宁舒窈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床:“她惯是讲规矩的,若我不去,又不晓得会被埋汰成什么样了。”
采绿叹了口气,也晓得这个理,却也忍不住心疼她,只得垂着眸子替宁舒窈盥洗梳妆。
宁舒窈看着铜镜中倒影着的人影,还有些晃了神。
她重生了,重生回了十五岁,回到了未许人家之时。只是这个时间点儿却......
采绿手巧,替她挽了一个双丫髻,再在上面别着坠着流苏的头花。等到她给宁舒窈上了一层胭脂后,采绿看着她白如玉的小脸蛋,开口夸道:“小姐可真好看。”
“我也觉着,阿妹是这京兆最美的女郎。”一阵女声传来,宁舒窈眼睛都亮了。
她起身转过头来:“阿姐!”还提着裙子小跑着上前去。
宁如殷笑着看向宁舒窈,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还发热?前日可吓坏我了。”
宁舒窈摇了摇头:“不曾了,阿窈已经好多了。”
宁如殷拍了拍她手背:“那就好,免得我记挂着。”
“不过以后带你出去,可不敢叫你再乱吃那些小摊小贩上的东西了。”
宁舒窈嘻嘻一笑,略过这个话题,牵着她手进了屋:“阿姐可用了早膳?”
“还未呢,这不,来同你一道用膳嘛。”宁如殷转过头去吩咐侍女:“将早膳呈上吧。”
“诺。”
侍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宁家近些年来虽瞧着不甚显贵,却也是陛下亲封的忠顺侯,吃穿用度皆是照着规矩来的。于是,府邸上连早膳都极为讲究。
侍女上前,替两位主子一人盛了碗熬得浓稠的虾仁粥,还夹了两个蟹黄包,和一小碟开胃小菜。
这是大房厨子做的,宁舒窈极喜欢吃。
宁如殷见她爱吃,便经常来二房同她用早膳,却对外称是自己想同这个妹妹一道去向祖母请安。
宁舒窈抿了口粥,抬头睨了宁如殷,笑眼弯弯的:
有阿姐在,真好。
宁如殷见状,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快些吃,一会儿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
提到祖母,宁舒窈瘪了瘪嘴,认命似的端起小碗咕噜几下就将这一碗虾仁粥下肚,只是吃到虾仁时,还会眼前一亮,慢慢地嚼噘着。
宁如殷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嘟囔了一句:“真是个小馋猫。”
而自己吃完了先没让侍女收拾,等到宁舒窈吃完后才一道唤了丫鬟来。
宁舒窈擦了擦嘴角,用浓茶漱口之后便跟在宁如殷旁往上屋去。
老嬷嬷笑着迎她们进去:“大小姐,三小姐来了,老夫人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宁如殷问道:“二妹可来了?”
老嬷嬷笑道:“二小姐来陪老夫人用了早膳呢。”
宁舒窈在一旁捏紧帕子,面上板着,她这是不待见宁妍。
宁妍是大房的庶女,也是宁如殷的庶妹。宁如殷听了母亲的话不愿过多搭理她,可宁舒窈却从小便与宁妍不对盘,纵使宁如殷在一旁劝过也无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二人小打小闹不断。
有时,还得替宁舒窈善后。
若仅仅是这些便也好,等到及笄后,宁妍还抢了伯母给阿姐的婚事;自此,宁舒窈愈发不待见她了。
宁如殷知晓她素来与宁妍不对付,便也只捏了捏她手心,便踏进门去。
二人朝上座俯身“如殷给祖母请安。”
“舒窈给祖母请安。”
宁妍在一旁给老夫人锤着腿,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喊了句:“大姐姐,妹妹早。”
老夫人抬了眸子看着她们:“早什么早,都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她冷哼了一声:“这是不待见我这个老太婆了。”
宁如殷提起笑:“祖母这是说笑了,孙女...”
老夫人有些阴阳怪气:“我可没说笑呢,这府里啊,也就妍丫头讨得我欢心呢。”
宁妍笑道:“能侍奉祖母是阿妍的福气。”手上便愈发殷勤了。
宁舒窈在下边瘪了瘪嘴。
宁如殷:“二妹这是近日夜里没睡好?眼底下乌青一片,得好好养养了。”
宁舒窈补了句:“若是出门赴宴,还不得遭人家笑话。”不仅遭别人笑话,便是她恐怕也会埋汰几句,毕竟这宁妍着实讨人厌,这个时候怕是还在肖想着太子表哥呢。
宁妍一听,面色便忽青忽白的,转过头来朝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咳嗽了声:“都是自家姐妹,吵什么吵,闹什么闹。”
三人听言,只得颔着首,做鹌鹑状。毕竟她与宁如殷虽然对这个喜爱庶女的祖母颇有意见,却也只能藏在心里。
当今朝代,可是以孝道为先,就连陛下也得恭恭敬敬侍奉自己母亲。
若是因为宁妍同老夫人起了龌龊,无论如何都是小一辈不占理的。
老夫人扶额,挥了挥手:“都回去吧。”
宁妍抬头,眼神中带了希翼:“那妍儿?”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妍儿今日也先回去吧。”
宁妍只得依言,与宁舒窈,宁如殷一道往外边走。
等到了大门口的玄关处,宁妍转过身来同她们二人说道:“大姐,三妹,为何你们总针对我?”
还未等宁舒窈和宁如殷说话,她便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虽说嫡庶有别,可咱们毕竟都是宁家的女儿,你们...”
宁舒窈皱紧眉头:“当初不知是谁寒冬腊月的将阿姐推下池塘,害的阿姐病了整整一个月。”
她抬眸,目光灼灼的盯着宁妍:“我们最初可从未在意嫡庶之分,这道鸿沟是你自己徒增的。别再惺惺作态了,这里也没外人,敞开了说便好。”
宁妍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你...”
宁舒窈冷哼了一声,挽着宁如殷:“阿姐,咱们走。”
只是刚刚转过头来,宁舒窈身子却一僵:“太子表哥?”
不远处的长廊上,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风度翩翩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乌黑的长发挽起,白玉簪插在其中,只是面上的神色却如冰冻一般,好看的眸子里淡如水,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若是没些见识的小民抬头一瞧,在他面前恐怕连话都说不全。
宁舒窈一下就撞进他深邃的瞳孔里了,长又翘的睫毛看着她心痒痒。
裴少辛见她盯着自己许久,有些意外,开口问道:“表妹这是怎么了?”
宁如殷笑嘻嘻的唤了一声:“表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宁舒窈,惊呼道:“阿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又发热了?”
宁舒窈有些呆滞的看向宁如殷:“啊?”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垂着眸子嘟囔着:“怎么这么烫。”
裴少辛见状一笑,有些无奈。
这一笑,同冰封的雪迎来春日一般,方才冷冰冰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许多。
宁妍挤上前来,眼睛亮了亮,连嘴角的笑意都深了许多:“太子表哥。”
宁舒窈有些气急,瘪着嘴瞥了她一眼,又冷哼了一声扬起芙蓉面来,不愿再看她。
裴少辛自幼同宁如殷和宁舒窈待在一块,自然晓得二人对宁妍的敌意,便只中规中矩的颔了首:“嗯。”
宁妍自然听出其中的差别来了,她撇过头来看了宁舒窈一眼,有些脑热的脱口而出一句:“舒窈妹妹不如多待在闺阁里绣绣嫁妆,祖母说过几日便有人上来相看你。”
这“相看”两字极为刺耳,将她宁舒窈说成个货物一般了。
只是还没等宁舒窈说些什么,宁如殷就皱着眉头说道:“宁妍,你这是在说什么呢,还懂不懂规矩了。”
宁如殷鲜少拿身份压她,可今日却着实忍不住了。
宁妍却占着背后有老太太,丝毫不畏惧她,还添油加醋道:“我说的可是事实,舒窈妹妹若是不信,便到时候看看。”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由不得你。”
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裴少辛轻轻抬了眸子,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开口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只一下,宁妍的所有骄傲便被打碎了似的,她紧紧地抿着嘴,眼里泪意都要逼出来了似的,有些不甘心的唤他:“太子表哥...”
宁舒窈抬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如何都藏不住,只是想到宁妍方才的话,难不成老太太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3章 来客
裴少辛是要来寻忠顺侯聊公务的,便朝宁舒窈与宁如殷点了点头后往大房前院去。
只是路过转角,他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簪子,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七支了,他每回来宁府总会路过首饰铺,精挑细选出想送给宁舒窈的,至今却还是寻不到理由送出去。
宁妍在身后死死的盯着他,像看猎物似的。半晌,等到裴少辛走后,她又转过身来看向宁舒窈的闺房。
“宁舒窈,你等着吧。就算你是二房的嫡女又怎样,还不得听从那个老婆子的命令嫁给一个纨绔子弟。”
“太子表哥,你别想跟我抢。”
她扬了眉,冷哼了一声便往自己房里去了。
屋子内,宁舒窈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绣棚一僵,走上前去将它拿了起来:“这...”
采绿以为她许久未绣便抛之脑后了,便上前提醒道:“这不是您说要给太子殿下做的香囊吗?只是没绣几下就搁在这儿了。”
她想着自家主子女红的手艺沉默了一会,还是劝道:“要不,您挑拣别的送可好?毕竟太子殿下的生辰还有许久呢。”
况且之前,宁舒窈可是把家里教女红的先生给气跑过的。
宁舒窈却摇了摇头:“不,我要绣完它。”
她转过头来看了采绿一言难尽的表情,皱了皱小鼻子:“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采绿抬了头,朝着宁舒窈干巴巴的一笑,便也没再说话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便由着小姐吧,她开心就好了。
而宁舒窈不知道采绿心里在想些什么,就算知道了也只会笑笑,不往心里去。
毕竟前世她给裴少辛绣的香囊针线活虽不好,可他还是戴了数年,如今她手艺渐长,总想给他做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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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窈重生前也有□□年未吃东西,如今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总想多吃些好吃的。
这不,一不留神就胖了。
只是叫其他人眼红的是,她长的斤数都往该长的地方长了,而脸上却慢慢褪去了婴儿肥,有了些女人的模样。
侍女拿着尺给她量着:“小姐长高了许多,衣裳都要换了,不如做一些亮眼的吧,也好过几日见客穿。”
宁舒窈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摊着手任她在自己的身子上摆弄。
“见客?见什么客?”
侍女手上动作丝毫没慢下来,手臂环过她的腰肢:“老太太请了娘家人来,说是要来宁府小住一会儿,还叫奴婢们收拾了清竹筑呢。”
宁舒窈听完点点头,柳家人隔个几年便要来宁家小住几日,每回不拿些东西回去便不舒坦。不过毕竟是老太太的母家,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只得当菩萨似的供着,小心伺候。
只是这回,宁舒窈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
“一会儿把库房里去年年末的几匹新料子拿去裁了衣裳吧,总是堆着日后怕是更用不着了。”
侍女收回软尺,俯身称是。
因着柳家人要来,都将二房的人拨了几个去那便清理侍候着。
“阿姐你说,这回他们又会拿些什么东西走?前些年是拿走了伯父和父亲给祖母的贺礼,那今年呢?”宁舒窈看着柳家的马车慢悠悠朝忠顺侯府走来,与身边的宁如殷小声嘀咕。
“柳家人简直就是在拿祖母当摇钱树。”
宁舒窈虽与老太太不亲近,可毕竟是亲祖母,也不愿见到她被所谓的“亲情”束缚住手脚。
柳家,可是个无底洞,如何都填不满的。
宁如殷小声同她说:“这话你同我说说便好了,可别对外传才是。”
“欸,他们到了。”
马车停在了忠顺侯府门口,马夫掀开帘子,率先走下来的是柳家的独子柳成儒,他眼下乌青像几年没睡好觉似的,眸子里漆黑的瞳孔略带了浑浊,丝毫没有弱冠男子的样。
他一下车便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宁家三个女儿:“表妹们好,许久未见,又变漂亮了。”
柳成儒的眼神凝在了宁舒窈身上:“特别是舒窈表妹。”
宁舒窈微微皱了眉头,他这是极不规矩的,可毕竟来者是客,她微微往后边退了退,朝他颔首:“柳家表哥。”
宁妍视线打量着宁舒窈与柳成儒,不知想到什么似的,低下头来捂着嘴轻笑。
只是她是庶女,位置在后头,也没人注意到她这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他身后的人,只掀开马车的帘布,还未踏出来便有劣质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表姐们好,欸,怎么不见宁诏表哥啊?”柳如烟下了马车,上下打量着宁如殷和宁舒窈的衣裳首饰。
“殷姐姐,窈姐姐,这些就是京兆今年最兴的款式吧。”她三两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宁舒窈的衣裳,话里带着艳羡:“真好,不像如烟,只能穿一些陈年旧款。”
宁舒窈在她走上前来时笑便僵在了脸上,脂粉味一直往她鼻子里蹿。
“表妹看走眼了,这是去年库房里剩的布料。今年才得空叫了绣娘帮忙裁剪做了衣裳。”
她话音刚落,柳如烟就放下了刚刚攥在手中的衣袖,眼神中带了些轻蔑:“啊,原来是去年的,我以为呢...”
宁如殷有些看不过去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祖母还在上房等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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