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年哑了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等隔了许久,他低下头来摇了摇头一笑:“果真是太子殿下,便是这般...”他绞尽脑汁地找出个词来形容裴少辛,最终吐出了四个字:“阴险狡诈。”
裴少辛一笑:“不过尔尔。”
他看着沈启年,便想到了先前宁如殷同他的事,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外边便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来寻他了。
裴少辛面上带了笑意,还没等宫人回过神来便径直走到外边去亲自将她迎了进来:“阿窈怎么了?”他看着她的面色有些不好,颇为担忧的问道:“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的?”
宁舒窈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她看了一眼室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父皇这病,我怕是贺贵妃下的蛊。”
裴少辛心里一突:“蛊?”
第66章 谋划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的样子好似也是不知晓贺贵妃的身份的。
她有些踌躇的开了口:“夫君可知晓, 那贺贵妃体内流了苗疆人的血脉?”
裴少辛手上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宁舒窈:“是母后同你说的?”
宁舒窈虽疑惑他如何知晓,却也点了点头:“方才贺贵妃来凤仪宫闹过一会, 等到她走后,母后便同我说了。”
在一旁听着的沈启年听着这歌重量级的消息有些恍惚,难怪这些年来纵使裴舜多么宠爱贺贵妃, 也未有将裴卿立为太子的想法。
他不由低下头来唏嘘,果真是皇家,什么都逃不出步步算计。
裴少辛低下头来皱紧了眉心:“这些年来, 苗疆的蛊已经从未出现过了,若父皇如今身上的病是由蛊毒引起的, 那便也有迹可循。”
他摁了摁自己的额头:“这些时日里太医署上上下下都来替父皇诊过脉, 皆瞧不出病因。”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面上的倦容顿时哑着声说不出话来了。
她虽先前对裴舜印象不好, 可如今瞧见裴少辛的生父便躺在病榻上生死由命,竟是有人在背后下了毒手时, 宁舒窈也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宽慰裴少辛了。
她走上前去,握紧了裴少辛的手, 轻声说:“夫君莫要担心,这苗疆的蛊自能下,便也能医。”宁舒窈这话刚说出口, 便想到了一个人。
裴卿。
先前皇后中毒之时,便是他送来的解药。只是不知道这回涉及到她的母妃了,裴卿可会再相助。
宁舒窈抬起头来看了看裴少辛, 自然是将她方才的想法一一道出了。
裴少辛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却又缓缓地舒展开来了:“若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便只能这么办了。”
裴少辛叹了一口气:“裴卿,孤看不清他。”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的侧脸,恰有斜阳打进屋子里, 增添了几分暖意。
京兆中暗流不断,她家世不显,也没有武后之谋,能替裴少辛做的,便只有同皇后一道看管好后宫,联络世家新贵。
不成为他的负担,便是最大的助力。
宁舒窈深谱这个道理。
***
三皇子府里,礼部尚书同他说了方才在殿上之事,他前脚方踏进三皇子府,后脚裴少辛的旨意便下来了。
三皇子手里捏着盖着太子印的纸,眼底的神情变化莫测。
“岳父大人,本皇子觉着,咱们的计划是时候提前了。”
“这...”礼部尚书听见这话有些踌躇,可抬头看向三皇子投来不善的目光,浑身便打了一个哆嗦。
“老臣自会竭尽所能,让殿下,荣登大宝。”他吞了口唾沫,开口说道:“只是殿下不怕,这是太子故意所为?”
三皇子听到礼部尚书这句话顿时脸上带了笑意,眸子里藏着轻蔑:“岳父大人您着实是想多了,咱们做的那事极其隐蔽,若是裴少辛他早就知晓,为何那时父皇尚无恙之时不出来告发我们呢?”
他拍了拍自己岳父的肩,像是对待同辈一般:“您觉着,本皇子说的可有理?”
礼部侍郎转过头来看着三皇子,不知为何总觉着自己这个女婿总有些刚愎自用,不是为帝王的料子。
不过他这个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已经上了这条船,便再也没有下来的道理。
他沉下声来问着三皇子:“那殿下您,打算何时动手?”
如今裴少辛既已显露了对三皇子的恶意,那他们二人撕破脸是早晚的事。
如今裴舜生死未卜,从他打探出来的消息来说,醒来怕是件难事。
这样,至少他们的胜算便更上一层了。
三皇子低下头来,看了看手里方才裴少辛派人送来的旨意,他眼睛微微眯了,倒是有几分像裴舜:“谋逆之事自然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越快越好。”
礼部尚书听着三皇子的话也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成事者必得果断。若是犹犹豫豫同妇人般,必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裴少辛与宁舒窈,面上带了些蔑视,沉迷儿女之事的太子,他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三皇子见礼部尚书脸上神色变化多端,可却未回他话,便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岳父觉着如何?”
他语气有些不善,许是这话方才已经说过一回了。
礼部尚书略带疑惑的看了三皇子一眼,缓缓开了口:“殿下所言有理。”
他思忖了许久,又缓缓开了口:“那殿下,近日可要开始准备了?”
三皇子垂着眸子点了点头:“是应当了。”
***
凤仪宫内,皇后因着身子不舒坦便早早的歇息了,宁舒窈在自己屋子里踱着步子,想着明日去裴卿那儿的事。
虽说那时在江南因着裴少辛失踪一事二人曾有过交集,可如今是在宫中,二人的身份相较于那时便多了一层的尴尬。
再者,这事的的确确牵扯到了他的母妃,孰亲孰远她自是有自知之明的。
宁舒窈越想着便觉着脑子越疼,她索性放空了自己,脱了鞋袜上了床便眯着眼睛开始睡了。
而五皇子府里,裴卿脸上的神色极差,他极为克制的才没冲着自己的母妃——贺贵妃发火。
“母妃,你今日为何要去凤仪宫?”他走上前去扯了她的大袖:“还穿着这个颜色的衣裳。”
裴卿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莫不是,你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贺贵妃本就心虚,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本宫,本宫哪有?”
她手指微微捏紧了,藏在宽大的袖口中,等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裴卿,语气有些不详:“难不成,卿儿不信母妃?”她提了步子缓缓走上前去抚上他的脸:“这可不行呢,卿儿可是母妃,唯一的惦想呢。”
裴卿听着她这话面色顿时黑了,可贺贵妃却跟没察觉到似的,在他跟前转了一圈,又直勾勾地盯着他:“本宫今日可是瞧见了,你一进凤仪宫,可是看的,宁舒窈。”
她最后四个字咬的极紧,就像抓住了裴卿的什么把柄似的,眼底带了些狡黠,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孩儿一般。
裴卿抬了眸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母妃您这是看差了。”
还未等贺贵妃开口,他便继续说道:“方才你为何大庭广众之下推她?”裴卿皱了皱眉头:“宁舒窈是太子妃,如今父皇这种状况之下,她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娘娘。”
他抬了眸子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去招惹她,作何?”
贺贵妃被自家儿子这一连串的话给摄住了,只是提到裴舜之时,她眼神有些闪烁,转过头去不吭声。
等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了口,试探般的问道:“你父皇,如今如何了?”
贺贵妃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道:“本宫不想再去侍奉他了,他若是能早些好起来,便也好。”
裴卿听着贺贵妃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处,他皱紧了眉头却没多想,随口说道:“太医说怕是悬。”他抬了眸子:“你怎么不演那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了?”
贺贵妃暗地里唾了一口,反正那皇帝又醒不来了,她做这些个表面功夫有给谁看?
只是在裴卿面前,她自然是不能这般直说的。
“你母妃啊,如今年纪大了,便想活得随性一些。”她走上前去替他拢了拢衣裳:“这最大的愿望呢,便是能让我的儿子,成为这大晋朝的王。”
裴卿听见贺贵妃的话,眼皮子一跳,默不作声地推后了几步:“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个想法的。”
贺贵妃一僵,脸上带着愠怒,她像是一个被惹怒了的狮子,张牙舞爪的:“你怎么能没有,怎么能没有呢!”
她抬了眸子,眼底满是痴狂:“若你成了皇帝,那母妃便是太后了。这大晋的太后。”
贺贵妃眯上眼,似乎已经想到了那时的风光富贵了。
“儿子啊,你可不能,让你母妃的算计,化为乌有啊...”
裴卿眉头一皱:“算计?什么算计?”
贺贵妃听见裴卿的话,这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
她支支吾吾的不敢抬头看他,便想找个理由推脱自己往屋子里走。
可裴卿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的便放她走。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就如方才贺贵妃对他一般:“母妃,您不若跟儿臣说说,到底是何算计?”
“朝堂,后宫,抑或是...”裴卿抬了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
第67章 逼宫
贺贵妃听见裴卿这话一愣, 她眼神有些闪烁,偏过头来不敢抬头再看他。
“你说什么呢,母妃如何会对你父皇做手脚呢?”
她转过身来轻声咳嗽了一声, 对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开了口:“卿儿,莫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她话里带着三分的试探,可不知道越是这般便越让裴卿起疑。
裴卿拧紧了眉心, 心下复杂了许多:“若与你无关还好,若是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便是谋逆的大罪。”
裴卿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话便往外走了。
贺贵妃看着裴卿的背影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手里捏紧了, 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往里边走。
对于这个儿子,贺贵妃不知为何, 总是带着惧意的。
在他幼时, 她心情不好之时动辄打骂, 那时小小的一个孩子缩在一角可怜兮兮的,可等他抬起头来时候, 眼神中带着的戾气却连她一个大人都有些害怕。
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动过手去打他了。
她有预感, 自己这个儿子绝非池中之物,皇位也是能企及的。
这个认知让贺贵妃浑身发颤,于是她教他韬光养晦, 教他在外藏好自己所有的锋芒。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裴卿好像对那个位置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贺贵妃思绪百转,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眸子里充满希翼。
“我儿啊...你定要登上那个位置啊。”
而裴卿在自己屋子里,总觉得裴舜的病情与自己母妃有关,可却也寻不住证据来。
便只能暂且将这事放下,草草洗漱完便上床睡了。
只是没想到次日一大清早, 忠顺侯便派人递来信,请他去忠顺侯府小聚片刻。
裴卿有些疑惑,他与忠顺侯交情不过浅浅,若是裴少辛想来寻他不必如此周折,那必定便是...
“宁舒窈...”
裴卿手里捏着信件,叫了侍从回去,说是自己即刻赴约。
他换了一身衣裳,又拢了一件绣了仙鹤的袍子,骑上马车便往忠顺侯府赶了。
如他所料,裴卿被侍女引进厅堂里,一眼便见到了宁舒窈。
他走上前去朝她作了礼:“臣弟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宁舒窈走上前去虚虚扶了他一把:“五弟不必多礼。”
她扬了手,指尖对着的地方是两张对着的椅子,中间小案上摆着一盏茶,茶香氤氲,绕在殿堂中久久消散不去:“五弟请。”
裴卿大袖下的手微微蜷缩了起来,转过头来对着宁舒窈颔了首。
他虽不知晓今日宁舒窈请他来作何,却也知趣的没先开口。
等到宁舒窈倒上一杯茶递给他后,缓缓说起裴舜的病情时,裴卿才有些察觉到今日宁舒窈的目的。
“父皇卧病在床,臣弟心里也悲痛万分。”裴卿接过茶盏抬了头继续同她说:“若是太子妃有需要臣弟的地方,臣弟,万死不辞。”
宁舒窈抬了眸看着他的眼睛:“若是有关贺贵妃的呢?”
裴卿手上动作一顿,对上宁舒窈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隔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将茶盏放下:“太子妃的意思是,父皇的病同我母妃有关?”
宁舒窈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只掀开茶碗,用手扇了扇,里边的雾气争相恐后地往外边钻,在二人的中间竖起一道屏障。
“只是猜测罢了,还要看五弟是否同我一样想弄清楚这个事...”她顿了顿:“或者是,在我心里,还贺贵妃娘娘一个清白。”
裴卿看了她许久,顿时笑了:“之前在皇兄身侧,臣弟怎么从未看出娘娘如此,巧言令色。”
宁舒窈挑了挑眉:“巧言令色?我暂且将它当作一个好词。”
裴卿端起茶来一饮而尽:“这事,臣弟觉着自己还得好好斟酌斟酌。”他抬了头对着宁舒窈的眼睛:“毕竟贺贵妃,可是臣弟的母妃。太子妃您说是吗?”
宁舒窈低下头来没再看他,只专心的倒着自己的茶,等到裴卿走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发觉后边有声响,转过头来时,竟发现许姝站在了她身后,正想替她搭上一件外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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