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窗户外瞟了眼,果然看到棵高耸挺拔的桂花树,枝繁叶茂,蓊郁翠绿,橘红色的小花点缀在枝头,鲜亮养眼。
这棵桂花树比寻常见到的要高大许多,应该有些年头了。几株长枝桠静悄悄探进窗内,带来缕缕清香。
沈书鱼认出这是丹桂。
她自小五谷不分,其实压根儿就分不清楚桂花树的品种。只不过是因为早年温言回家的院子里就种了棵模样的树,每年到九、十月就会开花,花香能飘得很远。
温言回告诉她那是丹桂,花是橘红色的。
为着这点花香,沈书鱼选择坐到窗户旁。她从小就喜欢闻桂花香。
温言回坐在她对面。
服务员拿来菜单,他直接推给她,“你来点。”
沈书鱼没跟他客气,拿起菜单随意扫了两眼,果断点菜:“麻辣鱼、毛血旺、辣子鸡丁、麻婆豆腐、酸辣白菜。”
菜名报出来,清色全是辣的。
她嗜辣如命,无辣不欢。
听她报完这些菜,温言回知道带她来吃川菜是来对了。她的口味还是和以前样,还是这么喜欢吃辣。
点完这些菜沈书鱼才意识到她好像没考虑到温言回的口味,“你能吃辣吗?要不要再点两道清淡的菜?”
她记得他以前是不吃辣的。
他摇摇头,不怎么在意,“不用管我,点你喜欢吃的菜。”
沈书鱼想起他那管浓厚的鼻音到底于心不忍,又加了两道素菜,个苦瓜炒蛋,个油淋生菜。
服务员离开包厢以后,沈书鱼干坐着,时不时看下,简直如坐针毡。
这前男友前女友吃饭真是太特么尴尬了呀!
反观温言回他倒是没事人似的,派泰然,慢悠悠用开水烫餐具。
这是他直都有的习惯。只要在外面吃饭,他都会用开水烫遍餐具。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习惯,很多人都会有。
用开水烫完副餐具,他先拿给沈书鱼。
沈书鱼接过,道了声谢,音色冷淡,特别疏离。
两人的不小心碰到,有瞬间的触碰,男人指尖微烫,像是过了电。她心尖狠狠颤,下子就把缩了回去。
当真是避他如蛇蝎。
男人不免皱眉,又继续烫餐具。
包厢比堂食清净,这也徒增了不少尴尬。空气凝滞,似乎都不再流淌了。
沈书鱼的眼神无数安放,只好紧盯着碗沿上圈细小的花纹发呆。
花纹刻得很小,却十分精细,朵朵分明。分外惹眼的抹黄白色。她瞧不出具体是什么花,却委实好看得很。
“那是桂花。”男人率先打破这室沉默。
“什么?”她抬头看他。
“碗沿刻的是桂花。桂花是宛丘的市花。”男人眼神平静,不紧不慢地陈述。
沈书鱼:“……”
她低头又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是桂花。
桂花是宛丘的市花,难怪这座城市随处可见各种品种的桂花树。
“会开完了吗?”温言回同她随意攀谈起来。
沈书鱼只轻轻“嗯”了声,继续盯着碗沿上的花儿。
“什么时候回去?”他又问。
沈书鱼答:“明天早的飞。”
“几点?”
“点五十。”
“同趟。”
沈书鱼:“……”
沈书鱼下意识抬头看他,惊讶万分,“你的研讨会结束了?”
“今天上午开了半天,早结束了。”
“那你下午干嘛不回去?”
“等你起回去。”他注目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神坦坦荡荡。
沈书鱼:“……”
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坦然?
“跟我起回去?谁要跟你起回去!”她暗自腹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去看季老师?”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刀片划过磨砂,质感醇厚。
“等过几天空下来吧。”沈书鱼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看季老师,要去也只能等自己空闲下来。
“出社很忙?”
“也不算太忙,还能应付。”
“怎么想到回国了?”
“我爸妈催我回来的。”
“还没飘够?”
“飘够了也不愿回来。”
温言回:“……”
他胸口滞。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们像是老朋友开始叙旧。
沈书鱼耸耸肩,语气清淡,“混吃等死,也就那样呗!”
温言回:“……”
“有男朋友吗?”男人抬眸看她,眼神平静。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完全是在跟老同学叙旧,了解她的近况。
沈书鱼盯着碗沿那圈细小的花纹,脸色微变。
她承认她的内心因为男人的这个问题掀起了波澜。
他怎么可以问得这么平静?
在她看来谁都可以问她这个问题,唯独温言回不可以。有些问题前男友碰都不能碰。
当年他们不是和平分,分的时候闹得很僵。她说了大堆的狠话,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这十年也不曾有星半点的联系。此时此刻能他们还能坐在起吃饭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和前男友诉说自己的感情。
“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怎么,想跟我旧情复燃啊?”沈书鱼掀起眼皮,音色沉冷。
这人面不改色,徐徐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书鱼:“……”
“门都没有!”她面色骤沉,脸部线条冷凝,像是刺猬遇到敌人下子就竖起了利刺,整个人充满了戒备,“当年眼瞎也就算了,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再眼瞎次么?”
温言回:“……”
“打扰下,菜来了!”
正是气氛微妙之际,服务员恰好进包厢上菜。
这也解了两人的言语冲突。不然再继续说下去可能会吵起来。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菜就全上齐了。
全是辣椒,入目皆是炙热的红。那两道清淡的苦瓜炒蛋和油淋生菜显得尤其突兀,格格不入。
沈书鱼尝了块麻辣鱼的鱼片。味道很不错,不过比起她记忆的那个味道还是
他把鱼肉都替她挑了刺,动作特别娴熟,好像做过千万遍。挑完刺的鱼肉又夹到她碗里。
沈书鱼怔,冷声道:“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沈书鱼喜欢吃鱼,不论大鱼小鱼,还是江鱼海鱼,所有鱼她都喜欢。每次跟温言回起吃饭,他就会耐心地替她把鱼刺挑掉,还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鱼肉给她。
后面他们分开了,没人给她挑鱼刺了。她还是喜欢吃鱼,不过专门吃那种没什么鱼刺的鱼。
她还记得去温哥华的第年,那天是她十九岁的生日,天特别冷,满城刺骨的妖风,吹在人脸上全是冰刀子。
她个人在家华人餐馆吃饭,点了道清蒸鲫鱼。鲫鱼鱼刺特别多,又细又小,很多都混在鱼肉里,看都看不见。她边挑鱼刺,边掉眼泪,挑到最后情绪崩溃,嚎啕大哭。当时都把饭店老板给吓坏了,差点报警。
这些年鱼刺直是她心里最过不去的坎,她因为它奔溃了好几次。
男人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继续给她挑鱼刺,又自然地夹到她碗里。
沈书鱼的情绪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火气蹭蹭蹭就直冲脑门。她把筷子往桌上重重摔,声线冷凝,“温言回,你觉得我沈书鱼缺人给我挑鱼刺?”
温言回:“……”
男人拿筷子的那只瞬间僵在原处,动惮不得。
是啊,沈书鱼怎么可能缺人替她挑鱼刺呢!
沈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天之骄女,从小呼风唤雨,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她这辈子唯的错误大概就是在年少无知的年纪看上了他这么个无所有的穷小子吧!
好在她也及时纠正了。
温言回突然之间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面色苍白。
他夹起那些鱼肉通通塞进嘴里。
鱼肉绵软细腻,他却什么味道都品不出来。
——
这顿饭沈书鱼吃不下去了,她秒钟都坐不下去了。
好在姐姐沈书央的电话打来得及时。听到响亮的铃声,她忙不迭拿起往外走,“我去接个电话。”
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喂,老姐?”
“小鱼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老姐,我在宛丘出差呢!”
“怎么又出差?”沈书央听说妹妹出差,当即皱起眉头,略带不满,“你个出社的小编辑怎么老出差?怎么比你老姐我还忙!我打理那么大个公司出差都没你勤。要不咱别做了好伐?我跟离衡说声,你回来帮老姐。”
沈书鱼笑,“我做得挺开心的,我对房地产可不感兴。”
沈书央:“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那明天晚上回爸妈家吃饭,你老姐我给你带了l家的限量款包包。你不是直心心念念惦记着嘛!你姐夫托朋友给你买到了。”
“谢谢老姐!”沈书鱼听,坏心情顷刻间就消散了大半,“你从伦敦回来了吗?”
“刚落地。”电话里沈书央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子疲倦。
沈书鱼说:“姐,你先倒时差吧,咱们明天在爸妈家见。”
姐妹俩说了几句话,电话就挂了。
沈书鱼去了趟洗间。
她对着镜子补上了口红。有了口红提气色,她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沈书鱼?”
在洗间外她突然被人叫住。
第8章 、
沈书鱼脚步顿,忙转身去看。喊住她的是个温婉漂亮的孕妇,长发飘飘,身宽松的孕妇装,顶着半大的肚子,眉眼带笑。
这个女人是谁啊?
她认识吗?
好像并不认识啊!
沈书鱼脑子里快速闪过连串的疑问,她无比错愕。
她的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音色低柔,“你是?”
“真的是你啊,沈书鱼!”那姑娘朝她走过来,满面笑容,“好多年没见了,我都怕自己认错人。”
沈书鱼满脸写着困惑,她实在想不起这姑娘是谁。看着眼熟,可压根儿就没太多印象。
女人自然地说:“我是18班的张念啊!”
“张念?”沈书鱼默念两遍这个名字,还是头雾水。
她真心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可当下又完全想不起来。
张念笑着提醒沈书鱼:“万年老还记得吗?”
经对方这么说,沈书鱼这才恍然大悟,“你是咱们那届唯考清华的。”
当年沈书鱼和温言回这两人永远霸占着年纪前两名,18班的张念每次考试都是第名,愣是没有次能挤进前二,同学们送她外号“万年老”。结果最后她竟然是唯个考取清华的人。
提起这段往事,两人都哭笑不得。
高那会儿每次考试分考场都是按分数排的。年纪前五十名在第考场,倒数的在第二十考场。沈书鱼和温言回轮着切换第考场的第张和第二张座位,而18班的张念总是坐在两人后面。
虽然不同班,但考试的次数多了,打过很多次照面,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记忆里张念这姑娘总是戴着副黑框眼镜,绑着高马尾,特别静。比起沈书鱼那会儿的放荡不羁,张念这姑娘简直乖巧太多了。
沈书鱼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再见到张念。
“你和温言回明明都是上了清华的分数线,个出国留学,个填了c大,反倒是我去了清华。本来咱们那届理科班应该有个清华的。”提起前尘往事,张念很是感慨。
沈书鱼面色寡淡,不太愿意回首往事,只是简单总结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不愧是1班的班花。”张念细细打量沈书鱼番,“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听你们班的人说你这几年直在温哥华。”
“去年年底回来的。”沈书鱼看着张念,“你怎么会在宛丘?”
张念笑着回答:“我嫁到宛丘,我老公是宛丘本地人,今天带孩子出来吃饭。”
沈书鱼这才注意到张念里还牵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朋友扎两条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长得静又好看。
乌黑水灵的眼睛滴溜溜打转,奶声奶气地叫沈书鱼阿姨。
沈书鱼揉揉小朋友柔软的脑袋,由衷夸奖:“真可爱!”
张念问:“你现在也住在宛丘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我来宛丘出差。”
“你和温言回现在还在起吗?”张念追着沈书鱼卦地问。
沈书鱼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响起了道低沉嘶哑的男声,“鱼鱼,好了吗?”
张念转头看,面露震撼,“天,这不是温言回么?!”
“我草!”她顿时惊为天人,“你俩竟然还在起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沈书鱼:“……”
不止沈书鱼,温言回也同样认不出张念,他困惑地看着沈书鱼,“熟人?”
“温言回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张念,万年老。”张念特激动地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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