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啊!
羊祜看了看天,这时候宫门大开了,“羊侍中,大皇子有请。”
至少是愿意见羊祜了,羊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迈出步去。
前来迎他的士兵与他作一揖,领着他往太极殿的方向去。
一路上没有看到血迹,羊祜大松了一口气,可是走到太极殿,看到那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那未干的血迹,羊祜摇摇欲坠,好险没昏过去。
“大皇子何在?陛下如何?”羊祜一直忍着没问,现在哪里还能忍得住,转头急急地询问。
“大皇子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士兵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答都是错,还不如不答。
引着羊祜继续往里走去,羊祜是举步艰难,待看到殿内的情况也不比外面好,再也支持不住地瘫坐在地,惊恐地睁大眼睛往前爬着问,“陛下,陛下在哪儿,陛下在哪儿?”
一声一声的追问,没有人回答。
直到曹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的颓废,他走近羊祜道:“羊侍中,你救救我,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了,求你,你救救我,救救我!”
事到如今,曹承已经完全明白那都是张昭算计好的,他只是张昭棋子而已,张昭是想要曹恒死不假,却不像他一样,愿意为此把命豁出去。
不,张昭是不仅要曹恒死,更要他也死,甚至是所有姓曹的人都死。
曹承捉住羊祜,“羊侍中,你相信我,母皇不是我杀的,父后也不是我杀的,那都是张昭,那都是张昭做的,他要栽赃我,要我不得好死。”
羊祜听着曹承的话,脸上已经是绝望,“陛下,皇后,都出事了?”
“羊侍中,那都是张昭做的,都是张昭做的啊。啪!”曹承在解释,羊祜给了他一记耳光。
打完了,羊祜浑身都在发抖,都是气的。
“你竟然敢逼宫,你竟然敢杀母弑君,连皇后都不放过。”羊祜说着还要扬起手,再给上曹承一个耳朵,曹承却猛地推了羊祜,“那都是张昭故意设计我的,我不想,我不想的。”
羊祜被推得倒在地上,此时尽是悲痛,回过头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将过错推到旁人的头上。眼下驻守洛阳宫的一万水军难道不是你的人?”
“水军是我的没错,可是母皇和父后不是我杀的。”
“你想杀了陛下,你想杀了陛下。”羊祜压根不听曹承的解释,只是将他的心思捅破。
曹承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羊祜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如今已经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这一个天下都会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做出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来?”
羊祜痛心啊,极是痛心,他难道不知道曹承的缺点,他知道,可是他以为这些缺点可以改的,只要曹承愿意改,将来他也可以成为曹恒那样英明睿智的帝王。
然而这一切,这一切都叫曹承自己亲手给毁了!
羊祜道:“那是陛下,更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因为如果她不死,我就一定会死。”曹承也几欲崩溃,被羊祜这样一问再问,他也不想再装了,将他全部的心思都道破。
羊祜不解,“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死,你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怎么会要你死?”
“唯一的子嗣,你们以为,唯一的子嗣就能让我免于一死?不会,绝对不会的,如果我做的那些事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亲手杀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曹承比他们更了解曹恒,更清楚曹恒的心有多狠。
“殿下做了什么让陛下想杀殿下的事?”羊祜一看曹承这事不少的样子,立刻警惕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你肯不肯救我?”曹承冲了上前,只要羊祜给他一句准话。
羊祜看着曹承问道:“殿下为何要见我,为何要我救殿下?”
“政事堂的诸公里,你是最拥护我的,我知道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一定会帮我,一直一直地帮我。”曹承虽然很蠢,还是很能分得清那些人的立场,知道哪一个会全心全意的支持他。
“殿下显然不善识人。你口中的张昭如是,我亦如是。”羊祜突然轻笑地说了一句,曹恒怔怔地看着羊祜,在思考着羊祜这话中所指。
“我之所以是最支持殿下的人,因为嫡长之制,你是陛下的长子,由你为太子,能为大魏后世定下规矩,这便能少了许多的杀戳。可是,那并不代表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的你,如何能承继天下,为万民作表率。若以你的所做所为,还让你成为大魏的皇帝,天下人岂非争效仿,先帝,陛下苦与一生经营方得的公正,仁义之盛世,岂非毁于一旦?”
羊祜大义凛然地着曹承,“殿下与外人合谋陛下,杀父杀母,怎么还有脸活着,还想要别人救你,呸!”
一脸不屑地吐了曹承,曹承受了这一礼脸都黑了,却还是再次地问道:“你果真不肯帮我?”
“宁死也不助纣为虐。”羊祜十分肯定地回答,曹承目光露出了恨意,“好,今天的人死得已经不少,也不差你一个。”
洛阳宫外,城防军已经集结,他们都在等羊祜的消息,当然也还有姜维派出要摸进去的人。
左等右等,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偏偏宫门没有动静,姜难派的去的人,倒是比羊祜的动作更快。
“太极殿尽是尸体和鲜血,不用等羊侍中了,这便攻进去。”姜维将里面传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几人都传过看清上面的内容,萧平的脸已经黑,“羊侍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诸公还是莫要再迟疑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张昭总是提醒得十分及时,这个天下,就算曹恒不在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还要护着吧。
张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一但这些人进了宫了,就该让曹氏的人上场来了。
就让他们争,让他们吵,将这个天下吵得四分五裂。
跃跃欲试,张昭盼着那一刻来临。
萧平一眼看向姜维和邓艾,夏侯尚已经催促道:“事不宜迟,立刻攻克洛阳宫。”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是第一时间攻进去,活要见到曹恒的人,死也要见到曹恒的尸。
“攻!”姜难和邓艾异口同声地吐字,都决定立刻去攻克洛阳宫。
“走。”这边武将要攻打洛阳宫了,萧平却与他们唤了一声走,张昭还想着能留下好好看看这即将到来的厮杀,突然被萧平那么一唤,不明所以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必多问,跟着就是了。”郭涵一副跟上就是,勿要多言的样子,张昭一看其他人也没有要问的意思,纵然不太想去,也只能闭上嘴。
萧平带着他们那么左拐右弯的,很快地到了一处地方,张昭一看还有什么认不出来的,这是曹彰的任城王府。
刚刚还思量该让曹氏的人动起来,这会儿萧平已经领着政事堂诸公到曹彰这儿,曹彰是谁?
那是除了曹盼之外,曹操诸子中唯一以军功立世的人,更在大魏朝以军功立王,诸宗亲中,他可是第一人。
还有就是,他如今算是曹操活在世上最长的儿子,曹盼在世时对他向来推崇,曹恒继位也是敬之让之。
这样的一个人,朝中出了变故,请他出来主持大局,无人敢不服。
曹彰也病了,因着曹叡之死,曹彰也是着急上火想给曹叡讨个说法,然后自然就病了。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来了?”政事堂的诸公齐来,曹彰就算历经三朝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阵势,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一个说法。
“宫中出了事,想请任城王随我们走一趟。”这个时候造访亦是不得已,萧平与曹彰作一揖,将事情简略道来。
曹彰自是惊讶非常的,“宫中出事,陛下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曹彰一下子跳了起来,“可是陛下有何不妥?”
曹恒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昏迷不醒这事谁都知道了,但是戴图医术高明,这事天下都知道,想着有戴图在,他们其实不用太挂心。
但是这政事堂的人一道出现,内容又直指宫中,由不得曹彰不多想,更是有了最坏的打算。
“眼下情况尚未确定,我等前来只是先请任城王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他们其实都不希望有那样的万一,但若真是没办法,就只能请曹彰出面了。
曹彰惊得一晃,“先帝原是我们兄妹中最小的,却也去得极早,陛下,陛下不会的,不会的出事的。”
曹盼去得年轻,万不可能曹恒亦是如此。
“曹氏宗氏,就有劳任城王了。”萧平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情况,但如果真出现了,他们也得做好准备,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倘若果真如此,只凭我一个是不够的。”震惊之后,曹彰估量自己的本事,必须得承认,他一个人,压不住那么多的人。
“你放心,不会让任城王你一人孤军奋战。”曹彰一个人确实可以撑点场子,但并不足以解决一切,其他的人,萧平自然是要带人一个一个的去请的。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他那些还活着的兄弟也不少,有他们帮忙,事半功倍!
张昭也从萧平的话里听出了萧平的打算,着实是要将他全部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曹氏要是不闹起来,怎么能乱起来,若是不乱,何来有机可趁?不行,他的人必须都得动起来。
萧平是不管张昭是怎么想的,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办,几乎天明,姜维和邓艾那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攻入洛阳宫,已经将宫中的水军全都拿下了,不好的消息是,曹恒出事了。
这真是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让他们整个人一颤,谁都不敢再多留,抬脚就往洛阳宫赶。
洛阳宫此时的情况比起昨夜张昭离开的时候差得太远了,四处闻着浓浓的血腥味,四立横倒的尸体,辨不清面容,张昭兴奋。
打起来,打起来了,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样,怎么样?
张昭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曹承的下场,想起来就十分开心,张昭很努力地让自己控制住,不能露出笑容来。
“左仆射,宫中出事,大皇子逼宫弑君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如今百官聚齐聚,就连百姓也都赶来,皆请置大皇子,绝不可让陛下惨死。”
他们还没赶回宫,就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萧平听着眼睛都红了,“谁传出的消息?”
他们也就才刚知道,为什么这么消息就给传出去了?
这个答案张昭是可以回答的,但是他是不会回答的。
张昭有很多准备,让曹氏自相残杀是他最想要看到的,如果不能,那就让这些人,逼得曹氏的人不得不杀起来。
萧平已经在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曹恒出事了,这一切都是曹承所为,如果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不错,就该杀了曹承为曹恒报仇,但是,那不是现在。
等他们赶到太极殿的时候,除了他们政事堂的这几个,朝中的百官都已经到了,而且已经吵了起来,有人表态是要立刻处死曹承,有人却不同意。
曹恒已经死了,曹承是曹恒唯一的子嗣,若是处死了曹承,谁人继承大统。
“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者为帝王,大魏必亡。”开什么玩笑,他们要求臣子百姓忠君爱国,心存仁义,行孝宽厚,他们的皇帝若是一个杀死父母的人,从前他们做的一切,教人的一切都将成了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个天下是女帝打下的,女帝的血脉不能断,就算要让女帝血脉继承大统,也不见得就要大皇子不可,留着大皇子,让他娶妻生子,将来由他的孩子继承大统,这有何不可?”
妈的!张昭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等着他们争打起来,没想到听到这一句,实在没能忍住暗暗爆粗口!他想着依着曹承犯下的过错,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就让这些人杀了曹承吧,正好将他的罪名定死了。
结果完全忘记了曹承活着还会有另外的作用,传宗接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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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大长~~
第161章
吸气吐气, 张昭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懊恼,更担心曹承真的活下来。
在曹恒与夏侯珉的尸体前面,曹承说他才是主谋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但如果由着曹承喊上个一年半载,哪怕再不信也会犯嘀咕, 再那么一查……
“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 郭涵关心地询问了张昭一句,却惊得张昭一跳,倒是吓着了郭涵, 拿眼看了张昭, 无声地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张昭能如实相告?死都不能!
“无事。”张昭连忙答了一句,郭涵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他们说得太多, 只往前去, 走到萧平的身边,轻声地提醒,“大皇子何在?”
这些人在他们没来之前就急急的商量如何处置曹承,但是曹承现在到底在哪儿?
萧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目光看向殿内,不仅是曹承,还有曹恒呢,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才是。
“邓尚书何在?”萧平没管那些人怎么吵, 而只问邓艾何在, “下官在此。”
才问这人就到了, 不仅他来了,还将一身血迹的曹承给提了出来。
这时候的曹承是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邓艾提着出来,众臣都哗然了,“大皇子,是大皇子。”
“陛下呢?”见到邓艾,萧平第一时间就问起曹恒,邓艾轻轻一叹,面露悲色,“在屋里。”
郭涵抬脚就要往里去,结果却叫萧平给拦下了,“现在不是去看陛下的时候。”
张昭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拉住郭涵道:“听左仆射的。”
郭涵也不能不听,怎么说萧平都是左仆射,虽说七相不分高低,皆是正二品的官阶,左仆射掌管六部,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些管诏书的人更有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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