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经期综合症的女性会受激素水平变动影响,出现烦躁、多疑的情绪,一到你异能清算期间,他的心情就会肉眼可见地进入低谷。被「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一次又一次选中,他脸色更是一次赛着一次难看。那躁郁到表情管理失效的可怜相,比起被按头做高数题的你不遑多让。
因为操控概率的异能性质特殊,所以无法由「人间失格」无效化,想必让他这种习惯将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性格难以忍受吧。至少你是这么猜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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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的异能这么针对太宰治,总得有个原因。
既然是江户川乱步能凭「超推理」一眼看破的事,哪怕太宰治当局者迷,凭他这么聪明的脑袋,过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该有头绪了才对。
“理由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当你这么仰头问他时,他露出了你前所未见的阴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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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掐住你的脖子,先杀了你,再一枪崩了自己。
仅仅如此直面他,你几乎汗毛倒竖。
你从没见过太宰治精神状态差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原来他是包装完好的罐装黑泥,只要不开启,便能安全地注视;那此刻就是一起重大的工厂黑泥罐头内容物泄漏事故,无差别地漫过每一个人,教此间化作无间地狱。
你立刻把到嘴边的问题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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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他在烦恼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没办法安慰他,看他这刺猬样,也不敢像安慰闺蜜那样随便亲亲摸摸揉揉抱抱;思来想去,轻捏了他的手指一下。
太宰治反应奇快,如被血味唤醒的毒蛇一般,牢牢将你的手腕抓在手中。
见你不发一语,他反而晃了晃扣着你的那只手,不满意道:“你不继续问了。”
与平时的撒娇怪风格大相径庭,不使用疑问句,也没有可爱的语气词,就只是陈述事实。乍听起来,颇有些冷酷无情;但你养猫养了这么久的经验告诉你,他并非真的不快,只是想等你哄他。
你有点发懵。
他心情变好了?这才多会儿,这就没事了?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气质呢?
“这个情况,很难解决吗?”你顺着他问。
“不可能解决,”他断定道,“除非你永远不使用异能。”
你点点头:“那就不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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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逃吗?”
你被问得一怔:“逃?我逃什么?”
“只要逃开我的身边,你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若是与我相隔得足够遥远,怎样离奇的概率事件也不能让我到达你的身边、不能让我对你造成伤害。横滨之外的世界很安全,不需要你像这样高强度地使用异能,反噬的频率也会随之减少。”
——你曾在不知道哪里的报道中读到过:陷在抑郁情绪中的人在思考时更容易走极端,也更倾向于使用诸如“一切”“永远”“必定”这类绝对性的词汇。
太宰治冷淡地下结论:“只要离开我,一切都会得到解决。”
感情克制,振振有词,那姿态犹如高超的演说家。他唯独没有看你的眼睛。
比起说服你,他竟更像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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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趁现在还来得及,从我身边逃走吧?”
因着是违心之语,他一改此前的凛然,每个音节都发得不情不愿,低微又虚幻,想必再后退一步,便无法传入耳中;
……明明内容是在向你提议,听上去却像在恳求你千万、千万不要回应。
然而,即使这种倾尽肺腑的真情时刻,处在明知要将才到手的幸福剜肉一般地剜去、如此紧张又如此痛苦的气氛中,太宰治也依旧有所隐瞒,每一句话都在避重就轻。他该知道仅仅像这样说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是连盘桓于瓜果上的蚊蝇也赶不去的。而且……
鬼使神差地,你脑子里冒出了乱步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算你点了头,他果真会放你走吗?这究竟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还是为确认而举办的仪式呢?
但这不重要了。
反正你本就不曾有离开的打算。
蟒蛇缠紧了猎物。
太宰治握住你手腕的力度收紧,久违地露出笑容:
“因为,一旦被我得手,就算是砸烂我的手指也不会松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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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砸烂手指也不会松开,狠话说得漂亮而已。
听到你痛得抽了口气,他便慌里慌张地放开,还自知做错事而等待发落似的,满脸懊悔地垂着眼睛。他莽撞得都不像太宰治了。如果有耳朵,此时一准也耷拉下来了吧。
你被萌得陷入短暂失语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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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猫猫祟祟地抬眸瞄了瞄你。
看出你状态一如既往,并没有被他情热中泄出的一丝狂气吓到,他神色霎时一松。
你评价道:“你真的好容易思虑过重啊。”
模仿着二人初遇那一天,他邀请你加入侦探社时所做的那样,你无奈地向他张开手:
“——太宰治还在这里,所以我不会走的。”
他扑了你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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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离开我”,又是“一旦被我得手”,即使你依旧在不知悔改、持之以恒地猫塑他,也不得不正视现实。此前他异样的表现都得到了解释。与你预期中不同,他对你抱有某种超出友谊的炽烈感情,伴随着近乎病态的排他性。
那是比爱更低劣、更恶毒的泥淖。
……但你好喜欢这个泥淖。
在没有任意一方表白的荒诞前提下,心照不宣地,你们开始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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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说过,每次异能清算时,真正接受恶果的是你,两人之中反应过激的那一个却一直是太宰治。可能是遭过太多次月经的罪,每隔一段时间出个倒霉事而已,你还算心平气和。
直到今天。
你的异能今天发动,这没什么;
偏偏祸不单行,你的经期正好也赶上今天。
不知道这破异能是怎么想到把痛经程度归类为概率事件来迫害你的,但可以想见,其中的最劣解必然是——剧烈到让你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床上躺尸干嚎的痛经。还好出血量没有相应增多,不然你立刻学太宰上吊。
虽然很对不起太宰治,
但实话实说,你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终于轮到你经期综合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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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你卫生巾的量不够了。平时可以去不远处的便利店购买,但如今的你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与谢野晶子和你同为女性肯定更方便,可是……她没来过你家。
你抱住小腹,欲哭无泪地给太宰治打电话:“好消息,我的最劣解终于和你无关了;坏消息,我今天不能上班和你贴贴了。”
他闻言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撞一起了?最劣解是痛经?”
“对,救救我,我起不来了,”你奄奄一息,“太宰菩萨快来给我带卫生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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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来得很快。
之前你还总是奇怪,为什么一搭好蟹阵,他很快就能过来。又不是真的流浪猫,鼻子哪能那么灵。
回过头来想想,他说不定早在这附近租了房,只是不告诉你。
——就是不知道某知名不具蛞蝓君的黑卡有没有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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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传来一声轻响。
太宰治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有那么几秒钟,他从头顶传来的呼吸声惊悸地停住了。
痛到嘴唇发白,瞳孔也难以对焦的你,对见惯死亡的前黑手党干部太宰治来说,说不定与一具尸体无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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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放着他乱脑补,不知道他又会想到什么怪东西。
“卫生巾买来了吗?”你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他如梦初醒,愣愣地回答你:“买了,就是你短信说的那个牌子。暖宫贴、生姜茶之类的我也一起买来了,都在袋子里。需要我拆开吗?”
“不用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回答,“姜茶、暖宫贴、经期运动,包括止疼药,都没用。但凡能缓解一点,不扶墙能站稳,我也不至于连门都出不了,喊人帮我带卫生巾。”
太宰治神色复杂:“小姐你……真的很能忍痛啊。”
你茫然道:“呃,过奖?也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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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眯眼看向挂钟。
太宰治警觉道:“我来都来了,休想赶我走。”
“你东西既然送到了,在这里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回去上班吧?如果你不想工作,也可以假装在照顾我,告假一天,”你积极提议,“然后偷偷出门摸鱼,怎么样?安心,我不会告发你的。”
你以为他会爽快同意,没想到太宰治无法理解地皱起了眉:“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人渣啊?再怎么说,抛下痛经严重的女朋友、一个人离开这种混账事,我也做不出来吧——还是说这只是小姐不想见到我的托辞?”
完蛋了,说错话了。
你蔫蔫地说:“你不想就算了,当我没说。你抱抱我。”
他听话抱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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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冷汗流得厉害,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大约因为本质是青花鱼,他也不嫌弃,拨了拨你汗湿的额发,不死心地问:“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多新鲜啊,你腹诽,「人间失格」又不治痛经。
但这个状态你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就像眼睁睁目睹主人昏迷、因无能为力而焦急的猫猫——对不起,你又在习惯性猫塑了。
你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你跟我聊聊天,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好不好?”
太宰治来劲了,支棱起来了:“好啊好啊,小姐想听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工资卡密码?”
你逗他玩的。你就是想噎回他那句浮夸做作无比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已,没指望他认真回答。毕竟,怎么可能真有人在这种时候老实作答?这话一听便知是开玩笑——
怕你反悔似的,他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
你僵住了。
不是,这、这怎么还真报啊,你人间黑泥太宰治是这么听话的人设来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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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问啊,”他不满地戳你脸颊,“问什么我都会说的,我是说真的哦?”
连银行卡密码都会报的所谓“问什么都会说”未免也太沉重了!
你汗涔涔地换了个出题方向:“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太宰治即答:“我生平所见,最坚韧也最可爱的女性。”
坚韧?你迷惑地看他:“你答得这么快,是不是在哪里找了奇奇怪怪的参考书、背标准答案给我听?”
可爱算是这种语境下敷衍人的必备词汇,你懂,可坚韧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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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答:“没有哦。是我很久以前想过这个问题了。小姐在原来的世界,只是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的普通学生,换句话说,就是一直无忧无虑地居住在象牙塔中。是这样吧?”
你附和地点点头。
“可是,这样的小姐却突然被扔到了这个充满了不幸的世界来。——很可怕不是吗?”太宰治抚摸着你的后背,声音中满是怜惜和柔情,教你头皮发麻,听得坐立不安。
他掰着你的手指头数:“身在异国他乡,不光要学习语言,还要想尽办法寻找生财之道,最终竟然只能诉诸自己厌恶又惧怕的赌博;从未接触过异能或枪械,却要在枪林弹雨的环境中小心求生;此前连骨折也一次都没有过,却在与我相遇后时常重伤,治疗过程也尽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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