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她居然跟他谈还钱的事!
他像是那么缺银子的人吗?
“准备还钱了?”
然而埋在他怀里的人无声地摇摇头,霍渡将人轻轻扯开,将探究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却望见一双水光盈盈的娇柔笑眸。
他有些不解其意,“那是?”
忽然,贴在他腹上的掌心倏地下移。
漆眸猛然震荡,霍渡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喉结滚动,他用仅存的理智问:“不是说累?魔怔了?”
乐枝的长睫有些颤,但她泛红的脸颊上勾起一个娇媚的笑。身子微微凑近,她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想,比起银子,殿下会更喜欢别的......”
最后一个字,连带她的气息被霍渡尽数吞没。扣住她皓腕的手加重力道,顺势让她按住自己......
在深浓欲念中,霍渡抵着她低声笑。
真是小瞧了她啊。
*
此次平盛阳城之乱,着实让满朝文武都惊讶了一把。
看不出来,这位储君竟是有些真本事的。
早朝时,齐帝笑容满面地对霍渡大肆褒奖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趁着此时的喜悦随意找个借口,解了霍诩的禁足。
霍渡拄着拐杖,立于殿下,但笑不语。
下朝后,原先对霍渡避而远之的朝臣们竟破天荒地纷纷前来道贺。
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不就是这群人的常态吗?
可是见这位太子殿下兴致淡淡,他们也就讪讪而回了。不过经由此次,他们心里可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了。原本以为大有希望的三皇子,如今渐渐势弱,反倒是这个口碑一向不佳的太子,好像又渐起之势。
只是他的腿疾......
一国之君,有疾在身,终归失礼于众国。
陛下到底属意谁呢?
他们面面相觑,到底是犯难了。
而走在最后的丞相沈淮,望着渐远是玄色背影,神色微凝。前些日子清颜同他说的话,加上此次太子的功绩,让他不由地疑惑——
过去他是否真的错看了这位储君?
他浅薄地通过表象判断旁人的脾性,是否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因此,方才他也想上前与太子说几句。可忽然想起府上的女儿,他又生生止了步......怪他识人不明,让女儿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如今,后悔好似也来不及了。
思及此,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竟生生红了眼眶。
与此同时,身在丞相府的沈清颜亦是心神不宁。自太医探出喜脉后,她整个人都是懵怔的,好久都缓不过来。
掌心抬起,覆在小腹上。
沈清颜眸光微动——
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吗?
她分不清自己心底复杂的感情。这个孩子来的着实不是时候,也不该来。可作为母亲的天性让她无法狠心割舍掉这个小生命。
她又何尝不知,皇后让江太医来把脉的用意。
如今,是真的如了她的意吧?
沈清颜再清楚不过了。皇后才不是真的喜悦于孩子的到来,她欢喜的是,有了可以拿捏她与父亲的软肋......
“主子!”
绿莹小跑进屋,气息还不稳便匆匆禀话:“这是太子妃给您的信。”
沈清颜接过信打开细看,眸色一点点沉下去。过了半晌,她似是有了决定般抬眸,目光决绝:“替我传信给太子妃,说我想与她见一面。”
“是!”绿莹应声,转身疾步往外。
正巧,这时屋内暖炉中的银丝碳烧尽了。周围的温度渐渐冷下来,可沈清颜丝毫不觉得寒。不知是胸腔中的决心还是腹中孩儿给她的力量,让她全身暖融融的。
沈清颜心想,皇后或许要失望了。
有了这个孩儿,更是坚定了她的决心。孩子带给她绝不是软弱,而是作为母亲的坚强。她绝不能让自己和孩子都为人胁迫。
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护住他。
不让任何人利用伤害他。
目光澄明。
活了这么久,沈清颜觉着现下是她最清醒的时刻。
*
御书房,齐帝坐于案前,眼眸中漆色沉沉。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仿佛一早便知似的,霍长云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凤袍婉转,林婉宁款款而至,笑意溢满眼底,她恭敬行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免礼。”霍长云笑笑,问:“何事让皇后如此欢喜,也说与朕听听。”
林婉宁正等着他这句话的,闻言笑容更灿,她开口说道:“臣妾刚得知,三皇妃有喜了!”
听了这话,霍长云明显一怔,随即才弯唇笑起来,“好事,确是喜事!”
他的每个表情都被林婉宁看在眼里,她此番前来,就是想探了探霍长云的反应。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皇孙,看在血脉的份上,他也必定会重新审视诩儿。
林婉宁在赌,赌他会遵守昔日的承诺,依旧将皇位传给诩儿。
她的这番小心思,落在霍长云眼里,着实是小把戏。可他依旧配合她,将唇角的弧度扯得更深。
“既如此,朕便提前送诩儿一份大礼吧。”
霍长云用指扣了扣案桌上新拟的圣旨,示意皇后过来看。林婉宁心领神会,浅笑盈盈地走到霍长云身侧,再凝眸看向圣旨上的字句......
忽然,她的瞳仁微缩,身子因震惊而轻晃了下。她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霍长云,却见他仍是神色清明地回望着她。
林婉宁的思绪有些混沌。
莫非是她看错了?
转眸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一个字都没有看漏。
林婉宁的心口浮起深深的不解——
霍长云要废了太子?
他竟然要在此时废储君......
第90章 . 在意 “你啊。”
翌日。
沈清颜披上黛青坠地斗篷, 疾步往府门走,去赴乐枝的约。可刚迈出府门,迎面便碰上了从车舆上下来的霍诩。
四目相交, 两人皆是一愣。
胃中翻涌,沈清颜蹙眉,忽地偏过头去干呕了几下。不知是因为害喜反应,还是因为见到不想见的人所致。
“没事吧?”
胳膊被握住, 沈清颜猛然回头, 看见霍诩神色忧忧地望着她, “随我回府。”
心脏骤然下沉, 面色煞白一片,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 往后退了两步, 满满的拒绝意味。可毕竟在府门外, 她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见状, 霍诩自然看懂了。
脸上的忧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愠怒。他实在是弄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先前巴巴地想嫁给他, 进府后为了个通房吃醋大闹,不都是因为他吗?
如今既有孕,他也亲自过来接她了, 她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
为何是一副深深抗拒他的模样?
“胡闹也得有个限度。”霍诩上前逼近沈清颜,目光阴恻, 沉声中带着压迫:“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沈清颜身子一颤,一股眩晕之感袭来,还好边上的绿莹及时扶住她, 才不至于摔倒。她不欲与霍诩纠缠,心中知晓现在许是脱不开身过去了。思及此,她转身预备回府,等这座瘟神走了再说。
可身后的男人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快步绕过她挡住她前面的路——
“别闹了,跟我回府去!”
这次的语气较方才更不耐烦。沈清颜蹙眉冷声回道:“我不会跟你回去了,是陛下允准我住在父亲这儿的。”
今日父亲下朝后便被礼部尚书大人邀去商议要事,如今丞相府无人可压住霍诩。她想,搬出圣上,应该能稍微震慑下霍诩吧?
然而,霍诩不为所动,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傲然的笑。他强势的攥住沈清颜的手腕,笑道:“父皇只是暂允,如今你已有身孕,一直住在丞相府算什么?”
言罢,他拖着她大步朝车舆的方向而去。
哪怕她腹中已有孩儿,霍诩仍是毫无怜惜。加诸在她手中的力道颇大,直到她坐进车舆中,待他松开手,沈清颜的手腕上已多了一圈红印。
因为顾着孩子,方才她不敢大力挣脱,唯恐伤了他。可此时,心底渐次升起一股绝望的感觉......
*
宝祥楼。
乐枝在厢房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沈清颜到来。
“离姚,昨日与绿莹没说错时间吧?”
“不会,奴婢与她说了好几遍辰时,绝不会有错。”
乐枝点点头,她自然知晓离姚不会如此大意。
可若是如此,沈清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让小铭去丞相府查探一番。”乐枝开口吩咐道。
“是!”
又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沈清颜赴约。倒是去打探的夏铭回来了。
“回主子的话,今早沈姑娘出府时,被三皇子接走了。”
“什么!”乐枝猛地站起身,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她紧紧握拳,眉心拧起。
是她大意了。
昨日听闻霍诩被解了禁足时,就该想到的。
她该昨日就与沈清颜碰面的。
可是,霍诩为何会这么急呢?
凭他的性子,不该这么迫切去接沈清颜回府。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接的理由。
“走,回府。”
宝祥楼地处偏角,而乐枝出来也是乘坐普通的马车,因而不会引起旁人的主意。返程时,乐枝苦思不得其解,她抬眸望向离姚,问:“离姚,昨日与绿莹见面时,可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闻言,离姚垂眸思索,将昨日绿莹的表情尽数回忆了一遍。
“好像是有些欲言又止。”离姚凝思,喃喃道:“奴婢当时还问了一嘴,可她什么都没说,只说等她家主子与您见面就知道了。”
看来,沈清颜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忽然,马蹄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打滑,连带着马车也剧烈晃了下。
乐枝一心在想事情,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晃得向前倾倒......
“小心!”离姚一把将她扶住。
“咚——”
有个小瓷瓶从乐枝的衣袖中掉出来,发出一记声响。离姚弯身,将小瓷瓶捡起来递给她。
红红的瓷瓶刺着乐枝的双目。
看着这只瓷瓶,心口的谜团仿佛被一个个串联在一起。
江太医、绿莹的欲言又止、霍诩的迫不及待——
会不会是因为沈清颜有孕了?
掌心倏地握紧,瓷瓶上的凉渗入手心中。乐枝眉心紧蹙,若果真如她猜测,林婉宁和霍诩必定会利用这个孩子胁迫沈淮......
这时,车夫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乐枝心急如焚,下了马车后便匆匆往府里走。可才迈进大门,心尖忽地一跳,不好的预感浮起。
平时太子府里虽然清静,可总有些奴婢小厮忙活的身影和轻轻的声音,从未如此刻一般鸦雀无声。
她环顾四周,发现原来的侍卫和府兵少了一大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步随心动,乐枝抬腿急匆匆地朝内院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安玄迎面走来,她的心有些许安定。
——安玄还在,事情或许还没那么糟糕。
“安玄,出了何事?”
安玄的脸色也不好,压低声音将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废、废太子?”乐枝怔愣在原地,脊背僵得发疼。她稳住气息,沉声问:“理由呢?”
她无法理解和相信。
一夕之间,竟会发生这样惊天的变化。
明明昨日早朝时,霍长云还对霍渡赞不绝口。
......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理由是此次前往盛阳城平暴.乱之事,乃楚晏与殿下设的局,目的是为了给殿下积攒名声。”
无稽之谈!
乐枝冷笑:“证据呢?是谁如此大胆,竟敢空口白话、随意攀扯太子。”
安玄眸色更加黯淡,他开口:“是......陛下。”
霍长云?
隐在宽敞衣袖的双手紧紧握拳,狐狸眼里泛起滚滚的怒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圣旨上只是废黜殿下的储君之位,撤去部分府兵,其他一切与过去无异。”安玄皱眉道:“陛下并未发禁足令,更不曾派兵前来围守......”
乐枝眉心微挑,不明白霍长云想搞什么把戏。
“殿下人呢?”她问。
“在花房。”
她点点头,朝花房走去。
*
时隔数日,沈清颜又回到熟悉又不堪的寝居里。身子难受得紧,她疲软地靠在绣枕上,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回到这里,沈清颜才知道,原来姜曼也有喜了。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她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这儿根本不是她的家。
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利用。
霍诩......他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
与此同时,西院的屋子里亦有人坐立不安。
“怎么办呐!”
一道轻轻地低喃声飘至窗边,窗外的一个身影猛地一跃,跃进屋内。
姜曼心神一慌,差点惊呼出声,她捂着唇低声问:“你怎么来啦!”
“这不是想你了嘛。”男人将她紧紧搂住,灼热的气息逼近她,“还有咱们的宝贝儿子。”
闻言,姜曼浑身一僵,她推开他,低斥:“你疯啦!明知道这儿不安全,霍诩随时会过来,万一、万一被他发现......”
“怕什么?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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