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神色一变,迅速拉住了阮妤,视线朝向男孩低声道:“躺好,人来了。”
阮妤也是心头一惊,被容澈拉着迅速躲到了屋内的角落,可这屋子实在太过于空旷,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躲在角落,阮妤视线瞥见男孩惊恐地躺了下去,凸起的被子却在微微颤抖着。
按照男孩所说,金国朝廷的士兵每日都会来巡查,可街上已是空无一人了,他们还要查什么?
未能思索出金国朝廷此举的目的,屋外的马蹄声却是已经越来越近。
“人怎么还没来?”
“谁知道呢,这一日不来,不就得一日来这臭烘烘的街道上走上一遭。”
谁会来?
周围的安静让屋外的话语声一字不漏传入了耳中,阮妤心中有些疑惑,听这对话像是他们将这些人关在屋中是另有所图,好像是知道有谁会来,专门为了等这人而设下的局。
可除了他们,谁还会在山水城如此情况下,还来到这满是瘟疫危机四伏的山水城。
鼻息间传来容澈的气息,阮妤侧头看向容澈,才觉因躲避在角落,两人相隔很近,容澈的身影将她全然笼罩在阴影之下,抬眼仅能看见容澈刚毅的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线,神情凝重。
阮妤的思绪有一瞬恍惚,片刻间,便察觉巡查的士兵已然走到了这间屋子前。
“这木条怎么回事?”
“嗯?怎么了?”
一阵脚步声后,阮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已是将木条简单恢复了一下,但若是仔细查看,定是能看出木条已被拆开,那铁块只是放置上去的而已。
“这门被人打开了!”一声惊呼,阮妤心中大道一声不妙。
抬头和容澈对视了一眼,若是士兵们闯入,他们是藏无可藏。
阮妤眉头一皱,听脚步声对方不过十余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容澈的身手也不会差,想要突围并不难,但若是被发现了,之后便会引起金国的注意,他们单枪匹马,怎能敌金国朝廷的包围。
难不成方才士兵所说的要来的人,真是他们不成,可金国又是如何知晓他们会在这时来到山水城的。
阮妤心中没能思索出答案,容澈忽的凑近贴近了她的耳边:“妤儿,一会看我眼神,找准机会突出重围。”
阮妤一愣,不敢置信看着容澈,他这话是何意,这是要让她逃?
张了张嘴,阮妤定是不可能丢下容澈逃走的,就算是要被金国朝廷发现他们的动向,眼下这点人又有何可惧,不论之后发生什么,他们也应先一起将眼下应对过去才是。
正要开口拒绝,容澈忽的将手揽上了阮妤的肩膀,从侧面看便像是将人揽入了怀中,然而容澈也只是更加凑近阮妤几分,两人几乎已是身子贴着身子,声音过大便会被人听见。
手中被塞入一块令牌,耳边再次传来容澈的低声:“去城门外寻昨日的船夫,事情有变,让他带人前来。”
阮妤怔在原地,容澈已退开了距离。
一路上虽知晓容澈对此行早有准备,却没曾想他连这一层都准备了,阮妤深深地看了一眼容澈,难不成他早知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忽的一声巨响,男孩家中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妈的!真被打开了!”
“走,进去看看!”
阮妤神经紧绷,竖起耳朵警惕地辨别着脚步声,细数着进屋的士兵人数。
手中紧攥着容澈递给她的令牌,若真如容澈所说,做了两手准备,那眼下她必须去将救兵搬来。
脚步声逐渐逼近,直到门槛前出现士兵的半边衣角,容澈忽的起身,迅速冲了上去,速度快到让人完全未能反应过来。
一声闷响,容澈将一人扑倒在地,霎时周围几个士兵皆是被吓了一跳。
阮妤抬眼,找准时机,一脚踹上正打算偷袭容澈的士兵,在士兵一声咒骂声中,阮妤看清门外竟是有二三十来人。
“昭昭!”阮妤大喊一声,心下已是有了对策。
容澈回以一个眼神,面色沉静,一个勾拳利落解决掉眼前的士兵。
士兵接连而上,手握兵器,敌对赤手空拳的两人却依旧是没占到上风。
阮妤也是头一次见容澈施展拳脚,但即使容澈身手了得,她也必须抓紧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容澈身上仍带着伤。
心下无法再思绪太多,转眼看到容澈朝她投来信号,就是现在。
阮妤咬紧牙关,猛地将身前士兵的衣服抓住,借着人力推搡着士兵一路挡开挡在门前的人。
一群士兵被撞得倒成一片,容澈那头仍在激战,阮妤没时间回头,拔腿就跑。
“人跑了!快去追!”
“妈的,臭娘们!”
一群人怒气冲冲,正要追出去,房门前突然走来一个男人,身着黑衣,身后竟跟了数百人。
方才打斗激烈,无人注意到一众人正朝着此处赶来。
容澈一拳解决掉眼前的士兵,抬眼便看见那名男子站在门前,慢条斯理扬起一抹笑,淡漠道:“越国皇子,等候你多时了。”
第41章 . 黑心
阮妤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后却并无追赶她的脚步声。
不知跑了多远,阮妤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疑惑地回头看向身后, 并无人追来。
心头猛烈地跳动了几下,阮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人并未来追她,那便是去对付容澈了, 她走了之后容澈便要一人应对二十余人,勉强抵抗也撑不了多久。
她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收回眼神,阮妤再次朝着城门外跑去。
冲出山水城门外,阮妤跑到河岸边, 却没见河岸边的船只,水面波光粼粼, 周围静谧无声, 哪还有船夫的身影。
阮妤心头直发慌,容澈不是说船夫就在这城门外,怎会无人。
来山水城前,阮妤也并非毫无准备, 虽说是要掩人耳目, 但仍是在出发前吩咐了甘正凌,若是半个月内没有消息便会派人来寻。
可眼下到了山水城的第一天就发生事变,谁曾想山水城中竟是这副模样, 眼下哪还能等上半个月,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阮妤心一横,既然寻不到人, 她也应先回去和容澈解决掉眼前的人,之后再做打算,不管是搬救兵还是打道回府,她都不能将容澈一人扔在那里,太危险了。
再次朝着城中返回,直至跑回男孩的小屋前,阮妤看着再次被钉上的木条呆在了原地。
屋内没有打斗声,周围更是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可不久前这里明明就有一大众士兵围堵在这里。
除了地面打斗的痕迹印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幕的确存在,再无别的踪迹可循。
阮妤上前拍打着木门,大声呼喊着:“昭昭!昭昭!你可在里面?小兄弟!小兄弟!”
屋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但却没有容澈的回应,不知咳嗽声是那男孩发出的还是容澈发出的,阮妤急忙找寻着周围还能用的铁块,照着之前的方法手忙脚乱地撬动着铁块。
可似乎是那些人发现了铁块能被撬开,再一次钉上的铁块加紧了很多,阮妤的力量不如容澈,并且没有人与她配合,撬动起来十分费尽。
手被铁块勒得生疼,阮妤紧咬着牙关,丝毫没有松懈。
铁块逐渐有了被撬开的迹象,指尖挤压得泛白,虎口处却被铁块磨伤,阮妤察觉到手上破了口,鲜血顺着手心渗出,阮妤顾不上疼痛,抬高手臂猛地一用力。
铁块扎入手心,疼得阮妤脸色惨白,却闻哐当一声,铁块被撬开,木块掉落,阮妤连忙推开了门。
“昭昭!昭昭!”阮妤大喊着冲入院中,却未见任何一人。
直到跑到屋内,男孩趴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起身,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带着伤痕的脸庞,青一团紫一团的,眼角也肿了,显然是挨了打。
阮妤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将男孩扶了起来,费力地将他重新扶回床上,心里却紧绷着一根弦,刚才她离开后,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小兄弟,你怎么样了,他们人呢!”
“你、你是越国人!你别过来,你走开,别碰我!”男孩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在抗拒着阮妤,眼神里满是惊慌,枯瘦的手推搡着阮妤,却丝毫起不到作用。
阮妤一愣,见男孩挣扎得厉害,连忙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小兄弟你冷静些,我确是越国人没错,可我不是坏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士兵呢,还有同我一起来的男子,他们去哪了?”
阮妤的解释丝毫没有让男孩放下防备,甚至眼神里还浮现出了厌恶的神情。
阮妤心头不解,可眼下又情况紧急,她并未离开太长的时间,对方二十余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将容澈拿下,可一屋子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凭空消失了。
而男孩的态度也让阮妤感到奇怪,金国和越国的确有战争不假,但那都是国家之间领地的争斗,越国也并未将战火攻入山水城内,男孩怎会在听闻她是越国人后敌意如此之大。
男孩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立不起身来,却仍是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瞪着阮妤,警惕地绷紧身子咬牙切齿道:“你们就是他们要等的人对吧!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又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阮妤呼吸一窒,瞪大眼看着男孩。
方才听见的士兵的对话再次涌上脑海中,金国果真是为了等什么人自投罗网,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可等的人怎会是她和容澈。
难不成他们的隐秘行动走漏了风声。
可思来想去,怎么都是不可能被人知晓的,阮妤连忙摆了摆手,没有靠近男孩,此刻她已无力再解释更多,她需要立刻知道容澈的去向:“小兄弟,不知你为何如此断言,但我真不知你所说的金国等的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请你告诉我刚才的士兵和与我同行的男子去了哪里,人命关天,我必须去救他。”
男孩盯着阮妤慌乱的样子看了几眼,自是不相信阮妤,见阮妤仍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双眼通红怒吼道:“我都听见了!那个男的是越国皇子!你便是他的皇妃是吧,为了捉拿你们,朝廷用山水城百姓的命来做诱饵,整个城上万条人命!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山水城的百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阮妤身子一僵,全然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思绪还没来得及运转过来,方才怒急攻心的男孩突然猛地一咳,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出,洒了一地。
“你怎么了!”阮妤霎时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就要替男孩查看。
伸出的手却被男孩猛地拍开,他仍是止不住的咳嗽,气息微弱,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仍在抗拒着阮妤:“不用你假好心。”
阮妤已然察觉男孩的情况不对劲,鲜血还在不断从他口中流出,止也止不住,再看脸上的伤势,阮妤大概猜测到男孩方才定是遭到了极重的伤害,不堪一击的身体就要到极限了。
阮妤有些沉痛地垂下眼帘,她蹲在床沿边心头只觉有一块巨石堵着,而还未思索清晰的思绪在她脑海中扭成一团。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阮妤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小兄弟,你所知之事与我所知之事截然不同,我很痛心你的遭遇,但我也绝不背负如此冤屈,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定会查清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眼下我还要去救我的同伴,你若还想活命便吃下这颗药丸,待我寻到我的同伴,再带人前来救治你。”
时间已是不容耽搁,阮妤说完这话从包袱中拿出药丸,这本是为瘟疫病人准备的续命丹,眼下不知男孩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阮妤不懂医,也并无那么多时间在此,也只能先稳住男孩的情况,待救出容澈后再返回。
男孩的手中被塞入了药丸,他无力开口,更无力做出反应,只能惊讶地看着阮妤转身离去的背影。
阮妤火急火燎从男孩的屋中跑出,时间未过太久,那些人就算走也走不了多远。
她不知仅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否救出容澈,但也绝不可坐以待毙,男孩的话仍是引得阮妤深思。
金国的士兵是怎知道容澈皇子的身份的,如果他们早已知晓容澈实为男子,那的确有可能所说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他们,可等他们作甚?
阮妤想到之前与严律一战,金国发来了投降书,难不成他们其实并未放弃,转而想用俘虏他们来威胁越国。
可不说越国会不会在乎他们的性命,一个朝廷想搞下台的无能少城主和一个不受宠的公主,金国又是怎么知晓他们一定会来山水城的,并在此前早早就将城中封锁,残害了如此多无辜的性命。
阮妤痛心不已,奔跑在山水城空旷的街道上,越往山水城内部就越能听见一些声响,一些从被锁的屋中发出的求救声或是悲吟声。
仍有许多还活着的百姓被锁在屋中,不知这些人是否有患上瘟疫,但被锁着一刻,生命就要危急一刻。
若此事真的因他们而起,阮妤必须要将这些人救出来,还山水城一个太平。
可这兴许意味着与金国为敌,此时还不知金国朝廷的真实目的,既然他们每日都会在城中巡逻,那也定不会离城太远,也许就在山水城中。
松树后的高墙府邸紧锁着大门,若是不仔细瞧并看不出这座府邸和山水城的其余屋宅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大门紧闭,却见红木精雕的大门并无木条,而是从里面被锁上的。
红木精雕门后的院中,士兵在道路两侧排开来站得笔直,诺大的庭院中站着数人,却无一人开口说话,面色严肃。
庭院往里走,正厅内一名中年男子高坐在正坐之上,而正厅中间,容澈被两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
正坐上的男子,是金国丞相林政,看着容澈被摁在地上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久闻魏国一直与越国私下有着密切的联系,倒是没曾想你这越国皇子也不过如此,小小计谋便让你们自投罗网。”
容澈面无表情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林政的话语并未让他冰雕般的脸色有半分波动,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林政一眼:“为了抓我,放出金国抛弃了山水城的消息,还制造了越国朝廷调遣军队包围北城的假消息,甚至为了封锁消息,将山水城的百姓全数锁在屋中,还制造了空城的景象引我入套,你们的心究竟是有多黑,数万条人命就不是命吗?”
一字一句,容澈指控着金国的冷血,冷冽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林政,心中的不耻攀至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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