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寻些能吃的东西,眼看太阳西斜,沈韶春赶紧从地上爬起,四下寻找能入口的东西。
找了一圈,寻常能吃的东西她是一样都没见到,但她却发现了些别的。
她就说这方画桡既然放心她一人在这墓园里,而不留人看住她,想必这四周定是设下她破不开的结界。
这一寻还真是有。
出不去这在她预料之中,真正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墓园子竟是这样眼熟。
这几十步宽大的台阶,这里种的花草,还有这三角形的坟墓排列,都是那样眼熟。
这不就是她原本生活的那个城市的其中一个墓园么?
沈清隽,林少芬。
她默念着自己爷爷奶奶的名字,循着记忆去找他二老下葬的墓地位置。
看到墓碑上刻的名字,沈韶春差点没笑出声来。
方清隽?李少芬?
按照这路数,她说不定也能在这墓地寻到她的名字“少春”,冠以方姓的坟墓。
她之所以这么推断,乃是因为她爸。
这墓园之前因为一个什么事件影响导致墓地降价,她爸薅羊毛薅到有些走火入魔,竟提前给他和她妈两人预定下了墓地。
现在她走在了前头,这墓地八成先给她用了。
沈韶春这么想着还真就找了一找。
果不其然,在离方清隽和李少芬的墓不太远的地方,她真找到了“方少春”三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韶春望着这座缺少雕像的坟墓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她眼角却飙出了泪花。
后来实在觉得自己身单影只在这墓园里大笑太过诡异,沈韶春索性蹲下来,伸手折了身旁的几枝黄花插在墓前。
她看着那几枝花,心头泛起几分带着滑稽的苦涩。
自己给自己上坟可还行?
夜幕很快降下来。
沈韶春现儿不太想动,就缩着身子抱住两个脚踝,坐在方少春的墓地旁。
她心里很难受,胃里更难受。
方才饥不择食,她摘吃了墓地旁盛开的不知名花朵,肚子虽然有了点食物的感觉,口中也没这么干了,但只要想到这花是靠死人的尸骨滋养起来的,她就有点想吐。
仿佛自己吃下的不仅仅是花,而是腐尸或者蛆虫。
“呕——”
这事儿经不住回想,沈韶春回忆了下那花腥气中带点甜香的口感,不免干呕了一声。
她本想趁体力有所恢复试着催动个什么咒分散下注意力,结果跟收纳袋上的禁咒耗了半天,依旧毫无反应。
挣扎太久,沈韶春想着保存体力要紧,终于是放弃了。
她太累了,身心俱疲,索性往地上一瘫,就望向头顶的夜空。
这里别的不好,但夜空却是很美,无数星星在夜空中的那条十分明显的银河里闪烁闪烁闪烁……
沈韶春被抓住后就一直没太合过眼,这会儿一瘫下,困倦便汹汹而至。
她抵挡不住,眼睛努力撑了几撑,终是不敌,一抬胳膊以宽大袖子盖住脸就放任自己睡去了。
若她当真运气不好被什么恶鬼吸了元气,或者被什么野兽吞吃入腹,她也认了。
反正与在这里靠吃花为生也没差。
她很快做起了梦。
可气,梦里她也没能摆脱墓园。
她还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看着底下不乏人影走动的墓地。
只是这些人的穿着——
背上的大勾勾,类似中央六套的三根倾斜小柱子,三片草叶,扑着的豹子……
这是她的那个世界,她回到了她的那个世界!
沈韶春一激动,身子一晃,人就砸下来。
沈韶春先龇了个嘴,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于是她又将嘴给闭上。
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墓地上,她又猛地起身。起身一回头,她便瞧见身后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孔。
赵小芭。
“闺蜜十三年,我仍是没法接受你真的不在了,你怎么能就不在了呢?”
沈韶春:别说你了,我也接受不了。
沈韶春坐在人身边无声道。
“哎,不提这个了。”
沈韶春:哎,提了只能白伤心。
“今天清明,我是家里人的墓都没去扫,先赶来了你这儿,我够意思吧?”
沈韶春:够,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娃。
“花儿我就没买了,我帮你带了套书,还有你平时爱吃的零食,有鸭脖、豆干、米糕还有些张飞牛肉,我想你应该会很想念这些味道。”
沈韶春:花儿什么的,看着就想吐,你不买是对的。
沈韶春望着赵小芭带来的东西口水直流。
可惜啊,这些东西,闺蜜一样样翻给她看,她一样样地摸不着,伸出手只能绝望地穿那东西而过。
她怀疑这梦八成是方画桡派来气她的。
“姐妹儿,你放心,即便你不在了,咱爸妈也还有个闺女,我一定替你尽孝。你在那边好好修仙,不要操心这边的事儿。这些东西你先吃着,我每年呢来看你两回,每次都给你带点你喜欢的让你解解馋。”
沈韶春:泪流宽面.jpg
果然,许愿修仙沈少春,重情重义赵小芭。
她此时更多的是后悔。
当初自己年少无知,许了个不着调的生日愿望,说要是可以真想去修真界看看纸片人们。
现在,她只想要一张回程的车票。
还是鸭脖、豆干、米糕还有些张飞牛肉们好。
思及此,沈韶春又望一眼墓前的零食袋,恨得直扯头发。
头皮还真就一阵扯着痛。
沈韶春龇牙咧嘴地醒来,发现这痛是自己的头发被旁边的枝条勾住所致,她解了半天才解开。
正气着,回头瞥一眼方少春的墓,她却吃了好几十惊。
“这这……”
沈韶春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名堂来。
第20章
一套小说!
湘霸王鸭脖!
张飞牛肉!
泡椒豆干!
桃子米糕!
沈韶春几乎是欢呼雀跃,朝着这堆东西扑过去的。
这次是实打实地摸到了。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暗室逢灯,旱苗得雨,枯木逢春啊!
沈韶春当即拆了包装,鸭脖下豆干,牛肉配米糕,吃得泪花不停闪烁。
好吃到哭。
可她也没敢吃得太忘我,一边吃心里还有个声音一直提醒着她,节约点,省着些,留着好活命。
吃饱了,她便就地盘坐,捞过那套上下两本的小说。
嘿,猜怎么着,天底下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闺蜜给她带的这套书,正好是她穿进的这个小说世界的书,她过来时男女主成婚,上册基本就完成了。
于是她丢下上册,准备翻开下册《旧爱新欢之彼瞻魔君》。
谁的旧爱新欢?
沈韶春先在脑海里打了个问号。
待她扫过简介,沈韶春:“?!!!!!”
这本的女主也是方画桡?
啥?方画桡和温行简因为沈韶春这个炮灰女配闹那一场而没能成功拜堂?
啊?这又是什么设定?大华宗方家和魔族苏家之前有过婚约,奶奶辈未履行的婚约由……
由方家孙女辈的代为履行!!
孙女辈——
方家宗主就方霓旌和方画桡两个女儿,方霓旌已死,那只能是方画桡了。
嗯?!
这设定这么带感的吗?
修真界都玩儿得这么大?
不愧是她喜欢的作者,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沈韶春看得津津有味。
一时间代入女主有点太顺了,看女主伤好后带着小队人马前往魔族的一个灵石矿脉,杀了魔族守卫多少多少,最后成功将这支矿脉收入大华宗的囊中。
这是个强强的爽文啊,沈韶春生出感叹。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半点有关于她的着墨,她不禁往后翻了几翻。
视线扫到“墓地”二字,沈韶春又往回翻了两页,从右侧这一页的第一行读起。
“她在被丢来墓地的第二日午后,便被蛊虫由内吸光全身血液,肉身曝尸荒野,成了一具干尸。后被一条饿极的妖狗叼走,吞吃入腹,是尸骨无存。从此方霓旌之仇终于得报,方画桡心感安慰。”
这人也忒惨了点。
沈韶春心下有几分猜测,却也想真真切切看看这人是谁。
于是往前回溯了两行,待她果真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沈韶春如坠冰窟。
这忒惨的人,竟他妈是她沈韶春,就是她本人。
等等,第二日午后会惨死?
沈韶春抬头看了眼天上往西偏的太阳。
那不就是……
现在?!
真是说啥来啥,就在此时,平白地起了一阵大风。
而一个须发都有些白的男子,就由这风中而来,气势之足,仿佛踏着雷霆。
沈韶春好不容易睁开被迷了的双眼,瞧见来人生出了此种不好的感觉。
“嘶。”
苏玉舟以纹龙筋扎网时,不小心用力过猛,龙筋直直嵌入他指节的皮肉之中。
当即血珠涌出,很快汇成一大滴从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滴在桌上搁着的羽毛球拍的柄上。
苏玉舟望着那滴血,皱了下眉头。
这时,外头传来焦急的脚步声,苏玉舟起身行至窗户边看向莲池中小路上的人。
“发生了何事?”
苏槐序应声停下抬起头来。
“公子,沈姑娘回来了,就是……”
眼前的帐顶正中挂着一个铜炉香球,长长的缀絮被编了几个小辫子。
她一条腿断了,但她回来了。
沈韶春再度睁开眼,心里就这一个念头,还好她暂时保住了命回到了苏园。
眼睁睁看着人打断自己一条腿,那画面太恐怖,沈韶春难受得又闭上眼。
好一阵,她才再度开眼。
未防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张白净的男子的脸,眉头微微蹙着,带着几分寒霜。
苏玉舟。
看过真正的恶,才知这张脸的温和。
可她却为了自保不得不对此人做出些不好的事,甚至已经做出。
她动了动左腕,那儿立马就有牵扯的痛感传来。
那里有道一指长的伤口,是被方家那人所划,他看着他从中取了她一罐血走。
“我会找人验一验你的血,若我发现你的血并无特别之处,我也会立刻催动母蛊取了你的性命。”
“尊长只管去验,若我所说有半个字作假,便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危急关头,她出卖给对方的消息怎会有假。
苏玉舟确是靠着她的血暂时解除封印的,并且还未找到彻底彻底解封之法。
“他每次具体能解封多长时间,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打探,只要你再送我回去。”
记忆里,回响着她跪在方家墓园卖舟求生的声音,沈韶春望着这张脸,心虚地往枕头里缩了缩脖子。
忽地一只冰凉的手探上她的手腕,沈韶春下意识抽回赶忙藏进被子里。
虽然方家那位说,她体内的蛊不是一般的方法能探出来的。
但她仍是心虚。
苏玉舟本事那么大,脾气还不好,万一被他察觉,他一个暴怒之下像对待雁月那样对待她,她岂有命活?
正想着,手腕处一冷,她打了个激灵,又想再缩。
却听苏玉舟沉声道:“别乱动。”
沈韶春果真停下,她望着帐顶微微屏息,努力想管一管跳得有些乱的心跳。
但越控制,她脑子就越乱,就越是自动回想自己在方家墓园的所作所为。
“除了他每次解封维持的时长,我还要知道苏玉舟那另外四大矿脉的位置,还有,他的命门所在。”
“这三个任务,我都会努力达成,但是事成之后,我身体里的蛊……”
“若你完成得好,我自会替你解蛊。”
“好。”
言外之意,若她完成得不好,死法也还是书上所描述的那样,沈韶春不免为自己掬了把汗水。
“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我得警告你,这蛊子母之间感应十分灵敏,也不是一般的解法所能驱除的,若你胆敢耍花招,我便立即催动母蛊,让你魂体内的子蛊一点一点吃掉你的魂魄,届时,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人无魂还能是人么,那不就是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
“自然是不敢的。”
书上,沈韶春死得那么凄惨,她怕的。
可是出卖了大魔头苏玉舟,以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可会有更好的下场?
有没有的,她来不及细想,眼下想着方儿的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吧。
于是,沈韶春在苏玉舟的手抬离她的腕间之时,大着胆子反握了一下他的手。
沈韶春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没撩过人,察觉到对方的那一颤,她也有点慌,赶紧松开。
但头已经开了,该做的还是要做了才行。
于是,她咬了下嘴唇,眼睫颤了颤,做出几分柔弱才哑声道:“苏公子,往后,我能不能像酣春他们一样,以一小婢的身份,长留在苏园内?”
“……园子里的事,问阿序即可,不必问我。”
苏玉舟自打抽出那只替沈韶春把过脉的手后,隐在袖中就一直握成拳没有松开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湖。
沈韶春没瞧出他有甚异样,心下叹了口气。
看来要撩苏玉舟,任重而道远啊。
苏玉舟走后没多久,杪夏来给沈韶春送丹药。
沈韶春以为是治腿伤的,也没多问倒进手心就丢进口中,一口水灌了送下腹中。
“姑娘躺一会儿,等槐月从北苑回来再着手替你治腿伤。”
“啊?那方才的药是……”
“哦,那是稳神丹,公子说姑娘心境不稳,特地叫人送来的。”
“……”
莫不是方才探她脉搏时她的心乱表现在了脉搏上,所以——
这误会大了。
“那这丹药可有什么副作用?比方说心境无事之人服用了此药会有什么反应?”
“这,心跳得慢一些?”
沈韶春:“……”敢情姑娘你也不知道啊。
沈韶春仰躺在榻上,实在无事就用一手摸在另一只手腕上,探着脉搏数数。
别说有了些垫底的修为,还是有点用的,起码她可以一心二用,一边数秒数,一边计脉搏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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