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寓舟身上的好东西,却是随便一掏就是一大把。
对方的这个提议,还真是有极强的诱惑力。
她半天没说话,寓舟假意没瞧见她双眼中的惊异和喜色,又追加道:“若是嫌少,我也可多炼制几样,你不是有十几个学生?或者,我出材料,由你来炼制?”
对方的提议简直是在她的需求点上蹦跶,任平生望着那堆材料吞了吞口水,她强行压下那股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之感,没费太多力气就说服了自己答应对方。
等到对方起身继续去搭篱笆的时候,任平生望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厅堂,再摸摸自己屁股下的这把交椅。
她仿佛置身梦境。
这可是紫霄木啊,紫霄木生长在那些较大一些的秘境之中,极为难寻,还几百年才难得出一棵。
这样稀有的东西,若是用来炼制盾器,可抵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若炼器师境界再高些,抵挡大乘期的一击或许也不无可能。
思及此,任平生的视线在紫霄木做的椅子上追着那泛起的紫色流光不断流连,手掌也不住摩挲,感受那油润滑腻的触感。
真是暴殄天物,任平生越发痛心疾首,紫霄木用来做什么不好,竟用来做椅子。
她全力忍住那股想要偷椅子拿去做盾器的冲动,叹着气,一边感叹寓舟的壕,一边叹自己穷,怀着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心情起身回屋去继续翻看炼器书。
既然要炼制法器,又都是好东西,她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这日早晨,木屋的门就被一群少年少女敲开了。
任平生望着十几双齐刷刷不住往屋内探的眼睛,逮着以阿澄为首的几个典型,戳了戳额头,将人戳出屋檐去。
“任先生,那位据说很厉害的寓先生不在吗?”还没完工的篱笆边站着的一个孩子仰头问任平生。
任平生顺着人的话道:“那位很厉害的寓先生上山去寻药了,不在。”
然后一群孩子便被木屋里各种精致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看了好一阵后,又被任平生逮住识字的识字,练功的练功。
木屋里教学进行得热火朝天之时,离木屋较远的一座山上,化名为寓舟的苏玉舟身前站了好几个人。
“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回木屋了。”
“公子,您真的不需要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木屋?”
他们可都看见了。
一个从来锦衣玉食的人,竟然举着锤子敲敲打打,握着刻刀对着木头精雕细琢,还亲手搭篱笆,还搭得那么仔细,那么忘乎所以,那么自得其乐,好像那是一件极其贵重的艺术品。
那画面太过少见而震撼,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还没从那种见鬼的情绪中彻底回过神来。
苏玉舟:“不必。”说完他便化作一溜烟离开了。
虽然他这般说,但几人中为首的苏槐序却自有考量。
五年前五大宗门元气大伤,这几年虽少有动作,但近些时日,魔族中偶有族人莫名失踪,他们却不得不防。
“夷则、槐月、酣春以及雁月你们四人留下,就在附近守着。”
说完,一行几人便兵分两路。
对此毫不知情的苏玉舟,则迅速回到木屋。
他现身时,木屋前的几个少年正练着拳脚功夫。
苏玉舟立在一边瞧了一阵,瞧出他苏家大开大合苏陀拳的影子,但仔细研究,一些细节处又能看到改良的影子。
似乎更灵活了一些,还有些出拳角度十分刁钻,出其不意,是新添加入的,但并不突兀,反而能看得出改良者的巧思。
苏玉舟望着一帮频频朝他转头的孩子笑了下,转头又看向屋内。
屋内,正教几个小女娃习字的任平生的声音传来,“虽然我的字确实不如文先生,不过文先生得年节后才能回来,你们就将就着学学字。”
苏玉舟顿时拧眉,她身边还有个文先生?
不就是写字,苏玉舟想进屋凑个热闹,抬脚才走两步就被两个少年拦住去路。
“寓先生,能否请你教我们两招?”
“比如那个打不散的雪球。”
俩少年一人一句,苏玉舟越过两人朝屋内再望一眼。
恰好屋内听见声音的任平生也抬眼朝他们看来。
四目相对一瞬,任平生率先转移了视线,朝屋子另一侧的远处望去。
在瞧见一个蓝色身影之时,她不由扶了下额。
苏玉舟见状,也朝那抹蓝色眯了眯眼。
来的,是其中一个少年的大姐。
对方来时,一向警惕的苏玉舟去了趟屋后,是以人没瞧见他。
待他再回来时,就见那抹蓝色正围绕在任平生的身边,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招呼吃食,添茶斟水,样样齐活。
任平生越是躲,对方便越是热情,傻瓜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换作他一贯的行事,将人飞出去就能了事儿。
可眼下,他得按照人界的规矩来。
于是,他主动提出要教这几个孩子两招,不过在开始之前,他冲屋内喊了一声,“任先生,可否来搭把手。”
“好啊。”屋内人朗声一应,身影奔出屋来,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狗追。
苏玉舟忍俊不禁。
任平生避着人冲人投去无奈一笑,并无声道了句谢,很快打起精神与人认真过招。
任平生使的是改良版的苏陀拳法,苏玉舟则使用自己这两年新创的一套拳法。
两人你来我往,你攻我挡过了数招,任平生再出一拳,手臂直接被人一捉一拉一推,拳头被往上掰去化解了攻势。
可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近,任平生稍一抬头,便直接望进了寓舟的双眸之中。
又来了,那种深情、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的感觉。
任平生脚下嵌入雪中,趁人不注意抬脚一踹,白雪飞起,她另一掌顺势一推,直直推向寓舟面门,对方果然松手退开。
接下来的好几招都似这般,寓舟借着拳法突然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要么先打她个下盘不稳,然后再飞身至她身后顺势接住她;要么手掌绕着她的整只手,轻轻划过,温柔触碰,在你摸不清头绪之时,突然绵掌化为钢拳,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人被打出的瞬间,他又扯住她的腕将她往回拉,差点就一头撞进他怀中;要么带起一阵吹得乱七八糟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发梢轻轻掠过她的唇,她的面颊,催生出一股悉悉索索的触痒之感……
任平生感觉自己像是被套路了,但是她又没有证据。
加上对方这套看似绵绵细雨的打法,实则暗藏杀机,确实能化掉大部分她用的这套招式。
任平生只能压下那股怪异之感,收势冲人抱拳。
对方也回了她一个礼,言道:“承让。”
旁边有个调皮的少年小声跟旁边的伙伴嘀咕一句:“怎么感觉寓先生和任先生这一高一矮对拜的样子,有点像成亲?”
他这话成功引起他口中那两人的注意,两人齐齐望向他。
任平生的眼神是责备,寓舟的眼神却似乎是带着欢欣的嘉许,那眼神仿佛会说话,他隐隐生出对方或许会冲他来一句“有眼光,我欣赏你”的错觉。
调皮少年一时陷入自我怀疑:寓先生竟然不生气,他当真没有看错?
立在门边的蓝衣女子正好就是调皮少年的大姐,她出神望着雪地里喂招的二人,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任平生对面的苏玉舟身上。
这世间还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只是,她怎么看着这两人纠纠缠缠,拉拉扯扯过招的样子,这么不顺眼。越不顺眼,她越是在里头寻找蛛丝马迹,越找她就越是大受冲击。
两个大男人这么眉来眼去的,真的正常吗?
这厢她正怀疑,那厢的几个少年已经围上寓舟发问。
“寓先生,这套拳法叫什么?”
“让韶拳。”
“寓先生,具体是哪个字?”
“韶华春光的韶。”
听见寓舟的最后一句,任平生稍稍偏了下头。
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这话?
第69章
这些日子,得了寓舟所赠之稀有材料,任平生都在专注炼器。
山中秘境开启在即,任平生想着自己要同寓舟一同前往,秘境之内多变数,她怕有个万一。
被这帮孩子唤一句“先生”五年了,期间多得他们以及他们父母的亲厚相待,她挺高兴能替他们准备一件符合他们特点,能让他们发挥所长的器物。
炼完送孩子们的东西,材料还有剩余,任平生便开始琢磨着要给自己也做一件。
她没有趁手的兵刃,从前倒是有一剑一环,不过,自她有记忆以来,随身携带的一个本子上便记有“致自己”的告诫之语。
剑,碰不得,环,轻易也别碰,否则将招致杀身之祸。
她未深究自己这是得罪了谁,只是听话将这两件东西,寻了块不会透出灵气的兽皮包裹之后,丢进了木屋后头这座山内的一处隐秘深潭之中。
这一丢,就是五年。
五年隐世生活,除了炼丹托给文先生售卖,她与外界未有联系。
文先生也不问,也从不带消息回来,有人路过此处,她从不打听也不让人主动提外头之事,日子过得还算静好。
眼下要入秘境,手边没有趁手兵刃却不是个事儿。
寓舟这次不来,她也是打算入内寻两味稀罕灵草的。
文先生的祖父得了一种怪症,苦于无药可用,这种怪症好巧不巧任平生从一个药修处听过,她那时为那药修提供住所,换得了那味丹药的炼制之法。
文先生这几年没少替她奔走售卖丹药,任平生想着正好借此机会把欠人的恩情还了,将来……将来若是突然离开了也不算得没良心。
她就一直有个感觉,总觉得自己眼下的平静日子长久不了,任平生盯着屋外一片雪白,再次升起这种感觉。
门外的雪白,突然被一道黑影挡住,任平生收起神思抬眼看向寓舟的脸。
逆光中,他明暗相交的脸上,五官越发似刀刻出来的精致。
任平生瞧着他看了好一瞬,对方也直直看着她,四目相交,任平生借由替人斟茶率先别开了眼。
她推一杯茶给寓舟,寓舟祭出一个木盒推给她。
任平生瞄了一眼,心口一跳,又是紫霄木。
这么稀有的东西,怎么感觉到他那儿成批发的了,随便拿出个什么都是紫霄木。
任平生并没立即去碰那盒子,而是轻晃了下头问寓舟:“什么东西?”
“护拳套。”寓舟丝毫不卖关子,简明道。
任平生这才捞过盒子,打开,取出那双月白色的半掌拳套。
她摸摸转转研究了半天,除了看出来暗器的门道,但却瞧不出这是什么质地做出的,拿在手里温温的,像是刚从别人手上脱下来的,还留有余温。
“戴上试试。”寓舟浅饮一口她为他斟的茶水,示意她。
任平生轻点下头,相继套上拳套,她伸动十指试了试,灵活度一点不受影响,下一瞬,那双拳套却从她手上消失。
任平生诧异了下,眼前却袭来一拳,她当即抬手去挡,这一挡,那双拳套又重新现出身形来。
原来,只有当她心中涌动起出手欲|望的时候,这双拳套才会显形。
不仅能打人个出其不意,而且接招时,那种力的作用力也被拳套吸收了大部分,她没有感觉到往日的痛感。
倒果真是一玄妙之物,与她常用的苏陀拳,很是契合。
“试试暗器。”寓舟又再示意道。
任平生果真起身朝屋外走。
二人径直走到寓舟搭起的篱笆墙边,立定,任平生抬起手,按照寓舟所说往拳套内注入灵力,拳头略一用力,只听“咻”的一声轻微声响后,从拳套内飞出一道近乎透明的尖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对面的某棵树,钉住,那棵树瞬间摇下一堆白雪。
任平生以为就是如此了,没想到下一刻,那棵树竟从被尖刺钉过的地方断裂,然后轰然倒地。
趁手,杀伤力也不小。
任平生垂下手松开拳头,由衷夸赞道:“很出色,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
她用过拳套之后才看出来里头用了少量紫霄木磨成的粉末,但其余的她就看不出了。
“拓骥皮。”寓舟答得轻巧。
任平生却蹭地睁大双眼,“元武大陆时期的十大凶兽,拓骥?”
“不错。”
得了肯定回答,任平生手都有点发抖,因为激动。
上万年前的东西,那可是稀罕又稀罕的东西,能从图册里见见记载都觉得足够神奇。
而现在那东西炼制的法器,竟然就戴在她手上。
这要是换个醉心法器的炼器师,看了不得口水眼泪齐流。
一时之间,任平生觉得自己还算镇静,至少维持住了体面。
“这护拳套如此贵重,我实在收的有些不踏实。”
寓舟瞅她一眼。
如果她不紧紧抱住拳,而后在他看她时将双拳藏至身后,这话会比较有可信度。
“就当我搭篱笆的赔偿好了。”寓舟难掩笑道。
任平生脸皮厚,默默点头,只当没瞧见那抹笑,而是转头看向雪地,看向天空。
“又飘雪了,”寓舟轻言,“天地这一片雪白,我想我应该会记很久。”
他这话悠味绵长,任平生只当他实在自言自语。
两日后,任平生给一众孩子留下功课,并给文先生留下封信,然后同寓舟一同御剑离开木屋,前往那处叫开阳的小秘境。
虽然是个小秘境,但来的人却不少,二人落地之时,已经排在挺后面的位置了。
这类小秘境金丹期以下的人才能进入,不然需得压制境界。
寓舟和任平生在进入前完成压制。
待秘境入口一开,前面的人蜂拥而入,眼看入口颤抖着要闭合上,门口的人开始各显其能争夺入内的机会,甚至还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任平生没进过秘境,没见过这种阵仗,还是寓舟机灵,他给二人身上贴了个什么符箓,二人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众人中间,趁乱奔入秘境口。
他二人一入内,身后又跟着跑进来四个人,然后秘境口就在他们身后闭合上,消失不见。
寓舟察觉到什么,回头。
瞧见身后假装不认识的四个人,他拧了下眉,终是什么都没说领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任平生往秘境的东北方向走。
凝月草在东北方向,正好要经过境眼,可以顺道取任平生需要的那两种灵草。
原来秘境里头跟外面的山林、草地、峡谷、沟壑等等这些也并没什么差别。
任平生在寓舟身后,立在他的飞剑之上,一开始她还能靠自己保持平衡,不需扶着或者拉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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