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婉刚松了口气,却听到顾春晓的声音又响起来,“可是为什么程小姐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按理说,你用簪子刺入他的脖颈,必定会有血迹四溅,可是我看程小姐身上手上全都是干干净净的,这就奇怪了,难道程小姐杀了人以后还抽空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众人再度愣了!
程清婉身上果然是干干净净的!
张敬满脸的震惊之色,刚才戏楼突然发生尖叫,他带人冲进来便看到衣冠不整地程清婉和地上已经死了的男人。
这一幕不管是任何人看了,想当然的会以为,是这个男人试图侮辱程清婉,被她失手杀死。
紧接着进来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因为触目的场景太过惊讶,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程清婉身上没有血迹。
难道,难道这个小姑娘从一进来就发现了?
是了,她肯定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一直没说,为什么没说呢?
张敬想起刚才顾春晓说的话,她说原本是想给程清婉一个机会的,因为程家咄咄逼人,不肯认错,所以她准备出手给她教训。
这个小姑娘,她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手里掌握着自己的秘密,可她还是愿意给他机会,是他先不肯放过她,所以她才反击,对程家也是。
你做错了,我会劝你,你又错了,我还是耐心劝你,但是你仍旧不知悔改,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是这么说的,也真的是这么做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难道一开始就发现了?”张敬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不怪他太惊讶,是这件事本身就太不可思议了。
顾春晓看出了他的震惊,“其实张大人不用太过在意,我能看出来并不是我比你们聪明,而是我们关注的点不一样。你们先是被程小姐的尖叫声吓到了,而后进来看到屋内程小姐衣冠不整,而那个男人又死了,所以先入为主,才没有注意到其他的。”
那你为什么会看到?
张敬差点问出口,但是他没问,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从她进门,从她据理力争,从她冷静应对,从她抽丝剥茧,这一件件全都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看到了结果。
张敬甚至生出一种感觉,她或许从一开始就看破了程清婉的计策,所以她才能一直这么冷静。
这不可能吧,这也太可怕了吧。
周樾眼中兴趣越来越浓,还真是越来越让他惊讶了,这小姑娘,真的太有意思了。
其他人也都被顾春晓这番话震惊了,包括程太傅本人,他愣愣的转过头看向已经面色惨白的程清婉,她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丝毫不见血迹。
说明什么?
说明事情发生的时候,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场,而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了这个男人,又是谁要杀了这个男人。
既然有人在场,那现在人在哪里?
程清婉为什么又不肯说那个人是谁?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程太傅脑子里乱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清婉一时语塞,张了张口,却无法解释,她不能说也不敢说,不说她能活着,说了她肯定会死。
“这件事的疑点这么多,我想现在要做的还是报官吧,这个男人死在这里,凶手又不见了,我想官府应该好好问问程小姐才对。”顾春晓的声音又响起,“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杀人又逃走了,而程小姐又到底为何替他隐瞒。到底是有人侮辱程小姐以至于程小姐情急自保还是此事另有隐情?”
张敬凝眉,“看来此事的确应该好好查查了。”
程清婉惊叫一声,神色已然慌乱,“是我,人是我杀的!没有其他人!”
她一开口,已然泄露了自己的心虚。
顾春晓对张敬道,“张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了,这件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很愿意帮助官府破案,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想我说的已经够明白的了。”
张敬无奈,你还是小孩子吗,你比大人都可怕!
“这是自然,今日之事,顾夫人和顾小姐受惊了。”张敬招手叫了两个人,“你们护送顾夫人和顾小姐回去。”
顾春晓颔首,转身拉着已经惊得不会说话的陈氏的手,轻轻摇了摇,“娘,我们该回去了,爹一会就回来了。”
日暮西斜,的确该归家了。
陈氏如梦初醒,这才愣愣的低头看向正仰着脖子看着自己的顾春晓,她确实太惊讶了,这是她那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儿吗?
“哦,好。”陈氏压下心底的疑问,任由顾春晓拉着手走了。
事情暂时解决了,可是其实什么都没解决,顾春晓心里很明白,程清婉背后还有其他人,而那个人才是操纵一切的人。
为什么?
这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顾家刚到京城,她爹的官位又不大,也没得罪过人,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一开始她以为这件事只是程清婉一个人所为,但她故意出言试探,程清婉明显慌了,可见那个人是她不敢提的,也不能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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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顾春晓和陈氏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渐晚。
顾满风已经到了家,陈氏这一天可以说是水深火热里煎熬了一番,此刻见到丈夫再也撑不住了,两腿一软身子便倒了下去。
幸亏站在一旁的银杏眼疾手快扶住了,这才没摔倒,“你娘这是怎么了?”
顾满风也吓了一跳,从银杏手里接过陈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银杏,你去外面找个大夫来。”顾春晓吩咐了一句,转头对顾满风道,“娘受了惊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今天的事情她得好好跟她爹说说,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暗中对他们家下手,可是对方是谁她却一点不知道。
敌人在暗处伺机而动,而他们却一点未察觉。
这一次她们能够平安无事,也是存了几分运气在里面,可是运气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若是下次没有这份幸运了该怎么办。
梦境中陈氏痛苦的模样她历历在目,如果不能揪出来幕后那个人,她很怕梦境中的一切会变成现实。
这辈子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毁掉。
前世她年少时候的经历就注定她不会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后来步入社会之后又经历过一些事情,她自知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外表纯良,内心阴暗。所以这辈子她发现自己生在顾家之后,便刻意收敛起了所有的棱角锋芒,只希望一辈子能够平安喜乐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在莲花村那几年她的确是这么过的,每天最大的愁事就是想着下一顿吃什么,她以为曾经的那些经历留在她骨子里的印记已经褪去了,可是今日她才明白,那些年的经历已经牢牢印在了她的身体里,防备别人是一种本能。
所以在她看到程清婉的时候,内心便升起了警觉,因为程清婉的目光她太熟悉了,以前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算计别人的。
只不过程清婉还做不到完全将心思埋在心里,所以才被她看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事情她更多的是顺水推舟。
若说遗憾还是有一些的,那就是今日没办法揪出在程清婉背后的那个人,经过今日,幕后那个人必定会心生警觉,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程清婉显然是忌惮对方身份不肯说,今日虽然死了个人,但以程家的身份地位,想保程清婉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虽然今日的事情有疑点,但是最后依旧是会不了了之。若是逼得急了,恐怕对方真的会出手杀了程清婉灭口,那样她真的彻底没有了线索。
目前,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程清婉有问题,这些人既然躲在暗处,那就还会有下一次动手的时候,而她要做的就是要趁这段时间,想办法揪出那个人。
陈氏躺在床上,闭目皱眉,脸色很差,银杏很快将大夫带来。
“这位夫人是有孕在身加上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昏迷的。”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斟酌药方,“这次是轻微动了胎气,没有大问题,我给开两服药先喝着,以后得注意了,有孕之人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不然很容易影响到腹中孩子。”
“怀孕了?”顾满风愣了下。
大夫皱眉摇头道,“你这丈夫当的也太粗心了,妻子怀孕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不知道。令夫人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最近要格外当心,切记要心情愉悦,不可忧心惊吓。”
顾满风和陈氏成婚这几年除了第二年有了顾春晓,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动静,如今一听她有孕,自然是高兴不已,将大夫交代的事情都一一应下了,付了诊金又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回到屋内的时候,陈氏已经醒来了,她刚要起来,顾满风便按着她肩膀重新躺下,“你现在有孕在身,大夫说了要好好休息。”
陈氏悬了一天的心这一刻才算是落到了实处,眼框已经有了泪花,点头道,“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孩子固然重要,你对我同样也重要。”顾满风冲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在。”
陈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听了这句话,她突然觉得那些话都没有意义了,她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
顾满风一直陪着陈氏,温声安慰着,一直到陈氏沉稳的睡去,他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屋子。
书房里。
顾春晓已经等了许久。
见顾满风进门,她站了起来,“娘怎么样了?”
顾满风眉头微皱,“没什么事了,喝了药刚睡下。”
顾春晓点点头,这才稍微放心了。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遇到了什么事?”顾满风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问道。
陈氏出门听戏回来吓成那样,顾春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显然也比之前沉默寡言不少,若不是刚才陪着陈氏不能离开,他早就想问了。
顾春晓等着的也是这句,闻言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尽量让顾满风明白又把自己在里面的作用弱化。
毕竟她现在年纪太小了,她不想表现得太过,让顾满风生出怀疑。即便是她已经尽量避重就轻,顾满风听完也是心下骇然,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程家?”顾满风皱眉沉思,“你是怀疑今日之事程家背后还有其他人?”
顾春晓点点头,“程清婉当时的态度很奇怪,我感觉她应该是忌惮着什么。”
顾满风看了她一眼,顾春晓并未察觉到什么,继续问道,“爹你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曾。”顾满风很快便回答了,他刚为官才几个月,目前连个实权都没有,每天都在翰林院做些修补书籍之类的工作,哪有空去得罪人。
而且他这种寒门子弟,虽然挂了个状元的名头,但在宫中并无根基,也没有家族做依靠,虽然得了几分皇帝眼缘,但凭着这点还不够被哪个世家大族看上眼。
所以想来想去,他的确也想不通,谁能专门来害他。
果然是这样,顾春晓并未太过惊讶,顾满风的回答跟她预料中的一样。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程家借给我们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房子我们也不能继续住下去了,明日我便亲自去程家归还房子。”顾满风说着叹了口气。
“程太傅待我不薄,我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他又借房子给我们住,我一直敬他如恩师,谁知道他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这事初听让人气愤,可是冷静下来更多的是觉得匪夷所思,换个人跟他说,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程清婉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们和程家无冤无仇,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来害我们?”
“不管因为什么,他们想害我们是事实。”顾满风神色已然冷了下来,眼底满是戾色密布,他不敢想象,今日若是稍有不慎,他的妻女就全都落到了危险之地。
“是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顾满风看着顾春晓一脸凝重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他的女儿从小就无忧无虑,万事不知愁,可是这才到京城多久,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危险,更何况是深陷其中的陈氏和顾春晓两人。
陈氏一个大人尚且吓得不轻,顾春晓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害怕!
以前顾满风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已经进入翰林院,心中豪情满怀,觉得自己年少有为,可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是那么没用,有人要害他的妻女,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
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他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对方既然能让程太傅的女儿如此忌惮,可见身份并不低,这样的一个人,他就算知道了,又拿什么去保护妻女。
顾春晓正在思索谁有可能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时候,冷不防听到这番话,心中犹如被温水滋润过一般,渐渐升起暖意。
她这辈子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她有家人了,有人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关心着她,这种感觉,真好。
离开书房的时候,已经月上中空,冷白的月光洒在安静的小院子里面,带着如水般的凉意。
银杏正坐在门口,托腮打瞌睡,顾春晓走过去推醒她,让她回屋子里睡。
“小姐,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奴婢在灶上热着饭菜,现在拿给您吧。”银杏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
顾春晓笑了笑,轻声道了句好。
一天下来,她几乎是滴水未进,的确饿了。
银杏闻言便小跑着去了厨房,没多久便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回来了。
顾春晓低头安静的吃饭,银杏在一旁立着跟她说话,说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熟悉起来以后,银杏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了,话也多了起来。
今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跟银杏说,她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依旧跟往常一样在说话。
顾春晓并不讨厌旁边有人说话,她更讨厌的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吃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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