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慌忙弯腰去捡尖刀,鞭子又接二连三抽了过来,他抵受不住,直接被抽翻到了地上。
此时,大总管和侍卫制服了几个乞丐,终于领着人冲了过来,他们一把把男人按倒在地,有侍卫举着刀就要冲他砍下去,苏让及时喊了一句:“留活口!”
温缇赶紧掏出一条干净帕子,走过去按住了他胳膊上不停流血的伤口,苏让此刻才咬着牙微微地呻-吟了几声。
车马队去最近的村子里,借了片场圃,就地安顿了下来。这次出门远行,偏偏没带医官,幸好温缇之前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便拿了金创药和纱布亲自给苏让包扎。
男人因为饥饿手上没什么力气,刺下去的伤口不算深,但眼看地上的尖刀还挂着铁锈,温缇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万一处理不好可是有破伤风的危险啊。所以她特地要了些烈酒过来,开始仔细地清洗伤口。
酒精一碰到伤处,苏让瞬间疼得僵硬了。看他脸都已经白了,还咬牙强忍着,温缇眼圈都红了:“你想喊疼就喊出来吧,现在马车里也没别人。”
苏让说:“你别掉泪,对我笑笑,我就不疼了。”
看他苍白着脸,还硬挤出一丝笑容来,温缇憋下去眼泪,弯了弯嘴角。
苏让还在笑:“好,好,我流这几滴血不算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温缇清洗伤口的手不禁一顿,她刚想说话,就听外面大总管过来报信:“王爷,几个乞丐嘴硬得很,任凭怎么拷打都不肯交代幕后主使。”
苏让声音一冷,骂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废物了,实话都拷问不出来么?”
外面安静了片刻,大总管才低声回话:“王爷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撬开他们的嘴。”说完脚步声蹬蹬蹬蹬飞快地走了。
苏让气得不轻,又连骂了几声废物。
温缇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劝道:“血流了这么多,就该心平气和,安生静养,审问拷打自然有下面的人忙,你何必生气着急?”
苏让咬牙切齿地说:“哼,我要看看,是谁这样嫉恨你,本王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温缇涂完药,有些生气地抬头瞪着他:“还要碎别人呢?看看你,眼下都自身难保了。”一边说着,缠纱布的手不禁多使了几分力气。
“呀,疼。”苏让终于倒吸一口冷气,喊出了第一声疼。
温缇嘴里继续唠叨:“知道疼还不好好养伤。”手上动作却放轻了不少。
包扎好了伤口,温缇正打算把水盆和剩下的纱布拿走,刚一转身,手就被苏让拉住了。
他两颊有点微微泛红,轻声说:“我静养,你不在旁边看着吗?”
见温缇愣住了,他又说:“你不看着我,我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怎么办?”
最后温缇还是喊来了朝露晚霞,把东西收拾了出去。苏让轻轻抓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温缇坐在他旁边,也一直静静地任他抓着。两个人偶尔对视一眼,又马上错开视线。
过了没多久,温缇肩膀一沉,是苏让的头靠了过来。她刚想轻轻推开,仔细一瞧,他闭着眼睛,呼吸深长平稳,像是睡着了。
苏让流了不少血,肯定会疲累乏力想睡觉。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温缇怎么能忍心叫醒这个人,于是坐正身子任他舒服地靠着。
肩头上温热的气息,温缇的思绪慢慢飘远了。她想起来,自己刚穿书遇上苏让时,以为自己被写进了他的死亡笔记本,本来打算时刻跑路的。没想到,现在危险来临,第一个冲到前面替自己挡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苏让。
书里那个病娇阴暗的反派,怎么就越来越像陪她长大的小狗了?对他好一点,就在外人面前拼命护着她,受伤了生气了,最后不过是哼哼唧唧撒撒娇。
苏让,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多想的。是不是我做什么,你也不会生气?如果我的马甲真掉了,你知道我是皇后指给你的王妃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待我吗?
温缇微微转头,视线从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路滑下来,她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的小狗。
“王爷!王爷!”大总管难得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苏让皱了皱眉,没有醒。
温缇于是答道:“王爷在休息,有什么急事吗?”
“他们招供了,那几个乞丐招供了。”大总管欣喜地说,“韩公子和铁柱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连吓唬带安抚的,终于把话套出来了!”
温缇惊讶地差点跳起来:什么?韩宴之竟然跑过来凑热闹了,还帮苏让问出了实情?
想想也是,他和铁柱一文一武,在作者大大笔下一个是诸葛再世,一个是张飞重生,两人搭档做起事来肯定是无往不利。可惜韩宴之是个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了。
苏让被她这一动吵醒了,听见大总管的话,他立时困意全消,恨恨地问道:“谁?谁指使的?”
大总管答道:“几个乞丐交代说,他们是因家乡受了灾,一路流浪讨饭到了云城。因为云城县令不准他们在县城内逗留,派衙役兵卒把他们赶进了山中。这里无衣无食,他们饿狠了,也恨极了云城人,就想着拦路打劫杀人越货。”
没人指使?难道今天是意外遇到了一场抢劫?
温缇诧异地看向苏让,苏让想了想,忽然猛地起身,飞快地跳下了马车:“走,本王要亲自去审问!”
“你的伤!”温缇也着急地跳下了马车,苏让冲她摆摆手,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担心他一激动再弄破伤口,温缇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场圃对面的空地上,就见侍卫们个个金刚怒目手持刀-枪,围成了一个圈。苏让一现身,侍卫们哗啦闪出一个空来。
走进圈里,几个乞丐被鞭打得皮开肉绽,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哭喊求饶。铁柱握着鞭子,黑着脸凶神恶煞一样站在他们面前,韩宴之则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苏让一进来就厉声喝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个乞丐哭嚎着回答说:“俺们,俺们是家里遭了灾,出来逃难的。在山里老的小的饿得受不了,俺们才拦路想抢点钱抢点吃的,实在不知道拦的是王爷,俺们不是故意要害王爷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一个侍卫上去踹了他一脚,乞丐被踹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苏让抬手拦住了侍卫,皱眉又问:“你们家乡在何处?家里是受了什么灾?”
另一个乞丐呜呜哭着说:“俺们家在恒州,家里发了大水,把房子田地都淹了。俺们苦啊啊啊!”
恒州!发洪水了!
他们紧赶慢赶去补修河堤,还是晚了一步。在场的所有人顿时神情一凛,纷纷去看苏让。
苏让愣住了,随后继续问道:“发大水?是河堤决口了吗?”
几个乞丐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倒在地上那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恒州连下了十来天的大雨,河堤被冲垮了好几十里地。俺们实在是苦命人啊,求王爷放过俺们,不行就放过俺们媳妇孩子,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苏让震惊地连退两步,一把抓住了温缇。
温缇听得也是目瞪口呆,恒州发洪水?灾民背井离乡流浪讨饭,她印象里书里好像没写过啊?
不对!书里对苏让在恒州的经历都是一笔带过,只写到太子从中作梗,他在那里向朝廷要粮食要不到,要款项不到,最后一怒之下,纠集流民密谋造反。数万流民哪里来的?难道就是恒州洪水的灾民?
现在面前这几个饿狠了要动手杀人越货的人,很可能只是流民大军打头的先遣部队而已,在前方恒州,还有无数走投无路穷凶极恶的灾民在等着他们。
温缇看着苏让,心里有点慌张,未来在恒州,他会遭遇什么样的残酷景象?
越想她就越生气:作者大大你怎么回事,反派配角的悲催经历不配拥有足够的戏份吗?我,一个穿书过来的人,我的金手指呢,我那么老大的一根金手指呢?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让我掉了金手指呢?
苏让也许预感到了未来的艰难,他无力地挥挥手,说道:“给他们发些钱粮,打发走吧。”
“王爷”,韩宴之这时插了一句嘴,他笑得温润,话里却全是冷意,“他们能从恒州逃到云城,显然洪水泛滥淹没了不少地方,粗略一算,灾民恐怕数以万计都不止,王爷带了多少钱粮,能救济几个灾民?”
苏让眼睛刷的冒了火,直直瞪着韩宴之。
温缇明白,韩宴之说得一个字都不夸张,他们该思考应对的,是更大的灾祸。
苏让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一边叫人看管好这些流民乞丐,一边派人送信给云城县令,吩咐他做好救济接纳灾民的准备。
车马队静静地停在场圃外,人人都等着苏让下一步的命令。
苏让闭着眼睛坐在马车里,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又渗出一点点血迹,温缇更愁了。
“王爷,前方恒州定然洪水肆虐,不如我们折返京城,直接向皇上禀明灾情,带着赈灾的钱粮物资再去恒州?”
温缇还有一丝幻想,现在苏让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孤僻阴暗,和皇帝皇后关系缓和了不少,说不定能要到救灾物资直接过去赈灾呢。
苏让摇了摇头,而后猛地睁开眼睛,郑重地说:“我们去恒州。只凭几个流民的口供,朝中怕是没人会相信恒州的灾情,我要亲自去看看。”
温缇还想劝他,要知道书里别的没细写,唯一明明白白写着的,是苏让在恒州几个月,直接熬坏了身体。
她劝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外头大总管忽然急忙地跑了过来:“王爷!宫里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宫里送东西?
是皇后娘娘给小儿子送温暖来了吗?温缇有些兴奋,跟皇后诉诉苦,说不定她还能给皇帝吹吹耳边风。
跟着苏让出了马车,就见几个面生的太监站在不远处。他们瞧见苏让,拱手喊了声王爷。
苏让显然也不认识这几个人,语气不悦地问道:“你们不是父皇母后身边人,是哪个宫里的,送的什么东西?”
领头的太监也不惧怕,笑着回道:“启禀王爷,我们是丽妃宫里的人。丽妃娘娘新受册封,特地赏赐了各家公侯命妇,以求同喜同乐。”
太监说着探头瞄了一眼马车:“娘娘想着王爷王妃出门不久,就叫我们快马加鞭把赏赐给王妃送过来。”
丽妃!她是书里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原来现在才入宫受封。温缇越想越奇怪,一个刚受封的后宫嫔妃,为什么巴巴地要追几十里路给楚王妃送赏赐,难道她和原主也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
但这话显然不能问丽妃的手下人,几个太监送上一个锦盒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马车,苏让直接把锦盒丢给温缇:“拆开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温缇心里正好奇着,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锦盒。盒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支木簪。
她拿着簪子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来:“这算什么赏赐?一支木头簪子,有什么稀罕的?”
苏让一听,立刻拿过簪子来,在阳光下一照,簪子上隐隐刻着两个字:小蛮。
小蛮?小蛮!
这个新任丽妃是罪臣宋家的小姐,苏让的便宜表妹——云娇!!!
温缇惊呆了:她这是什么神操作,被心上人抛弃后我成了他的小妈,这位云娇真不是穿书来的吗?
第二十四章 我上天下地都给你弄来……
苏让一脸的厌恶,把簪子丢进锦盒里,随手就往角落里一扔。没想到一张纸片从锦盒里掉了出来。
温缇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簪子是昔日王爷所赠,既然一切已物是人非,理当物归原主,自此之后你我情义两绝。
“簪子是你送她的?”温缇很惊讶,怪不得云娇会山水迢迢的专门送个木簪子过来。
苏让抢过来纸片扫了一眼,立刻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小时候胡乱做的东西,被她抢走了而已。”
温缇看着他哦了一声,音调故意拖得很长。
苏让神情很无奈:“和她斗了一场,你还不知道这女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只会搞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
他叹了口气:“偏生父皇就吃她们宋家人这一套,竟然封她为妃,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蛊?”
下蛊?温缇突然想起来,在书里后来皇帝对苏让这个小儿子越来越疏远冷淡,里头就有丽妃一份挑拨的功劳。
原来看书时,她还感叹了半天,温绮眼光毒,会钻营。丽妃刚入宫时,京城的公侯世家常常议论她是罪臣之女、出身卑微,没几个人把她当回事,只有东宫良娣温绮动不动去给丽妃送温暖,两个人你来我往,很是惺惺相惜,结成了皇家复仇者联盟。
有女主光环的温绮当然赌赢了,皇帝对丽妃真的不同一般,虽然她算不上宠冠六宫,也当得起一句荣宠万千。有丽妃给温绮撑腰,太子妃越来越不得帝后二人欢心,最后郁郁而终,腾出了太子妃的位子。
等到苏让和太子彻底撕破脸皮,争储争得势不两立的时候,皇后心疼小儿子,还想方设法地要让两个儿子和好,这时候还是温绮出马,让丽妃去猛吹枕头风。
皇帝早被眼前的心肝肉迷得神魂颠倒,哪还顾得上什么父子亲情,硬是不顾皇后的反对,彻底把小儿子逼到了绝路,逼得他最后领着流民起兵造了反。
说起来,她以为丽妃站队太子,非要置苏让于死地,是因为和温绮结了盟。不过,从前一阵云娇演的这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来看,她对苏让更像是因爱生恨,得不到他的心和他的人就要彻底毁灭。
想到这里,温缇忍不住看向苏让:在作者大大笔下那个世界,云娇是不是也喊着表哥来上门求救,在那个晚上,你又是怎么回应她的?
苏让觉察到温缇幽怨的视线,立刻愤愤地说:“此人心机深沉,一心想为宋家翻案,利用我不成,竟然伺机迷惑了父皇,真是贼心不死。”
不,我们这里是言情文,不是权谋戏,她做你小妈就是想报复你,温缇心里默默地反驳。
她忍不住又要给云娇竖大拇指,能屈能伸,抓住时机就一朝翻身,当了心上人的小妈不算,未来还要让他痛哭流涕,她走的简直是标准恶毒女配穿书逆袭的大女主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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