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完全程的丁润成嘴角带着讥笑,握紧了手里的扇子。
第二天一早,府衙门口果然架起了大锅,锅里是温缇赶制出来的药液,任何人都可以领上一碗。杨大夫就在一旁看诊,专门收治病情危重的百姓。
苏让出来检视一圈后松了一口气,本来药液不多他担心不够用,但看起来城里疫情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严重。他不知道的是,之前丁润成为了防备疫病传染,一旦有人莫名生病,他的家兵抓住就直接按水里溺死。
所以苏让这时候赠医施药,真正打动了恒州的百姓,人们无不感激涕零感怀他的恩德。只要他一露面,百姓立刻高呼着青天大老爷跪倒一大片。遇事情他一张嘴,无数人抢着要给他跑腿办事。
而丁润成的威胁恐吓越发震慑不住老百姓了,甚至有人敢在背后嚼他舌根啐他唾沫了。丁润成脸上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嘴角笑得越来越狰狞。
这天,苏让刚走出府衙大门,五六个候在门外的百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您爱民如子,求求您开城门吧。”
侍卫长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儿老母都住在城外,水灾封了城门之后,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家人的死活。
苏让拧眉听完,正要说话,旁边丁润成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不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百姓,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想开城门?”
他一靠近,几个百姓哆嗦得像筛糠一样,全都望向苏让求救。
丁润成冷笑了一声:“哼!怎么?只有爱民如子的大人会给你们开,本公子就不能开了吗?”
“丁府丞,”苏让刚开口,丁润成一甩扇子打断他的话,又冲百姓说:“本公子话放在这里了,两天后赈灾粮就要到了,到时我亲自去给你们开城门。一个两个的,别不识好歹!”
“赈灾粮要到了?”苏让很惊讶,他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至今还没回信呢。
丁润成走到他面前,洋洋得意地说:“当然,恒州地界上哪有消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呢?而且,我还知道朝廷专门指派了官员押送赈灾粮,说不定来的人是大人的旧相识呢?”他看着苏让笑得意味深长。
苏让满心都是粮食来了的喜悦心情,灾民肚子能喂饱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能解决了。
果然两天后,运粮车队出现在了城外,苏让特地沐浴更衣打算亲自去迎接,刚走到城门,抬头一看,丁家的家兵雁翅一样站了两排,牢牢守着城门口,丁润成站在城门下,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他。
苏让当即变了脸色,冲丁润成大喊道:“丁府丞,你想干什么!”
“等赈灾粮啊,大人。”丁润成狞笑着说,“哦不,或许不该叫你大人。”
“你什么意思?”苏让冷静了下来,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中他的激将法。
“哼,还有胆子装,运粮车队送了信过来,朝廷根本还没有任命新的恒州知府,你!”丁润成指着他鼻子吼道,“胆大妄为的骗子,我看你怎么死!”
本来聚在城门附近,翘首盼望赈灾粮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一样,有人不敢相信,嘴里喊着:“大人是好官,大人爱民如子!”
丁润成听见,狠狠地说:“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看看这位好官好大人怎么死!”
苏让笑了:“好,我等着。”
第五十二章 楚王爷日子过得也太让人眼……
城门内外, 慢慢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苏让和丁润成两个人。
丁润成眼睛发红,饿狼一样瞪着苏让。苏让神情自若,挺直胸膛背着手看向城门外。
很快, 城外传来了车马行走士兵吆喝开道的声音。这一段时间,苏让布置人手挖沟排水, 恒州城外积水已经基本消退了, 运粮车队可以通畅地到达城里。
百姓们听见动静,个个脸上欣喜若狂, 不过看见青天大老爷和丁家公子乌眼鸡一样对峙着,又都不敢大笑大叫了。
吱扭吱扭, 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 运粮车队要进城了。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到这时候了,还不肯老实交代。”丁润成激动地握紧了手里的扇子,冲苏让喊道, “告诉你, 你跪下求求我, 我饶你不死。”
苏让嗤笑一声, 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好, 你有种!”丁润成急了, 眼见第一辆粮车进了城, 他几步跑过去拽住兵卒,咆哮着问道:“押运粮车的大人呢?”
兵卒指了指后面,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缓缓走了过来。丁润成眼睛一亮,立刻赶到马车跟前,拱手求道:“大人,您终于来了。我们恒州城百姓都等着您做主呢。”他一边说一边眼睛瞪向苏让。
马车停下后, 传出来一个男人迟疑的声音:“做主?让我做主?”
丁润成直接告状说:“大人!有人伪造皇命,冒充恒州知府!请您将这恶徒绳之以法!”
围观的百姓小声看着苏让议论起来:什么?大人是冒充的,是假知府?
男人明显生气了:“什么?反了他了?快给我把人抓起来!”马车帘子撩开了,一个胖子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丁润成得意地看向苏让,一挥手:“去,把那个假知府拿下!”
丁家家兵迅速包围了苏让,苏让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他看着马车上下来的胖子,轻笑了一下:“你,要抓我?”
胖子看清苏让的模样,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楚,楚,楚王爷!”
楚王爷!
轻飘飘三个字,落在在场的众人耳朵里犹如惊天巨雷。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整个恒州城像静止了一样。
丁润成本来扇子正摇得欢,听清楚那三个字后瞬间惊呆了,手一松,扇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苏让淡漠地看着所有人的反应,慢慢走到马车前,要去扶跌坐在地上的胖子:“皇叔,您小心,地上凉。”
来的人他可太熟了,堂叔江夏郡王。
苏让微笑着向他伸出手,眼里冰冷一片:派这个脑袋满是浆糊的酒囊饭袋来押送赈灾粮,这种失智的安排不像是父皇做出的决定,想起离京前江夏王妃围着东宫打转的样子,他立刻猜出了是谁在从中作梗。
不过也好,蠢蛋再蠢,粮食总算平安送到了恒州,虽然他是太子的人,但凭他的脑子,眼下不足为惧。想明白后,苏让的笑容更灿烂了。
江夏郡王看着苏让伸到面前的手,有些畏畏缩缩。他是真怕这个堂侄。以前自己在京城撩猫逗狗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冲撞了苏让,他以为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不过是个软柿子罢了,所以趾高气昂地摆出堂叔的架子教训了他两句。那时的苏让阴暗狠戾,完全不把他这个堂叔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当场拔剑刺了他一个血窟窿。
后来帝后二人拿苏让生病当幌子把这桩伤人事件遮掩过去,但是他和江夏王妃却被叫到宫里训斥了半天。打那以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皇子苏让即便和帝后关系不融洽,也轻易招惹不得。他更是牢牢记在心里,直到现在他一看见苏让,受过伤的肩膀都会隐隐作痛。
嘿嘿嘿干笑了几声,江夏郡王自己爬了起来,讨好地说:“我手上沾了泥,别脏了楚王您的手。”
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处处为民着想还施药救人的青天大老爷,就是恒州真正的主人楚王爷。
“王爷!”一个接一个,百姓们纷纷跪了下来,有人嚎哭起来:“王爷,您真的来了,您可要救救恒州城啊。”
苏让走到人群里,扶起一位哭花了脸的老人,信心满怀地说:“赈灾粮都来了,恒州当然有救了!各位父老乡亲请放心,恒州城一日不恢复正常,本王一日不走!”
一众百姓听了更是感激涕零,纷纷磕头谢恩,异口同声地喊着:“王爷,您就是小民的再生父母!”
丁润成看着眼前这一幕,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楚王?他竟然亲自来了恒州救灾。而自己,刚才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威胁他,这不是送分,这是送命!
看着畏畏缩缩的江夏郡王,丁润成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在信里说皇上没有任命救灾的官员来吗?
江夏郡王抽抽鼻子,回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是没派官员来啊,楚王是洪灾之前就自己请命来恒州修河堤的。
丁润成气得额头爆出了青筋,眼看苏让安抚好百姓要转身过来,他向家兵使了个眼色,打算脚底抹油偷偷溜走。
他刚迈出两步,一柄长剑刷一下挡在了他面前。“唉?不是要让我家王爷跪下来求你吗?”苏让的侍卫长冷笑着说。
“误会,都是误会!”丁润成向旁边迈了两步,还想瞅机会逃跑。
苏让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满面笑容地问道:“丁府丞,要去何处啊?”
看着他的微笑,丁润成只觉得更加心惊胆战:“我……”他刚开口,苏让忽然变了脸色,语气冷峻地命令道:“来人,送丁府丞回府衙办公了去。”
侍卫长长剑直指丁润成胸口,押着他走了。丁家家兵全都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夏郡王左看看右看看,跟过来和丁润成客套说:“哎?你这就走啊。”丁润成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样子像是要撕碎他。
“哦呦,凶什么凶,走就走嘛,我也有公事要办。”江夏郡王肚子一挺,不高兴地说。看他那蠢样,丁润成恨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皇叔说的是,您一路辛苦了,请先到府衙歇歇吧。赈灾粮让底下的人清点核对就是了。”苏让冷冰冰地扫了眼江夏郡王,嘴上还算客气。
一听有人替他干活,江夏郡王立刻笑开了花:“好好好,楚王你手下人就是懂事能干。”这一路跋山涉水趟泥地的,他平生第一次吃这种苦,路上他不知道痛骂了多少次自家王妃,竟然给他谋了个这么苦的差事。至于临出行前太子的吩咐,他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府衙厢房翘着脚躺了一会儿,江夏郡王又猛地坐起来:“人呢?人呢?有个喘气儿的没有,给本王端杯茶来。”
他吵吵了一阵,终于朝露腾出手,去给他烧水倒茶。
最近苏让在计划打开城门,为了防止城外灾民涌进来时加重疫情,温缇正带着她们这几个丫鬟拼命赶制救命的药液,所以人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闲专门去伺候那个酒囊饭袋。
见朝露端着茶盘进来,江夏郡王眼睛都直了。这一路上又是水灾又是疫情的,他看来看去遇到的不是面黄肌瘦的灾民就是奄奄一息的病人,今天是头一次见到一个眉眼齐整的丫鬟,立刻心里痒痒了起来。
“啧啧,楚王艳福真不浅,家里的丫鬟都是小美人儿啊。”嘴上说着,江夏郡王就要去摸朝露递茶的手。
朝露吓了一跳,赶紧躲开,把茶盅往桌上一放,低着头说:“王爷您喝茶,奴婢退下了。”说着转身要跑。
平时多走两步就喘气的江夏郡王这时候灵活了很多,飞快跟上挡住门口,笑嘻嘻地说:“哎,跑什么?来来,陪本王歇会儿聊聊天。”
朝露又气又害怕,赶紧搬出来苏让当挡箭牌:“我家王爷吩咐奴婢去烧火做饭呢。”江夏郡王听见楚王两个字不由得一愣神,朝露趁机跑了出去。
“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江夏郡王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要出门去追朝露。
见这个好色王爷追了出来,朝露心里更害怕了,眼看温缇在远处正跟人说话,她赶紧跑过去,嘴里喊着:“姐姐,救我!”
温缇抬头一望,看见一个衣衫华贵的胖子正追着朝露骂骂咧咧,喊着什么小蹄子欠教训之类的话。
这么个不是玩意儿的玩意儿,除了江夏郡王还有谁呢?温缇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把朝露挡在身后,冷冰冰地说:“王爷,您有哪里不满跟我说就是,别为个小丫鬟失了身份。”
江夏郡王一看,竟然又冒出个更花容月貌的丫鬟,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呦呵,楚王爷日子过得也太让人眼红了,丫鬟个个如花似玉红袖添香的,怎么不让我们沾沾这福气啊?”说着他就要上手去捏温缇的脸。
温缇当场火气上涌,抬手一个巴掌甩到了那厮的脸上。
江夏郡王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温缇:“你个小蹄子,敢打本王!”
温缇当然敢打,江夏郡王一家已经明着站队了太子,和他们是不共戴天的关系,而且在恒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她打了又怎么样,就江夏郡王这混账样,回去京城告状都没人会信他。
江夏郡王也火了,伸手就要去掐温缇的喉咙:“找死啊,我看你是!”
“你动她一下试试!”
他刚伸出去的胳膊被苏让一把抓住,江夏郡王扭脸一看,苏让的脸黑沉得像锅底似的。
第五十三章 一个丫鬟,还反了天了?……
“不是, 一个不听话的小丫鬟,我替你管教管教。哎呦哎呦,轻点轻点, 疼死我了。”江夏郡王觉得自己胳膊都快被苏让捏碎了。
苏让嫌弃地丢开他的胳膊,怒吼吼地说:“本王的人, 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说完, 他走到那个霸道丫鬟跟前,一脸关切地问她:“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辈子糊里糊涂的江夏郡王忽然聪明了一次,他猜到这个又招眼又霸道的美人是谁了, 就是那个楚王百般宠爱的陪嫁丫鬟!
为个丫鬟, 你连上下尊卑礼义廉耻都不管啦。江夏郡王刚想骂苏让, 但看到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丫鬟,转头鹰隼一样狠戾的眼神瞪了过来,江夏郡王做出了他人生的第二个聪明决定, 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狠狠剜了一眼朝露, 被温缇瞪了回去, 江夏郡王鼓着肚子垂下头, 灰溜溜地回了厢房。苏让在跟前, 他可不敢针尖对麦芒地跟他对着干, 上回吃那一剑他忘不了。
不过那个蛮横的丫鬟他记住了, 以后迟早要加倍地把挨的巴掌还回去。哼!他就不信了,那丫头片子也就眉眼生得好一些,苏让能宠她一辈子,他家侯府出身的正经王妃还在喘气儿呢。
一进门,他烦躁地一脚踹飞眼前的凳子,打算回床上继续躺着。忽然耳边响起一个人声:“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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