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守义便凑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日落西山,整个村子都被云霞晕染,似是笼了一层淡薄的血色。
原本就人口稀薄的村子,被此映衬的更添几分诡谲。
张二的娘王桂刚从田里回家,就看到几个妇人正聚在一棵树下说些什么,嘴里时不时地就冒出“银子”、“显灵”等字眼来。
王桂面上闪着光亮,立刻凑上前去:“你们在说啥显灵的啊?真有啥显灵了还送银子?”
她一来,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几个妇人立刻噤了声,面面相视了会,正欲离开,却被王桂给拦下了。
见这情形,王桂愈发觉得,她们定是瞒了自己什么,顿时嗔怒道:“咋?乡里乡亲的,有啥不能告诉我的?”
“我们可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敢,你要是捡到了钱还好,万一没捡到,到时候再怪罪我们身上,我们可担不起呦。”
“就是就是,咱们还是先回吧……”
捡钱?
王桂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眼下又哪里肯放她们离开,再度伸手将她们拦下了,满脸堆笑。
“看你们说的,我保证不管咋样都不怪你们行了吧?不仅不怪,我要是真捡到了钱,自然也不会短了你们的好处,你们就快对我说说吧,别卖关子了。”
“是这样……”
夜色森森,村后的一处坟地。
王桂借着稀疏的月色前往坟地。
耳边风声呜呜,偶尔传来的尖锐的夜枭叫声从坟包上空掠过,更刺的人头皮发麻。
但是一想到白日里的传言,王桂还是壮着单子向前挪着。
村里人说,最近每到深夜的时候,坟地这块就有冒出点点光亮。
要是此时走到光亮处,就能见到铜板之类的,但是白日里去就找不到。
村民都说,这是坟地里埋着的祖先显灵了呢!
为了不惊扰到“祖先”,王桂可是连火折子都没敢带着。
她一直在暗处藏着,直到蹲的腿都麻了,眼睛都睁酸了,也没看到有丝毫的亮光后,王桂终是有些撑不住了。
究竟是她没这财运,还是传言并不可全信?
一刻、两刻、一个钟头……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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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沉,周围也越来越冷,王桂终是撑不住了,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就要离开时,四周竟然开始起雾了。
雾越来越大,没过多久,就完全挡住了王桂的视线。
雾气中似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味道,有点像是肉类腐烂的味道,又有点像是香火纸钱的味道,而闻着闻着,王桂就觉得有些头晕。
几乎是与此同时,远处突然射来了一道朦胧的青光。
王桂只以为是显灵,下意识地上前,而随着她的逐渐靠近,却发现,那分明就是一张满脸青紫色的脸!
而且还在七窍流血!
惊叫一声,王桂近乎心脏骤停,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去。
“你,你……”
王桂嘴巴张了张,却因太过惊恐,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道白影则直接向她飘了去,声音冰冷。
“娘,我尸骨未寒,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二,你是小二子?”王桂满脸的惊骇之情。
“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死的好惨!”
话落,周围突然传来极为沙哑的鬼叫声,听的人一阵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王桂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不,不是我,是你自己愿意的,是你想要赔偿,这不能怪我啊……”
周围的鬼哭狼嚎声似是停顿了瞬,而紧接着,则是更阴森的质问!
“你胡说!我人都死了,还要赔偿有什么用!就是你害我!”
王桂被这声音刺激的浑身一抖,立刻磕头求饶。
“儿呀,娘知道你最孝顺了,你不能不为这一大家子人考虑啊,是娘对不住你,娘会多给你烧些银子的,你快走吧,娘求你了……”
不知何时,张二似是不见了,周围的雾气也逐渐散去,王桂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身后,陶守义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之前从义庄外面找到的木盒。
银柳儿看着他手上的木盒,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内里的乾坤,并且还对其做了改动。
就在这时,“张二”也向他们走了过去。
白色衣服一掀,脸上的颜料一擦,赫然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
男人行动利索,从他刚才的“漂移”中就能看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他是经常在街上表演杂耍的,杂耍班的班主徐耕耘,之前因想要银柳儿的毛毛而与其结识,虽被拒绝了,两人却也因此有了交情。
“徐班主,今晚辛苦你了。”
银柳儿说着,看了陶守义一眼。
后者会意,立刻从身上摸出一袋银子,递给了徐耕耘。
徐耕耘从里面拿出了一锭后,就要把余下的还回去。
“用不了这么多……”
陶守义却再度把钱袋推给了他。
“封包还是要给的,就当是图个吉利吧。”
徐耕耘闻言,便不再拒绝,立刻对着陶守义和银柳儿一阵道谢。
待其离开后,陶守义让人收拾了周围的痕迹后,便要送银柳儿回村。
银柳儿却道:“刚才王桂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确了,此事断定是与四海茶楼脱不了干系的,你还是先去准备你的吧。”
“我要动手了这你都知道?”陶守义表情略夸张:“真是知我者莫过于柳儿也!”
银柳儿只睇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某人的脑仁有限,一眼就可穿透。”
陶守义:“……”
你杠就是你对呗。
他最终还是坚持把银柳儿送到了村口才离开。
银柳儿正欲回村,却见一人从暗中走了出来。
浓妆艳抹到大晚上都不卸妆的,赫然正是潘媒婆。
潘媒婆看了看陶守义离开的方向,眸底快速地上过了一抹什么。
银柳儿将她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却视若罔闻,继续要离开。
——毕竟本来也没啥交情。
潘媒婆却快速上前几步,拦下了她。
“银老板,等等……”
银柳儿面无表情:“这么晚了,有事?”
若是换做面对其他人,遇到眼下这情况,少不得要打探打趣一番的,但是对面的可是银柳儿,想到她竟然能抓到自己一直深藏多年的把柄,她便顿时敛了心思。
刚才所看到的一幕更是连提都不敢提起的。
“实不相瞒,我今晚前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否则也不至于一直在村口等你到现在了。
昨晚我哥因为老眼昏花,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说着,她倒是实打实地对着银柳儿鞠了一躬。
“但是,他现在也遭到报应了啊!我听说,你好像是对他说了什么,导致昨晚自从他回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滴水不进,问啥也不理会的,活脱脱的像是被勾走了魂。
而且,一夜之间,他现在头发全白了。银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就算是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位哥哥,一位亲人了啊!”
银柳儿看着满眼乞求之色的她,眸底快速地闪过了一抹什么。
片刻后,她道:“我告诉你也没用,你要是想救他,倒是可以让我去试试,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我有个条件。
届时我到他房间之后,你不能留在屋内,有些话,我只能单独对他说。”
潘媒婆略一思忖,只以为和她那般,潘升也是有什么把柄被银柳儿给揪住了,再者,眼下除此之外,好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只得点头应下了。
潘家。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即便掌了灯,屋内也处处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借着浅色的光线,银柳儿向床上望去。
床上的人本就清瘦,一头华发,衬的他整个人都愈发憔悴,毫无生机。
看来潘媒婆之前还真未夸大其词。
银柳儿知道潘升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毕竟,她刚才进来时,潘媒婆已经对潘升说了此事,只是他无动于衷,形如骷髅。
银柳儿也不在意,余光看着门外的那道身影,突然就抄起桌子上的杯盏,直接向房门上砸了去!
“咣当!”
沉寂的夜色中,这突兀的一声之后,不仅门外的人快速离开了,饶是躺在床上的潘升眼皮也颤动了下。
见他还在假寐,银柳儿直接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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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困难重重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更何况,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银柳儿冷幽的声音,如同一根针,尖锐地刺向潘升的耳膜。
潘升不免蹙眉,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只是,还未言语,一本书已经狠狠地向他身上砸了去!
在看清楚身上的书后,潘升“腾”地坐了起来。
“这书,昨晚不是已经泡烂了吗?”
话音刚落,他的面上骤然闪过一抹光亮,起床就要向外走去。
银柳儿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闻言,只是一声冷笑。
“你觉得,我既然把书拿给你?还会在乎你是不是会去告状吗?换句话说,你觉得你再去告状,会有意义吗?”
但见潘升顿时僵住了脚步,银柳儿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正如你所说,这书已经泡烂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潘升瞳孔微缩,表情震惊。
“你,你的意思是……”
银柳儿淡笑不语。
她自然不会说,昨晚是银羽霜偷梁换柱,才换下了潘升用来诬陷祝颂纬的那本册子。
其实事后在银羽霜拿出这本册子时,银柳儿也是有些惊讶的,自是没想到,当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都敢那般大胆。
不过,也正因如此,那本真正的册子她已经交给了陶守义,让其帮着调查此事了。
眼下她给潘升的这本,自然是仿的。
潘升似是也刚看出这一点,结合着银柳儿方才的话,便不得不怀疑,昨晚的一切,银柳儿等人是不是早已意料之中,昨晚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原本就灰败的面上,更是惨无人色,眼见着他近乎站立不住,银柳儿却再度拿起一个杯盏,直接向他脚边掷了去!
“说,到底是谁想要我女婿的命!否则,你看我会不会告到你被株连九族!”
潘升浑身一激,竟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瘫软的身体,再无一丝读书人的骨气。
“没有人想要他的命,我不知道,只是有人找我,让我……”
还未说完,他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狠狠地瞪向银柳儿,然而,即便怀疑自己是被诓了,眼下都到这一步了,他还能怎么选择?
终是认命的叹息了一声,潘升如实道:“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说是……”
他似是耻于说出,银柳儿便接道:“说是会给你押题,让你今年的考试中考中秀才?”
潘升闻言,只是生无可恋般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银柳儿是猜对了。
实际上,昨晚银柳儿对他说的话,也不外乎如此。
不知是否是运气不佳,还是能力欠缺,总之过去的十多年,潘升一直都是陪考的命运。
眼见着身边的童生都变成了老友,他已是花甲之年,却摆脱不掉小友的命运,潘升只能竭力在外貌上使得自己看上去还年轻,借此来掩耳盗铃。
银柳儿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昨晚才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昨晚她对他说——你陪考多年,我听说宗师被你的毅力、被你的坚持不懈所感动,今年是考虑让你中个秀才的,只可惜,被你自己毁了!
至于是否是事实,这种事情并非从未发生过,而潘升若是信了,还不就是事实?
潘升因此才会心灰意冷。
他以为的捷径,没想到最终却彻底断送了自己。
还真是应了那句,法网恢恢,正如人生的痕迹,存不得一丝的侥幸!
潘升撑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颂纬可能是得罪了上面的人,但是我并不知道是谁。”
说完,他再度走回到了床上,不再言语。
那本书则掉落在了地上,寂静无声。
见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银柳儿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毕竟之前答应过潘媒婆,银柳儿当下便再度看向了床上,声音轻沉,似是来自远方的梵音。
“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有所不为,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别人的眼中。”
潘升不知是否听到,银柳儿却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回去后,银柳儿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
随后带着毛毛出门,去看戏。
镇子上。
四海茶楼门口。
银柳儿前去时,就看到茶楼门口聚满了人。
然而,那些人并非是讨伐钱同的,似是想阻止陶守义所带来的衙差将钱同给带走。
“你们凭什么要把钱老板给抓起来?他的茶楼里用了什么茶,我们都知道!是我们自己要来喝茶的,也是我们自己不愿意再生孩子的,与钱老板无关!”
银柳儿闻言,眸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看来,茶楼的确有古怪。
之前之所以一直用小雏菊,其实是看上了小雏菊的杀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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