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阿色

　　但此时那黝黑的镜面似乎旋转起来，黑色的漩涡涌出镜面，迅速扩张，在一瞬间吞没了她们。

　　有人轻触小七的脸。她的神思瞬间恢复清明，小七猛然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耀眼的金发。

　　“阿遮！”苏幕遮正蹲在小七面前，而小七正靠在一棵枯树下边。

　　小七举目四望，惊疑不已，他们身处一片辽阔的荒原，荒原之上尽是焦黑的枯土，怪模怪样的乱石遍布其间，稀落的几棵树木也是了无生气焦枯大半，只有零星的青黄色荒草丛还为这荒原增添一点生气。天很高，但并不清澈，青朦朦地看不见光，苍穹像只巨大的青碗扣在地上。一望无际的荒原，远远地延伸开去，在天地交界处终于变作一片混沌。

　　“这里是哪里？小师叔和小楼他们呢？”小七急忙问苏幕遮。

　　苏幕遮一脸苦笑：“我也不知道啊姑奶奶，我一清醒过来就看见你趴在地上，连忙好心好意把你拖倒旁边树下靠着，其他的我是跟你一样一无所知啊。”

　　小七瞅瞅身上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疑惑地看他一眼：“拖？”

　　苏幕遮干笑：“是抱、是抱，这种时候你就别计较这个啦！”

　　小七站起来动动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他们应该是穿过两仪镜来到这里的，可是到底这里是哪里？梁梦泽和秦观楼他们又在哪里？

　　小七问：“阿遮，使用两仪镜的方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啊？”苏幕遮笑的眼睛眯起来：“是不是发现我很厉害？是不是很崇拜我？是不是对我芳心暗许了？你可以说出来啊，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说不定我会答应你呦！”

　　小七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咳咳！”苏幕遮夸张地大声咳嗽起来，“难道你不想要我的心，而是想要我的命？咳咳……咦？七七，你看那边是什么？”

　　小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堆乱石，在青灰的天光下，那石头上似有光芒一闪。

　　两个人走到那石头跟前，只见这些石头深灰几近黑色，有一片片的深黑如同苔藓一样附染在石面之上，凑近细看，发现那一块块深黑色竟是由无数极红极红，红得如同墨色的细细纹路反复交迭而成，他们看到的光芒，就是这深红色纹路反射而来的。

　　小七蓦然直起身子，这种石头，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但是她知道这是什么石头。

　　“修罗石。”小七说。

　　“嗄？”苏幕遮瞪大眼。

　　小七叹口气：“神和人的鲜血以及怨气附在战场的石头上，形成了修罗石。这种石头只有在骄持嗜战的修罗族居住的修罗界才形成，阿遮，我们现在，是在修罗界。”

 

 

第24章 惊变

　　小七睁开眼睛，收回平伸在身前的手。没有感觉到梁梦泽或者秦观楼的气息，也没有那被他们推测应该也在这里的章家七个人的气息。

　　苏幕遮说：“还是没有？”

　　小七点点头。她跟苏幕遮绕着圈子往四周走，一边留心察探其他人的气息，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走了三、四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只是能看到的植物慢慢多起来，枯树也渐渐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有着漆黑枝干和繁盛的火红叶子的修罗界特有的树，青灰的高高天宇下，一树树的火红似有生命般张扬着，颜色纯美如在画中，妖艳得让人心动。

　　他们爬上了一个小小的山坡顶，举目四望，突然，小七兴奋地拉拉苏幕遮的袖子：“阿遮，你快看！那边有个小村落！”

　　从高处望下去，远远地一片火红树影之中，隐约露出几片黑色的屋角，甚至似乎看到了淡淡的炊烟。

　　“啧，”苏幕遮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修罗族都是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的啊，听说他们还会吃人哪！你还这么高兴？”

　　小七嗤笑：“这种传闻你也信？修罗族的暴躁好战主要针对他们的死对头诸天族，况且他们跟其他族类一样，也有老弱妇孺平民百姓，不是每个人都是强大的战士的。”

　　说话间小七已经跑在前头，回头叫他：“快，我们去看看！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修罗族的人呢。”

　　苏幕遮挠挠头：“找不到梁梦泽他们你不担心啊？”

　　“没关系，”小七摆摆手，“担心也没有用，反正梁小师叔也会找到咱们的！”

　　她语气中是全然的信赖，苏幕遮眼神微微一暗。

　　奔到小山脚下，树丛灌木更见茂密，一条小径曲曲折折若隐若现，半人高的灌木上结着一串串黄豆大小的鲜红果子，散发着浓郁的奇妙香气，但是尽管现在又渴又累，却不敢随便采来吃。两旁林中不时有奇怪的动物叫声响起，小七满腹好奇地张望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

　　苏幕遮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七奇怪地问。

　　他示意小七噤声，带头无声无息地往右边林子里钻过去，小七急忙跟在他的后边。

　　走了不多时，已经听见隐隐的打斗声和术法撞击声，难道是梁梦泽他们？小七大喜过望，急忙快步走过去。转过一丛灌木，不远处树干草木的遮挡之后有两个人影闪动，小七看见一片月白色的衣角，那可不是梁梦泽的衣服？小七欢喜之至，踏前两步就要扬声喊他，却冷不防被苏幕遮一把捂住了嘴，硬拉着蹲下身来。

　　“干什……”小七又奇怪又着急，但是才说了两个字，就睁圆了双目，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那两个人影一个逃一个追，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奔过来。就在几十步远的前方，逃的人满身是血，终于不支跪倒，那追的人赶上了逃的人，一手抓住了他的头顶，另一只手臂一振，小七只感觉空间都波动了一下，一把红色的光之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上。那把剑有灼亮的光芒，绯红色的光如此夺目，就像是充满了天地之间，强大的能量使得小七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然后他用这把剑毫不迟疑地刺入前面那人的身体之中去！

　　剑尖从那人的背后刺入，又从胸腹间长长地冒出来，然后迅速地抽离他的身体，鲜血立刻喷溅出来，淋漓地洒了后面那人一身。

　　只一瞬间，血淋淋的杀戮已经完成。

　　小七看清了他们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蔓延到足尖，瞬间浑身冰冷，身子都僵住了。然而苏幕遮扶着她颤抖的身子，紧紧捂着她的嘴。小七胸腹间翻涌欲呕，耳边嗡嗡作响，眼睛睁到不能再大，却明白自己确实没有看错。

　　那拿剑杀人的人，正是梁梦泽。而那跪倒在地，胸腹间正狂喷鲜血的，是秦观楼。

　　小七觉得自己要疯了。世界突然变成陌生的。她疯狂地想，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师叔他——为什么要杀掉小楼？小楼他——死了吗？他死了！死了！小七想号叫，想扑上去，但是身子冰冷麻木的不像自己的，苏幕遮更是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死死地抓住她，连头发都拿来缠住了她。

　　他在小七耳边急促小声说：“那不是你认识的梁梦泽！你过去也会被杀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小七看见秦观楼的唇间红红的血正在不断地涌出，四散的灵气在他的身边萦绕消散，他的元神已散，已经不行了。梁梦泽的身上全是鲜血，红红的，红的令人欲呕，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狂傲的嘲讽的笑来，连他的眼睛都是血红的！不！那不是他！那不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梁梦泽，梁梦泽虽然一向淡然，但是眼神总是带着温暖，从来也不会有这样冷酷，这样不把生命——还是多年的伙伴的生命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要去问问他！要去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要问个清楚！或者，就让他把我也杀了吧！小七疯狂地挣动身子，苏幕遮大急，一手捂住小七的嘴把小七压在他的胸前，一手捉紧了小七的双手，金色的头发急急地缠过来，把小七缠得如同一只茧，小七疯子般地挣扎，竟然也挣不开去。

　　他使了遁法，瞬间带小七离开了此地，小七又急又气又悲又怒，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一声欢呼：“醒来了！姐姐她醒来了！”

　　小七努力张开眼睛，看见一张玉润可爱的小脸身在她的面前，白嫩的脸庞像桃子，黑色的发丝挽成两个可爱的小髻，但是——却有尖尖的耳朵和绯红色的眼瞳。

　　绯红色的眼睛。记忆迅速冲回小七的脑子，小七猛地坐起身，狂乱地抓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头发，张大了嘴巴，喘息着：“啊，啊，啊——！！”终于尖叫起来。

　　有人迅速冲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抓住她伤害自己的手，在她耳边不断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那声音柔和温暖，带着狐族特有的魅惑味道，亦是跟小七一起长大的深植于她生命中的熟悉声音。她本以为像这样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小七在苏幕遮怀里放声痛哭，捶打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半晌听到他叹息，他开口，声音里有丝为难：“七七，你真地想知道为什么吗？”

 

 

第25章 修罗之子

　　“这里是我们在山顶上看到的修罗族的小村。”苏幕遮端了一只扁扁的容器过来，他后边那个小姑娘好奇地张望着小七，苏幕遮简单地说明，“她叫绯花，这里是她和她母亲的家，她母亲去工作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小七摇摇头，什么也吃不下。呆愣半晌，轻轻地问：“那……真的是小师叔么？小楼……真的被他害死了？”不是做梦么？不是看错么？

　　苏幕遮沉沉地点头，又苦笑：“事到如今，你还叫他小师叔么？”

　　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破灭，小七的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两只手绞的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去。

　　苏幕遮又说：“其实，是我对不起小楼。我早就发现梁梦泽不对劲，如果我早点说出来，也许小楼就不会死了。”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小七茫然地看着他。

　　苏幕遮说：“你还记得，你刚带栾果回来的时候，曾经被人把包抢走的事吗？那个抢包的人是被附身使附了身的，那个附身使逃掉了，当时栾果没有异样，所以我们都没在意。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个附身使是梁梦泽的！”x

　　小七依旧呆呆地看着苏幕遮，仿佛他说的是她不懂的语言。

　　苏幕遮解释：“那天你给婆婆用栾果治好了病以后就晕了过去，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是消耗太多灵力的原因。晚上梁梦泽坚持要照顾你，我到了半夜不放心还是过去看你，结果我发现梁梦泽坐在你的床前，一动不动，他用首阳密宗元神离体，进入了你的精神界里去了！就在那时候，我发现他身边有个小竹筒，我好奇地看了一下，正是那天逃走的那个附身使！”

　　小七的眼睛睁大，想起那时昏迷中做的梦来，那奇怪的门，那凶猛的怪物，还有……梁梦泽那轻轻的吻。心剧烈地抽痛起来。原来那……竟不是梦吗？他进入自己的精神界做什么？他又为什么要拿走栾果？

　　苏幕遮似是看出了小七的疑惑：“我看到之后，当时也搞不清楚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还以为……”他苦笑一下，“是他要跟你亲近而作的小手段，所以也没讲出去。直到……看到他变成那个样子，还杀了小楼，我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这才发现了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小七瞪着苏幕遮，不喜欢他用的这个词，这让她觉得很冷。她迫切地想听到他的解答，又十分恐惧去听到他要讲出的事情。而且，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小楼被杀死了？小七的胃翻涌起来。

　　苏幕遮说：“七七，我本来是怀疑，但是刚才我用术力探察，果然你的身上还残留有象蛇血的气息！”

　　小七蓦然张大眼睛，象蛇之血！这是历代祝家守门人严禁接触的东西！

　　象蛇不是蛇，而是一种鸟，这种鸟本身没什么特殊，但是它的血却是一切封印的克星，有着能够削弱甚至消除封印的能力。祝家守门人因为自己的身体就是被封印着的万魔之门，所以那种东西是严禁接触的，况且，在人间界，象蛇并不多见。而她的身上居然有象蛇之血的痕迹！她是在哪里接触到它的？

　　小七记起给婆婆治病的时候，那阵奇怪的异物侵入感，还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难道……！

　　小七张大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是说，是小……他……把象蛇血附在栾果上让我接触到的？”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小七软弱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苏幕遮看着小七，目光里说不出是怜悯还是痛苦：“因为他想解开万魔之门的封印啊。七七，你还没发现吗？他后来那样子，绯红眼瞳，尖耳朵，跟这里的修罗族一样啊！”

　　小七看到到梁梦泽的眼睛变成红色的，耳朵却没注意。她看着站在旁边一脸懵懂的修罗族小女孩，舔舔嘴唇，困难地说：“你……你想说什么？”

　　苏幕遮长长地，低低地叹了口气：“七七，梁梦泽他是修罗族的人，他是——青螺的儿子！”

　　小七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声，家族记载下来的过去的事纷纷涌进脑海。

　　二百多年前，中土国力渐衰，内忧外患，一时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正道衰微，就正是妖魔横行的时候。

　　眼看妖魔势力越来越猖狂，就连大白天也有妖魔现身袭击人类，甚至有些妖魔将居民屠杀殆尽，占据了整个村镇，真正是群魔乱舞，群妖蔽日。几大术法家族终于不能再袖手旁观，因此联合起来，要肃清妖魔。

　　与群魔拼斗年余，法力低微的妖魔被消灭干净，终于只剩下万名法力高超道行深厚的妖魔。

　　而经过经年苦战，各大术法家族也元气大伤，若要将它们一一消灭，不论是人力还是时间都不能允许，因此众人商议，决定设下圈套，将这万名妖魔封印起来，以绝后患。

　　当时精擅封印的祝家出了一位出色的人物，是当时祝家掌门老太太的外侄，姓祝名翠微。

　　家族记载里说，这祝翠微是“千年难遇之术法奇才”，当时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把祝家所有术法研习的精透，因此掌门老太太又把他送到术法第一大家五行门行家去学习，到联手灭魔的时候，他已经在行家学习了三年，集两家之长，大有所成，在灭魔的征战中屡屡立下功绩，能力之强令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