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生说奉圭神君和越琇神君是九重天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对儿神仙,第一次近距离见越琇神君,言斐觉得他们二人并不相同。
奉圭神君的距离感更多是因为下仙们敬畏他的权利日渐生出的,积威甚重。而越琇神君的距离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她眼中无欲,一心向道,令人仰视。
言斐匆匆见礼后越琇便若无旁人的再度练起刀来,没有灵力注入也将银铠偃月刀舞得赫赫生风,目光没有在言斐或是白虎身上多停留一瞬。
打扰了上仙修炼,言斐牵着白虎便要离开。
谁料白虎不仅不肯离去,还冲着越琇神君嗷呜嗷呜地叫唤,然而越琇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外物,专心致志地练刀。
白虎挣得太用力,言斐一时不察竟叫它脱手而去。四只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霎时间就冲到越琇神君面前。
言斐气恼,见个女孩子就扑,真是宠肖其主。
眼见着大刀落下,小东西吓傻了躲也不躲,言斐只来得及惊呼:“秀秀——”
电光火石间,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偃月刀被格挡一下插|进距离白虎毫厘之地。
被一刀砍半滚落在地的暗器是一颗硕大华美的珍珠。
差一点点,小东西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阵风刮过,居启冲过来一把捞起白虎抱在怀里,与越琇对视一瞬又滑开视线,冲着言斐嚷道:“我把秀秀托付你照看,你就是这么照顾它的?”
言斐低下头,愧疚难当。虽说不是她有心之失,但确实是在她手里跑出去的,若是问责,她无可辩驳。
越琇在一旁冷眼看着,像个事不关己的路人。
然而此时远边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男声:“三太子,本君的人什么时候容你诘难了?”
奉圭驾着云雾而来,除了嘴唇还有些泛白,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他斜挡在言斐身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端在腰前,出口不容置喙:“自己的宠物自己看顾好,本君的司墨不是你的侍女。”
居启也是一时心急没过脑子,说话冲了点,现在被奉圭一堵,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越琇看了看此间情形,谁也没理,径自转身回了白虎宫。
居启望向越琇离开的方向,鼻息长叹,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回身对言斐拱手告歉:“是我一时心焦失言,望言斐元君海涵。以后秀秀我自己带,多谢元君一日照拂。”
言斐本就自觉有愧,哪里敢受他这一歉,侧身躲了。
双方和解,居启自觉潇洒地一撩龙须刘海,抱着小白虎大步流星离去。
现下再无第三人,言斐踮脚扒拉奉圭胸前的衣襟要看他的伤口,埋怨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呀,伤还没恢复呢,给我看看是不是裂开了。”
奉圭捉住她作乱的手,感到有些好笑。先前居启冲她嚷嚷,人缩得跟个鹌鹑似的。对他倒是敢大呼小叫,没看出来还是个还是个窝里横的。
奉圭敛容正色道:“开明兽一案查出凶犯了,我来找你去听审。”
言斐收回乱翻的手,眨巴着大眼睛问:“这么快?是谁?”
“素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搬完砖肥来啦~
第27章 玉兔素娥
九重天议事之地——明辨阁内。
通常一般小案是交由执律的奉圭直接审理的,遇到牵连颇广、涉案严重或是不肯伏法的则需升格仙家会审。
开明兽一案主理人奉圭牵连其中,所以延请了上仙陪审,以证公允。
陪审上仙之一——修明神君礼请另一位陪审玄灵帝君坐于首位,玄灵帝君摇头婉拒:“本君不管俗务多年,还是让奉圭主审吧。”
主审不能涉案,但奉圭执律以来判案公秉,为人正直,得众仙信服,倒是无人对此有议。
玄灵帝君随意择了个位置,修明也就跟着陪坐,开明兽之主东王公也在席列。
奉圭并未推辞,阔步走上堂前,整肃下坐,环视堂下群聚的小仙,道:“提审嫌犯素娥。”
天卫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堂下的小仙们也在悉悉索索地交谈着。
修明查证的动静不小,许多小仙一起拼拼凑凑也将因由猜了个大概。
“素娥仙子可真狠毒,奉圭神君不过就新收用了个仙官,便要人家性命,这般爱慕谁消受的起。”
“要我说,当初嫦娥仙子被贬下界奉圭神君就不该提她上任,简直是恩将仇报嘛。”
大家都以为素娥是因爱生恨要害奉圭神君,司命偷偷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变一把折扇挨个敲了他们的脑袋,唉声叹气道:“你们八卦也要搞搞清楚啊,素娥下毒的对象是奉圭神君的司墨,奉圭神君是替她挡了一道才受的伤。”
言斐和上生也混迹在人群里,上生闻言猛地一拍司命后背,“就你清楚!”
言斐在天宫除了“烤仙鹤”一事并不惹眼,司命这几句一抖搂大家都关注了起来。
“哎呦姑奶奶,你可收着点劲儿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几掌了。”司命抻抻后腰,夸张求饶。
众人言语间,素娥已被带到堂上。
镣铐相碰发出脆响,素娥一脸平静地站着。
修明神君召来人证,并拿出物证交与奉圭。
此案并不复杂,关键证据就在于磷水。此物稀缺,整个九重天就只有炼丹的太上老君和研究药理的他才备此物。
问过太上老君,他除了天庭宴那日出关过,其余时间都守着炉子,查了剂量磷水也没少,那便是他的朱雀宫出了问题。
一查果然是他宫中失窃,他负责九重天的教习教化,日常来往问道的学生很多,宫门常年不闭,这才给了素娥得手的机会。
那日奉圭托他查明此事,当夜他便问询了所有学生,其中一人便曾看见平时足不出户的素娥出入朱雀宫,行迹还十分鬼祟。
天庭宴的座次是提前安排好的,然后修明便查到素娥在言斐的杯壁上动过手脚,上面有磷水残留的淡淡味道。
上生还证言当日素娥曾端了仙酿过来找过她们,却无故洒在她们身上。恐怕那也不是一般酒水,而是能与磷水相互作用的甘草露。
磷水遇甘草露会激起火性兽类发狂,所以开明兽才会目标性的扑向言斐。甘草露无色无味于证无力,若非修明无意间闻到言斐手上的磷水味,恐怕还真让她逃过天网。
修明起身请罪道:“此案本君亦有过错,朱雀宫看守不力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本君难辞其咎。”
奉圭与修明平级不好评判,看向玄灵帝君,玄灵帝君沉吟半晌:“汝虽有疏漏,却也是他人心生邪念才酿成此祸,不必过于自责。”
帝君言下之意就是无需降罪于修明。
九重天万年来从未发生残害同袍之事,虽然素娥心性孤僻,谁能想到她竟走上歪路。
人证、物证俱全,无可抵赖。
凉风吹起奉圭耳畔的一绺发丝,他抖抖手上的罪证,冷漠道:“依据增订版天庭律第四百二十四条规定,凡无故伤害同族,影响天宫稳定者,轻则羁押天牢悔过五百年,重则流放。”
“月宫仙子素娥,意欲谋夺同族性命,牵连多位上仙,致一人重伤,依律流放弱水看管百妖塔,永世不得重返天宫。”
弱水之畔的百妖塔锁了万万年来天庭捉的数百只为祸人间的大妖,此地妖气肆虐横生,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不仅备受折磨更是断了修道之路。
这一罚委实不轻,底下的小仙们也纷纷议论着。
奉圭看向陪审的修明神君和玄灵帝君,二人并无异议,这样重的惩处也算是以儆效尤。
奉圭也没忘了开明兽,对听审的东王公道:“案子现已查明,开明兽是为奸人所害,东王公可以自行带走了。”
此事于东王公而言确实是无妄之灾,他怒气冲冲地瞪了眼素娥,一甩袖子跳下凳子就走了。
素娥从奉圭开始审判就逐渐瘫倒,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声音:“奉圭神君你判我流放弱水?”
“是。”奉圭淡淡道,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闻言素娥浑身的血液凝住,心尖发颤。
九重天人人都知她爱慕奉圭神君,可无人知道因由。
当年她还是月宫中嫦娥豢养的一只玉兔,与其他玉兔无异都只是普通的灵宠。
一日,她误食了一株聚灵草,灵气充盈,引起了嫦娥的注意,夜夜抱她入眠。仙子的衾被真暖和啊,月宫都没那么寒冷了。
后来,聚灵草的灵气消散她又变成了一只普通玉兔,嫦娥也不再记得她是哪只小兔了。
为了能让嫦娥再注意到她,她每日都去偷吃聚灵草吃到撑,再克化修炼,日复一日,不曾懈怠。要知道它们这些并非仙胎投生的,修仙要难上万倍,可她坚持下来了,最终修成了仙体。
嫦娥也为她高兴,请了很多仙友到月宫庆祝。可嫦娥的人缘太好了,所有人都那么喜欢她。
原来,这温暖不属于她一个人。
再后来,嫦娥私恋凡人后羿被贬下界,所有仙友都去求情,除了她。
嫦娥走后,月宫主位空悬,是奉圭神君力排众议选了她作为继任。
天宫百余仙众,只有他看到了她。
她管理月宫后驱逐了所有玉兔,月宫又变得凄清寒冷起来。
她每年都自请去玄武宫协助奉圭神君办案,每年都被拒绝,被一众小仙嘲笑。
没关系,她知道他就是那样冷清的一个人,和她一样。
可是啊,这个下界上来的小仙千不该万不该站在他的身旁,她不允许还有人能得到他的注意,绝不。
素娥仰首看着奉圭无情的眼眸,眼角沁出点点泪花,忽而长笑不止,那笑声凄厉、尖锐,令人发瘆。
既然她得不到,那便一起灭亡吧。
她扭头看向堂下的言斐,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正欲开口:“那我还有……”
一旁的上生心里突突直跳,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打断素娥,“小仙恳请速速将此等恶仙送去弱水,以免再生事端。”
此言一出,围观的小仙们纷纷支持,高声附和。
奉圭敏锐地意识到了素娥还有话要说,直觉告诉他此事还与言斐有关,他几乎没有犹豫,截住素娥的话头,命令天卫将她速速押下。
小仙们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天卫架起她的双臂,素娥拼命挣扎还想说话。奉圭直接捏了个昏睡诀,天卫将不省人事的素娥拖了下去,送往弱水之畔。
陪审的修明若有所察地看了眼奉圭,没有插手。玄灵帝君更是在奉圭下了判决后就早早的开始闭目养神。
素娥想说的话便只有等她醒后说与百妖塔的恶妖们听了。
第28章 北海之北
素娥案尘埃落定没几天,北海传来一则凶讯——
被镇压在北海之北的凶兽祸斗隐有冲破封印之兆。
祸斗乃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也被称为地狱之犬,兽身呈黑,六足,生火出其口,胸狭易恨。
生于大泽荒墟,一经出世寸草不生。本来荒墟就是焦土一片由它肆虐也罢,可其日渐成长后竟开始危祸仙界边境。祸斗天生恶力,天赋极高,若是任由发展必然酿成大祸,必须扼于摇篮。
两千年前恰而正值仙魔两界第四次大战,三位天尊要坐镇天宫,五位帝君俱都上了前线。四方神君中越琇神君在前线领兵,刑天神君正在历劫,修明神君都还没坐化己身,朱雀宫还空空如也。
九重天唯有派奉圭携天族法器山河轮镇压祸斗。
当年奉圭也不过是初初历完大道天劫的小神君,这一役打的甚是艰难。他与祸斗一路从大泽荒墟缠斗到北海,在北海之北将祸斗打至残血,最后祭出山河轮将其镇压于北海之下。
彼时他用了八成仙力加诸在山河轮上,按理来说至少可保五千年太平,现下时日还未过半封印便有所松动,恐怕祸斗在山河轮内又修得一轮大境界圆满,有实力破封而出了。
山河轮已经压不住祸斗,而天族另一法器乾坤钵下落不明,不过好在现在魔族未曾进犯,增派上仙和天兵天将定能一举将祸斗拿下。
于是三尊长老合议派曾经降服过祸斗的奉圭同越琇一起彻底将其斩杀。
听到这一消息时言斐还在玄武宫整理案卷,分门别类归置的整整齐齐的。
奉圭领命入夜后便要前往北海,他静静地回到玄武宫,没有惊动言斐。
言斐一册册整理完毕,撑着站起身扭头便看见了他。日渐西斜,光影打在他的侧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辉光。
看见他,担心和忧惧便涌上心头,言斐抽抽鼻子咽下哭腔:“你的伤还没好,可以不去吗……”
她听上生说祸斗本性凶残,被关了这么些年,此番得了机会冲破桎梏,保不准狂性大发做些毁天灭地的事。
此前在凡间时他去治理水患都没能回来,她害怕,她害怕他又丢下她一个。
奉圭只是摇头。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九重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祸斗,若非此前受了开明兽一爪,这战他是要打头阵的。
正好这几日有一困惑不解,休养这些天日日对着言斐的脸实在想不清、参不透,或许换个环境去了北海灵台便能清明了呢?
可是看她站在那里,小小的、毛茸茸的、可怜巴巴的一个,像极了《名兽志》里描述的被人遗弃的狐獴。
奉圭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伸出手,有点僵硬地拍了拍又摸了摸言斐的头,做完以后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手。
只好虚咳两声转移道:“这次我会回来的。”伤了心脉修为大减,他不能保证这一行毫发无损,但能承诺的他一定会做到。
言斐抬眸看向奉圭,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有两个小小的、明亮的她。
“真、真的吗?你不骗我?”
奉圭失笑,到底谁是小谎话精啊……
说到这里,奉圭抬手解了言斐身上的口吐真言决:“我不骗你,你以后也不能再骗我。”
“骗你?我以后要骗你什么呢?”言斐目光坦荡。
是啊,她现在不过是他的下属司墨,有什么需要对他说谎。
想到这里奉圭飞快地皱了下眉,他在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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