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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33说：“巴别塔国，一个在地图上不存在的国家。”
123说：“一个在地图上并不存在，却凌驾于在地图上能找到的所有国家之上的国家。国中之国。”
112233说：“所以，Y就是王中之王了？”
123说：“是的。”
Y是实验室里的领头人物，他/她参与并指导了当时在地下城的实验室里所进行的百分之三十的实验，在投票选举中他/她获得了百分之七十的选票，被推举上最高位置。人们都更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最聪明最有才能的人手上。
有一次21说：“巴别塔国是纯世界的前身。据说。”
1234566曾问21：“你有因为自己刚好是21而遗憾过吗？”
21说：“我从没为自己遗憾过，似乎纯世界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在替我遗憾，不止一次地。”
我离开Ε1049号楼，来到Ε1048号楼的天台，没有看见刚才一直站在这里的那个人。站在这里抬头望，天空没什么不同。远处的浓云正逐渐散开，但夕阳早已沉没，地平线上连一丝微光都不剩。整个杂世界笼罩在一片灰黑色中，不是因为天阴，而是夜幕已降临。
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幅古老的画。
第5章
我正坐在食堂一楼吃着简单的饭菜。412379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说：“几个纯杂世界的公民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昨天早上出发的。”
无论是纯世界的人到杂世界去，还是杂世界的人到纯世界来，都必须在日落前回各自的世界。一个人成为纯杂世界公民的时间不可以超过十八小时。
我说：“哪个队？”
412379说：“桃衣队。”
我说：“也许今天会回来。”
412379说：“但愿。”
吃完饭我又到Ε1049天台去了。
809070说：“为什么你喜欢住Ψ区却又喜欢上Ε区的天台？”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Ε1048天台空无一人。
一个灰色十字架将内环均等切成四个扇形区，将中环和外环各均等切成四个扇面形区，位于Ψ区、Ε区与十字架的八个交点处的所有建筑物，都属于天文物理学家们。Ε1050和它旁边的Ε1051、Ε1052都处于十字架的东线上，这意味着这三幢楼的天台不能随意上去。据说这种空间布局是为了纪念Y，灵感源自“南十字座”，由1设计，这让1在我心中拥有了双重形象。我忍不住猜想，也许1生活在南极的Ψ区或Ε区里，位于十字架北线的某幢建筑内。“γ”和“Y”在直观视觉上看起来很像。
纯世界里的人都忘记了自己，但是我们并没有沦为工具和机器，而是在医院里得到最好的照顾，在学校里接受最正规的教育，在工作分配上被充分尊重了个人能力，在生活上达到了最高质量，所以我对一切持认命态度。如果有一天，我们所有人活着等来了最真实的答案，那个答案会不会有些忧伤？
809070说：“仅仅是Ψ区和Ε区的房子就够所有纯世界的人居住了。”
98754说：“有时候看着一幢幢干净豪华的空楼，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
如果那几个还在继续做纯杂世界公民的纯世界公民今天下午日落前依然没回来，那么明天早上救援队就会出发。救援队一般都由种植队的人组成。我上一次成为纯杂世界公民已是好几年前，当时是去搜救一位走散的医疗员。
30008说：“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又会有几艘飞船飞离地球，载着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
4023说：“会不会有一天杂世界消失，一个抬头可以看见天空的纯世界出现在地表上？温和的风轻抚脸庞，可爱的雨点滴落在手背上，五颜六色的花开遍大地，清澈的河流养育着每一座城市，人类的欢笑声回荡在所有地方。”
30008说：“不知道我会不会成为明天的救援队中的一员。”
4023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循着他们的足迹而去，会不会在前行途中遇见坠毁已久的某艘飞船，然后在里面看见已经变成骷髅的传说中的他们？”
30008说：“我喜欢室女座，因为它是最大的黄道带星座。”
4023说：“我喜欢苍蝇座，因为它在全天88星座中大小排名第77位。”
我喜欢波江座，因为波江座α星在全天20颗最亮星中排名第9。
1或者Y一定喜欢南十字座。
奥娜尔。菲比。奎妮。薇尔霍米娜。斯克儒格斯在守望什么呢？一个种植者吗？
有一天412380在1区食堂里看着正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吃饭的434679，说：“他叫凯文。美克蒙那戈尔，上一世不停想要弄明白自己是谁，这一世却成为一个认命者，静心地做一名地质学家。他甚至都从不到地面上去。”
十年后再遇到1179，当我把那本日记还给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不愿意再翻看一眼？或者，随手翻一翻，笑一笑，把它扔进垃圾桶里，认真地去做一个科学家？
为什么“奥扎菲尔”只能让人体持续短短九十年的健康与活力，而不是一千年，一万年。
Ε1048天台出现了一个人，于是我离开Ε1049天台。
当我到达Ε1048天台时，他说：“为什么你的家在1-79，却一直住在Ψ333-10-01，然后又喜欢往Ε1049天台跑，但是又总是朝Ε1048天台看？”开启了刮风模式。
我说：“你是几号？”
他转过了身，说：“我当然是1号，阿根。巫嘎。詈依。”
第6章
大地一片荒芜，像被艺术家涂鸦过的五颜六色的艺术墙，干燥又缺少植被覆盖，在无数往来找寻食物的人长年累月的踩踏中，表层的土壤变得像一层被撒在地面上的有色面粉。当我们救援队行走在上面的时候灰尘四起，仿佛一场突降的跟随我们移动的浓雾，把后面的队员包裹在混沌中。
世界又黑又紫还透着灰。
太阳被灰白色的云层阻挡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但是空气却无比灼热，让大地像一个蒸笼。为我们带路的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的脸上汗水纵流。包裹在防护衣和防毒面罩下的我，后背也湿了一大块。
4023说：“这里真像火星。”
110说：“火星上面没有五颜六色的水坑，也没有变异的动、植物。”
我们面前出现上百个水坑，直径都在八米左右，全积满黑色淤泥，淤泥中心的积水内浸泡着枯枝败叶，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紫色的油，让人无法看清水里有什么动物，水底什么样。成千上万栖息在枯枝败叶上的天使长尾天蚕蛾和玫瑰枫叶蛾被我们的脚步声惊起，一群又一群的玫瑰枫叶蛾像一块块被一阵短暂的风吹起然后又飘落原地的彩色手帕，在我们面前上去了又下来，无数的天使长尾天蚕蛾像一片片树叶飘荡在它们中间。
这些水坑像沙漠中的湖泊群，养育出一片片绿洲。水坑群周围爬满藤蔓，并站立着几棵攀枝花树。藤蔓丛中开着黑色、紫色、褐色、檀色等深色花朵，最显眼的是紫色。藤蔓丛中分布着一条条时宽时窄的路，连接成渔网状，它们被踩踏得生长不出任何植物，只印着许多脚印，那些较深的脚印里积着少量水，水里游动着无数像丝线一样的深红色虫子，它们拥挤在正逐渐干枯的小空间里，不停地挣扎着。不久以后，当里面的水全部蒸发，只剩下淤泥的时候，某一天，会被一只脚踩平，然后被热气烘干，那些虫子会雕刻出美丽的纹路，不仔细看还以为这里曾埋葬着一片片的红色树叶，在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淋、日晒和霜冻后，腐烂得只剩叶脉装饰着大地了。
412379说：“如果火星上有水，生活在火星上比生活在地球上强多了。我宁愿喝着克拉克河的水住在火星上，也不愿喝着霍布森河的水住在杂世界。”
霍布森河是纯世界第一大河，由林伍德石中提取的水汇集而成。
我说：“只要有清水，我愿意生活在冥王星上，哪怕永远无法被太阳照耀。”
98说：“如果有清水，火星是最适合居住的星球，在太阳系内。”抬头望向天空。
我说：“‘霍尔-泰什尔，两个地平线的红色荷鲁斯’。”
4023说：“也许他们没能成功穿越盖尔博特森林，到达皮格马利翁城。”
98说：“福瑞恩。美瑞维瑟尔和福瑞泽。美西美瑞斯从不失误，他们俩带的队一定能到达目的地。”
西萨尔。康宁汉说：“他们从不迷失方向，就算闭着眼也能在黑暗中走到想去的地方，但是万一遇到凶禽猛兽了呢？如果他们俩不幸牺牲，纯世界的人就算躲过灾难也走不出森林。上个星期维森戈托瑞克斯。福瑞斯奈带领的寻食队在森林深处遭到袭击，特润斯。美尔肯泽伊没能回来。”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如果不是为了98，我不会接这个活儿，我们合作十八年了，每次他成为纯杂世界的公民，到杂世界出任务时，从没找过别人做领路人。当然，这次给的报酬也相当丰厚，是以往的三倍。我不知道哪一种选择会更好，于我而言。一辈子喝着克拉克河的苦水，吃着比水更苦的食物，每天东奔西走，再度过三十年好，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换取足够一年喝的霍布森河水和足够一年吃的来自纯世界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瓜果蔬菜，还有这双鞋，然后只享用了几个小时或几天就可怜而可悲地死去好。也许今天下午日落前，我们就会死在盖尔博特森林里。谁知道呢？没有人看见过它，人们总是听到一阵失踪者的呼喊声凄惨地从不远处传来，然后跑过去一看，只发现一滩血。人心惶惶。我们还以为最危险的凶禽猛兽早已被捕猎队捕杀光。现在很多人都躲在建筑群里不敢走出来。克拉克河边从没如此安静过。”在一棵树上摘下一个果实咬了一口。
杂世界的水果，果肉颜色跟花朵一样深。
西萨尔。康宁汉说：“也许我们会在盖尔博特森林里遇到特拉帕尼巨人。”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完全有可能。”带领我们穿过那些水坑，到达一片由几百年前倒塌的废墟形成，由碎砖、碎混泥土和碎石组成，凹凸不平的空旷之地。
西萨尔。康宁汉说：“这地方生活着许多蟑螂、老鼠和蛇。还好亚马逊森蚺、科莫多巨蜥和尼罗鳄已经灭绝。”
110说：“还没成为一名种植者前我从没到过地表，那时候以为杂世界永远在白天被太阳照耀，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少部分纯世界的人为了看到夕阳每天吃完下午饭都会爬到Ψ区或Ε区某幢楼的天台守候，有时候连续等待一百天左右就能看见一回日落，有时候就算一直等上一年也不会有幸看见一眼。每个星期我都会到外环种一次树，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种了一千九百四十天树，但从没见过夕阳。没有夕阳的昏黄不算真正的黄昏，所以我也从没领略过黄昏。”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杂世界里，没有人会在乎夕阳，一口纯净水比寿命更重要。很多人愿意为了一口霍布森河水少活十年。”
杂世界昼夜温差大，但现在还是上午却比刚才冷了许多。灰暗而寒冷的大地仿佛迎来了一个漫长的核冬天。
30008说：“要是我们能知道在盖尔博特森林里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就好了。”
412379说：“一头四米高八米长的狮子？”
415说：“或者豹子。”
110说：“也有可能是恐龙。”
4034说：“我真希望遇见的就是狮子、豹子或恐龙，而不是另外一种从没听说过的奇奇怪怪的动物。”
4023说：“这里为什么这么冷？”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不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一直如此。这里是很多人向往又惧怕之地。有时候我会来这里站几个小时，在我用来自纯世界的美食和霍布森河水把肚子填饱以后的某一天的某个时刻。”
98说：“瓦拉赫峡谷后面就是盖尔博特森林。”
西萨尔。康宁汉说：“里面堆满了白骨，那里曾经是死亡之谷，野狼的聚居地，捕猎队清洁了它。”
4012说：“也许在盖尔博特森林里等待着我们的是一群猛兽。”
4034说：“也许是霜巨人尤弥尔。”
一只雀鹰从不远处的低空飞过。
4023说：“你好，赫拉斯瓦尔格尔。”
第7章
当我们来到瓦拉赫峡谷中心的时候，一阵风铃声响起，且越来越近，而那时那刻没有风。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对我们几个第一次来到瓦拉赫峡谷的人说：“等一下无论你们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这些小家伙不会对我们造成一丝伤害。当然，它们可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98说：“是尸眼群。它们只对尸体感兴趣。”
一大堆青色“硬币”从四面八方涌向我们右前方十几米远处。当它们从我们脚边经过的时候，自动在距离我们双脚约半米远处绕行，于是地面上出现了十一个以救援队和领路人的双脚为圆心的圆。有的圆完整，有的圆有缺口。有缺口的圆三三两两围成花朵形。
这些“硬币”的背心各有一个粉色圆纹，圆纹外有一个橘红色圆环纹。
110说：“前面一定有刚死去没多久的人或动物。尸眼喜欢新鲜尸体。”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尸眼能探测到八公里内的尸体，并闻出死去的时间，再计算出自己与尸体之间的距离，然后判断出到达时尸体是否还新鲜，如果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它们会涌向那里。”
西萨尔。康宁汉说：“它们只吃死去半小时内的尸体。”
110说：“所以前面的尸体死亡时间在半小时内。”
西萨尔。康宁汉说：“也许刚刚咽气。”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这些尸眼要么是在这个东西死去以后探测到它然后赶过来的——不管它是什么，总之是个庞然大物，看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尸眼的数量就知道了——要么它们一直跟在它身后，静心等待它的死亡。”
98说：“尸眼能看到一个生命的终结时间，这是它们名字的来由。”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尸眼还有个了不起的能力，它们能计算出尸体的体积，然后计算出它足够多少只尸眼享用，同时能探测到多少只尸眼正赶往尸体的方向，所以不同的尸体只会引来刚好数量的尸眼。不会多一只也不会少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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