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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高楼像苍天大树隐入云端，前面的外环像一条彩色地平线向两边延伸。
我说：“不需要。”
700000说：“Ψ区食堂里的食物好吃，还是Ε区食堂里的食物好吃？”
我说：“不知道，我只去过Ψ区食堂，那里的西红柿炖牛腩很好吃。”
700000说：“我更喜欢竹笋炖牛腩。”
我说：“当仰望星空成为一种任务而不是闲情逸致，会不会觉得很枯燥？”
700000说：“当我不上班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因为我不想看向任何方向的任何事物。”
我说：“外环的树很美。”
700000说：“是的。”朝Ε区走去。
中环就像一片光滑的沙漠，一块冰冷的旱地，一条没有生命的河流，干净得荒凉，荒凉得干净。
940123说：“就像行走在一面无边无尽的镜子上，给了很多时间让你跟自己相处。”
30008说：“仿佛行走在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空间里，真实而虚幻，具体又模糊，咫尺且天涯。”
1111111说：“每当我站在这里，随便看向任意方向，总会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却又毫无希望。”
1234说：“这里是内、中、外三环中最真实的一环。”
1234喜欢每隔一个月就绕着中环走一圈。
401238说：“这里的安静与纯世界其他地方展现出来的安静属于两种不同类型。这里是自然静，其他地方是人为静。我崇尚自然。”
401238有时候喜欢沿着内环与中环之间的界线漫无目的地闲逛，有时候喜欢从Ε区边缘朝着外环的方向走，但是他没有一次完整地环绕中环走完过一圈，也没有一次走到外环去过。
30008说：“快看，枫叶在天上飞。”
西萨尔。康宁汉说：“三花槭天蛾。”
412379说：“不是鸟吗？”
98说：“是一种条背天蛾，前翅和后翅展开时与三花槭叶一样，故而得名。”
上万只三花槭天蛾从森林上空飞过。
30008看着一大片环绕着一棵箭叶树根生长的米色刺杯菌，说：“这些一定不能吃。”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停下，把大砍刀递给西萨尔。康宁汉后，爬上八米远处的一棵箭叶树，摘下一些粉色坚果，把十三颗捏烂后取出果仁堆放在十四米远处的一堆枯枝败叶上，然后手握十三个，捏烂后取出果仁，一颗一颗放在坚果仁堆和被米色刺杯菌环绕的箭叶树之间，铺出一条线。
米色刺杯菌们全都动了起来，然后排列整齐，一个跟在一个身后，沿着那条坚果仁路，走到坚果仁堆旁。
30008说：“它们是活的，我指它们是动物。”
西萨尔。康宁汉说：“紫伞虫喜欢吃神青果。”
30008说：“明明是米色的。”
西萨尔。康宁汉说：“紫伞虫曾经是紫色的而不是米色的，神青树的树叶曾经是青色的而不是橘红色的。”
98说：“在两千多年前。”
西萨尔。康宁汉说：“紫伞虫总是在不停找寻神青树，当它们找到一棵拥有较甜果子的神青树后，会围成圈在树下等候果子成熟并自动掉落。”
30008说：“它们怎么知道一棵树的果子是甜还是酸？”
西萨尔。康宁汉说：“它们能从树皮的味道判断出来。”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和98走到神青树下，各用一把小刀从地面刮起一层紫色菌丝体，放进一个玻璃瓶中。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不知道用不用得上，既然遇到了那就收集一些吧。”
蹲在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对面的98，用左手食指指向神青树的根部，说：“这棵结出来的果子一定非常甜，因为甜度环比较大。”
98所指的地方是一个因包裹在表面上的赭石色树皮被啃掉后裸露出来的橘红色边材所形成的圆环，像一个脚环戴在神青树的树干上。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如果一棵神青树结出来的果子是酸的，那么它的根部只会有几个小伤疤，如果不酸不甜，甜度环会断断续续，如果有些甜，甜度环完整但会很细。”朝左边的那条坚果仁路看了一眼，与98一起离开了神青树。
紫伞虫们排列整齐，一个跟着一个顺着坚果仁路回到神青树下，走在前面的都变成了青灰色，走在中间的都变成了灰色，走在后面的都保持米色。
4034说：“为什么它们的颜色出现了差异？”
4012说：“太美了。”
98说：“青灰色的吃撑了，灰色的吃饱了，米色的还很饿。”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下一次该轮到这次挨饿的吃撑，这次吃撑的挨饿了。”
4012说：“不撑不饿刚刚饱的呢？”
西萨尔。康宁汉说：“永远不撑不饿刚刚饱。”
4012说：“它们有全都吃撑或吃饱没一个挨饿的时候吗？”
西萨尔。康宁汉说：“有。它们围在这里，就是在等候这样的机会。”
4023说：“不远处就有一棵果实累累的神青树，它们为什么还是守在这棵果子稀疏的神青树下？”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因为那棵没有长在它们前进的路线上。它们喜欢沿着一条直线一路向前，到了森林边，再转个弯，又沿着另一条直线往回走。我猜，也许那棵在它们回来的路线上。当下一次它们经过这里时，会围在那棵下，而不是这棵下。”
4034说：“如果我有很多神青果，它们会愿意跟我走吗？”
西萨尔。康宁汉说：“那就看多到什么程度了。”
4034说：“多到永远吃不完，可以让它们每一个每一天都不挨饿。”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我想，它们会愿意的。如果你能在我的有生之年每天为我提供足量的霍布森河水和来自纯世界的食物，我愿意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地跟随你，我的朋友。”用手里的大砍刀砍向前面的荆棘丛。
第13章
当我们来到麦格克河的时候，看见上千只紫脸花手猴聚集在河边休息。看见我们后，它们不惊不慌不躲不避，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412379说：“这条河没有混杂着泥土，像霍布森河一样清澈，是不是被白衣净化队净化过？”
麦格克河中生长着雪花草、垂泪莫斯、柳叶水蓑衣、豹纹红蝴蝶和紫色十字铁皇冠，水草丛中穿梭着黑甲马尔虫，有翅马尔虫，灰色巴那诺格米厄斯鱼和有翅恐龙王鱼。
110说：“不是。泥土都沉积在河道上。麦格克河的水，比克拉克河的更苦。”
西萨尔。康宁汉说：“克拉克河的水可以喝，麦格克河的水却不能喝。”
412379说：“为什么不能喝？”
4034说：“喝了会怎么样？”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会失去自我。”
30008说：“不会死吗？”
110说：“不会。”
4023说：“难道你不觉得迷失比死亡更可怕吗？就像被赶出纯世界比死亡更可怕一样。”
30008说：“我不认为被赶出纯世界比死亡更可怕，所以我也并不认为迷失比死亡更可怕。”
西萨尔。康宁汉对30008说：“你怎么知道自己现在是迷失了还是没有，是生活在纯世界还是飘荡在杂世界亦或挣扎在纯杂世界？万一你是一个在很久以前不小心喝了一口麦格克河的水而已经迷失了所以没能再回去的纯杂世界的永久公民呢？现在的一切只是你坐在麦格克河边的一群紫脸花手猴中间做的一场梦。”
当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挥着大砍刀砍伐河边的一棵三球悬铃木的时候，紫脸花手猴们全都围了过来，激动不已。
4034说：“如果它们会说话，你们觉得它们会说些什么？此时此刻。”
415说：“它们会说话，只是不会说人话。此时此刻它们就在说话，只不过我们都听不懂。”
110说：“我猜它们在赞美特若伊的伟岸与雄壮。动物很纯粹，它们崇拜充满力量的强大者。”
一只紫脸花手猴将手中握着的一把紫色十字铁皇冠递给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
110笑了起来。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摇了摇头，说：“谢谢。”继续砍树。
那只紫脸花手猴把紫色十字铁皇冠朝离它最近的30008递去。
30008摇了摇头。
它把水草朝4023递去。
4023接过紫色十字铁皇冠，放进衣袋里，说：“谢谢你，奥伊尔。”
那只紫脸花手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然后所有紫脸花手猴们跟着它叫了起来。一群紫林鸽从河对面的一棵乔松上被惊离。
30008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压缩水，想给奥伊尔。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你在做什么，快放回去。”朝30008走去，但是他还没走到30008身边，那颗压缩水就已经被离30008最近的那只紫脸花手猴抢走了。
打算重新再捞一些紫色十字铁皇冠，刚走到河边的奥伊尔，听到同胞们的躁动声后，回头看了一眼，便立刻急速往回跑，跟大家一起把30008包围在里面，开始搜索他身上的每一个口袋。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把衣裤被撕破脸上有很多抓痕的30008从猴群中救了出来后说：“还好你身上没有别的压缩水了，也没有压缩饼干，不然我们就倒大霉了。你会害死大家的。”看了30008一眼，加快了砍伐速度。
西萨尔。康宁汉取下一把缺了两个口的弯刀，把30008拉到自己背后，站在我们和紫脸花手猴中间，说：“你打破了我们与它们之间保持的和谐共处关系，长久以来我们相互不打扰不侵犯，但是你今天给了你的朋友奥伊尔一颗压缩水，让它尝到了霍布森河水的甘甜，从此以后它们都会对人类寄予厚望，如果下次再遇到，我们不主动给它们两颗霍布森河水，再下一次遇到不主动给它们三颗，再再下一次遇到不主动给它们四颗，那么它们便开始想要抢夺，然后人猴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从此再无法相安无事。你们完成任务后就回去了，也许自此都不会再踏足杂世界，下次就算有救援队到这里来，其中也不一定还会有你们，可是我们却永远活在这里，有生之年都要跟森林打交道，外面的荒地寸草不生，我们总不能吃土，虽然迦汉吉尔树的果实很涩，伊布若树的果实很酸，巴克斯树的果实很辣，黑瑞贝尔托树的果实很苦，但是能填饱我们的肚子。”
包在30008头上的那件外衣掉落在他脚边，从里面滚落几颗神青果，掉出佛提斯和一只青灰色胖紫伞虫。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把砍刀深深砍进三球悬铃木里，走到30008面前，想揪住他的头发却发现大家都是光头，然后揪住了他的衣领，说：“这是你的谁？埃斯特凡？埃美瑞克？埃伊瑞克？埃格蒙特？埃伊那尔？还是埃夫西米奥斯？”
98接替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继续砍三球悬铃木。
30008说：“是莎万娜。”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如果不是受团队精神的约束，你会被扔进麦格克河里喂夜幕鱼。”放开了30008，捡起佛提斯和莎万娜，来到离紫脸花手猴们最远的110面前，从他那里悄悄拿走一颗压缩水，然后走到猴群面前，把那颗夹在佛提斯和莎万娜之间的霍布森河压缩水递给那只站在最前面，高大、挺拔、强壮的紫脸花手猴首领。
对方接过那颗夹心压缩水放进嘴里，然后原地转了几圈，跑到麦格克河边，再跑回来，把近乎被嚼烂的莎万娜和已被牙齿碾成半圆形的佛提斯一口吐在地上，转身对猴群吼叫了几声，用右手挠了挠头，往我们的来处跑去。不一会儿，猴群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内。
30008说：“你让佛提斯和莎万娜承担了一切，把危险引向无辜的尸眼和可爱的紫伞虫们，你真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杂世界的杂种，活该永远生活在杂世界里受苦受难。”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是你带给了它们灾难，不是我。”回到三球悬铃木下，接过98手里的砍刀，一刀把它砍倒。三球悬铃木的另一头倒向河对面。他从树上走了过去，我们也都跟着他过了河。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对30008说：“你不过来吗？”
30008说：“对不起。”转身往来路走去。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看着30008的背影说：“这世界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开始的。”
4034说：“紫脸花手猴不是灭绝了吗？”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是的。”
4034说：“那……”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刚才那些是青脸花手猴。”
4034说：“可它们的面颊是紫色的。”
110说：“因为它们吃了紫鳞草。”
第14章
4012说：“不知道30008怎么样了。”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有西萨尔陪着他，不会有事。”
415说：“血流成河。”
我们刚从一大片像白色气球的东西中间穿过来，如气球爆裂声或鞭炮炸响声的“噼啪”声回荡在耳旁，走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红色血路，裤管都被染成了红色，湿淋淋地贴在小腿上。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红血白球菇是白球菇中最好吃的一种。”
412379说：“很甜吗？”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不酸不甜没有任何味道。”
412379说：“没有任何味道怎么会好吃？”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好吃。”
我们继续前行，在天黑前来到一座简陋的大石屋前。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带领我们走了进去。屋里的十八个人正围坐在一堆大火旁，用八根又细又长的木棍串着四十一只鸟在烤，香气四溢，让人瞬间产生了饥饿感。地上堆着很多水色羽毛。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很丰盛的晚餐。”走到他们身边，在火堆旁的一个木墩上坐了下来，说：“下午好，薛西斯。”
我们也各自在木墩上坐了下来。
一个三十出头，红发，蓝眼，头戴黑色马术头盔，身穿黑色骑马装，脚穿黑色长筒皮靴的男人说：“下午好，特若伊。今天中午我听克瑞戈说你带着一队纯杂世界的人进了森林，没想到你们走得这么慢。”从其中四根木棍上取下十一只烤鸟分别递给了我们，说：“食脑鹰吃我们的脑，我们吃食脑鹰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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