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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15、30008和我拒绝了。
薛西斯走到门背后，从那个用藤条编制的背篓里拿出一条皱皱巴巴破了几个洞有些发黑的白色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些白球菇扔给110，然后重新回到座位上。
110从怀中捡出八个丢给415，又捡出八个丢给30008，再捡出八个丢给我，然后盯着手里的八个，说：“灰色的。白球菇会在被摘取的瞬间变灰，一小时后开始腐烂，保质期很短。”
30008说：“这些白球菇被摘下来多久了？”
薛西斯说：“半个小时。”
110说：“快吃吧。”
30008咬了一口白球菇，随便嚼了几下，艰难地咽下去后，说：“不酸不咸不涩也不辣，有些苦。”他的牙齿和嘴唇被染成了灰色。
薛西斯说：“灰血白球菇就是苦，米血白球菇和粉血白球菇都很辣，米血白球菇还带着浓烈的鱼腥味，几千年前应该是水生生物。”
4034说：“说不定这里曾是海底世界。”
坐在4023前面的人说：“那时候你们都还是地表人。”
薛西斯说：“肯内斯带领的寻食队扎营在飞蜥岩群旁，明天晚上你们可以在他那里过夜。不要从卡贝瀑布经过，芙瑞娅和她的队伍昨天才从那里离开，损失了五名队员。凡是路经那里的寻食队，都有队员死去，赛伊的队伍最惨，全军覆没。没人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因为没人看见过它。人们听到失踪者的尖叫声，跑过去一看只发现一滩鲜血。”
坐在4012右前方的人说：“生活在飞蜥岩群中的褶伞飞蜥，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他时间都用来运动，它们喜欢爬到树上然后跳到地面，再爬到树上又跳到地面，如此反复，似乎永远不会累。”
4034说：“很有趣。”
石屋里面，在没有门的那三面墙的墙根，摆放着十八张粗糙的木床，床上铺着厚厚一层望天树枝，又铺着厚厚一层无根藤，再铺着薄薄一层落檐，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
30008在正对着门的第一张床上躺了下来。4012、4023、4034和我也分别选了一张。不一会儿，30008就打起了呼噜。
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我还以为当晚会在某棵树上过夜。与一棵树相比，这张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床简直就是天堂。
那天晚上我做了很多梦。杂乱无章。
我梦见我和奥娜尔。菲比。奎妮。薇尔霍米娜。斯克儒格斯站在瓦拉赫峡谷附近的那条废墟路上说着话，千千万万三花槭天蛾、玫瑰枫叶蛾和天使长尾天蚕蛾在空中翻飞，无数的蜥蜴、蛇、老鼠、壁虎、蟑螂和蚂蚁在我们脚下穿梭，密密麻麻的无根藤从地底破土而出，朝着天上不停生长，破云而出，冲向外太空，缠住了一颗红巨星，像一双双从地狱伸出的手，扼住了4023的喉咙。
我梦见我站在Ε1049天台往Ε1048天台望，看见一个拥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穿着橘红色衣服的人站在那里，于是来到Ε1048天台，对背对着我而立的人说：“你是几号？”
他转过身，用那双蓝如天空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当然是1。”
我梦见4023站在麦格克河的这一边，说：“你不过来吗？”
30008站在另一边，说：“我要过去。”
当30008走到三球悬铃木中段的时候，它突然断裂，30008掉进了麦格克河中，他在水里说：“我会留下。”
第二天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西萨尔。康宁汉和30008正坐在火堆旁的木墩上吃粉血白球菇。30008头上包裹着他的外衣，佛提斯、莎万娜和一只日月明夜蛾在上面爬来爬去。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夹出一小坨紫色菌丝体，放在30008头顶的衣服上，然后把莎万娜放到那坨菌丝体上。
30008说：“对不起。”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朝屋外走去，在门口遇上了薛西斯，于是退了回来，站在门边。
薛西斯将一塑料袋神青果扔在地上说：“有些酸。”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门边走回98身边，从他那里拿了二十颗压缩水和十八块压缩饼干，递给薛西斯。
薛西斯把它们放在一个藤条背篓里后走出石屋，五分钟后再次回到石屋内，取出一块压缩饼干走到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面前，说：“能不能换成一颗压缩水？”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一颗压缩水，放进薛西斯手里说：“不用换。代我问候埃瑞卡。”
西萨尔。康宁汉说：“该出发了。”
当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走到门口的时候，薛西斯说：“特若伊。”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转回头。
薛西斯说：“祝你们好运。”
第15章
我们走过一片细叶草丛，里面的草大多数以单叶草为主，很少的双叶草掺杂其中。一群毛茸茸的灰色小圆球在里面穿梭。
西萨尔。康宁汉说：“这是灰星。”
412379说：“它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海星。”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对30008说：“你要不要收集一只？”
30008没有说话。
西萨尔。康宁汉说：“等我们走出森林的时候，你已经变成动物园长了，可惜你不能把它们带回纯世界，最后还是要放生，让一切回归原本的样子，除非你留下来，但是谁会那样做呢，傻子都不会那样做。”
412379说：“它们应该不吃肉，从颜色可以看出来。”
415说：“它们喜欢在草丛中寻找豹纹天使长尾天蚕蛾吃。”
西萨尔。康宁汉说：“我们通常把豹纹天使长尾天蚕蛾叫作至善者，它们能判断出谁是饱腹者，谁是饥饿者，并且喜欢飞进饥饿者嘴里，飞蛾扑火般令人费解的精神。它们的粉有些多，所以吃起来口感有些差。一次只能吃八只，超过了八只，嘴唇会肿得又大又厚，一个月才会消肿。”
412379说：“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飞蛾。”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那是因为你没挨过饿，如果你在杂世界连续生活一年，别说飞蛾连蟑螂你也会吃。”
412379说：“我们昨晚没有回纯世界。”
西萨尔。康宁汉说：“当然回了，此刻你正躺在你那舒适、干净、宽大、香喷喷的床上梦见我们在讨论豹纹天使长尾天蚕蛾呢。”
412379说：“穿越这片森林需要几天？”
西萨尔。康宁汉说：“一个星期。”
412379说：“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西萨尔。康宁汉说：“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412379说：“这意味着桃衣队至少需要十四天才能回到纯世界，所以为什么他们才离开两天我们救援队就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98。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对98说：“我们还需要继续前行吗？”
98说：“继续前行。”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小心，棺材虫。”朝412379脚边的地面砍了一刀，把一条约一米长，长着很多细长脚，浑身发紫，背上排列着两排水红色圆环纹的节肢动物砍成了两半。
412379说：“百足虫。”
415说：“百足虫中的一种。”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幼虫无毒，可以吃，成虫剧毒，不能吃，如果被成虫咬一小口，会趟进棺材中。”
98看了一眼出现在不远处的四条棺材虫，说：“快点离开草丛，棺材虫们马上要进行大规模捕食了。”
415说：“上帝。”
30008对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你不救救它们吗？”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各有各的命运。你以为打断食物链是一种慈悲吗？”
西萨尔。康宁汉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循环更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我接触过很多从纯世界来到杂世界的纯杂世界公民，他们心里无一例外都装满了自私的善良。”
我站在草丛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西萨尔。康宁汉说：“耳坠雨燕。”
412379说：“耳坠雨燕是一种长得像耳坠的雨燕？”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不是。”按住4023的肩膀，指了指他的右耳。
4023的右耳垂上倒挂着一只像蜂鸟那么小的彩色雨燕。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当耳坠雨燕爱上你的耳朵时，不要妄图摘下它们，首先，你根本摘不下来，其次，如果强制摘下来了，你的耳朵会受伤。”
30008说：“那怎么办？”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耳坠雨燕也叫追风雨燕，它们喜欢风，但是盖尔博特森林里很少有风吹过，树木长得太密了，就算有风也会被阻挡或消减。”
98说：“还有像蜘蛛网一样的寄生藤们编制的挡风布。”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耳坠雨燕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获得风。”
30008说：“悬挂在人的耳朵上。”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悬挂在行走动物的耳朵上。”
那只耳坠雨燕从4023的右耳垂上飞走了。
西萨尔。康宁汉说：“只要静止一分钟它们就会自动飞走。”
4012说：“它们吃什么？”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一切水果。”转身朝前走。
接下来的路程，每前行半个小时我们就停下来休息几分钟，让悬挂在双耳上的两长串耳坠雨燕飞走。
4034说：“耳坠雨燕可以不停地飞来飞去自己给自己制造风，为什么非要挂在行走动物的耳朵上？”
西萨尔。康宁汉说：“如果此刻你有一辆车，还愿意走路吗？”
4034说：“不愿意。”
412379摔了一跤。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走路小心点，伙计。”
412379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谁在说话？”
我们各自看了看周围，身边并没有多出一个人。
412379说：“难道我产生幻听了？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说话声？”
4012说：“我听到了。”
4023说：“我也听到了。”
4034说：“听到了。”
415点了点头。
西萨尔。康宁汉说：“大家都听到了。”
那个声音又从不远处响起：“好久不见特若伊，西萨尔。”
30008说：“谁在跟你们说话？”
西萨尔。康宁汉说：“很久不见，汉娜。”
412379说：“他隐身吗？为什么我们都看不见他？”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伸出右手，然后从前面某棵树上飞来一只凤冠鸠，停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4034说：“它是一只会说话的鸟？”
汉娜说：“我是一只乔十凤冠鸠，名叫薇特妮。汉娜。骄尔吉。”
4034说：“它居然知道自己是一只乔十凤冠鸠，太奇妙了。”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人吗？”
西萨尔。康宁汉笑了起来。
30008说：“一只鸟竟然也有姓氏。”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姓氏，而是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拥有的。人的姓氏可以由无到有，其他动物怎么就不行？”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凶禽猛兽在盖尔博特森林里出没？”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没有。我奶奶的奶奶的奶奶说，大型动物早在五百多年前就绝迹了，全被你们捕食光。”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它说得对，但是，如果你们看见了记得通知我。”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好吧。前面距离你们一千多米处有一棵博兹树。”
西萨尔。康宁汉说：“放心，我们不会采摘的。”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谢谢，今年就靠它过活了，盖尔博特森林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而你们却还来跟我们抢夺。”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对不起，汉娜，外面的世界已经寸草不生，我们没有办法。”
薇特妮。汉娜。骄尔吉说：“不要往卡贝瀑布的方向走。”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知道了，朋友。”
兽类早已被杂世界的人猎捕光，所以在盖尔博特森林里遇见猛兽的可能性极低，那只传说中的食人兽，只是生活在传说中而已，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到过它，也许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像旱水仙一样的东西给吃掉的，在这个世界里，凶禽猛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不易察觉的东西，它们拥有像它们的生命力那样强大的毁灭性。
我们赶在天黑前到达飞蜥岩。
第16章
飞蜥岩的休息站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在很远的地方我们就看见了。数不清的褶伞飞蜥从树上和岩石上跳下来又爬上去，像一阵彩色冰雹，美丽又壮观。
一群头戴灰色“四方帕”的人背着背篓在嶙峋乱石中找寻食物。
我们双手抱头跑进飞蜥雨中。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你们先进屋。”
一个二十出头，银发，绿眼，头戴橘红色“斯特森”式宽沿高顶毡帽，身穿白色衬衫，青色休闲裤，脚穿檀色工装靴的男人从乱石丛中站了起来，说：“下午好，特若伊。”扔了一块灰色“四方帕”给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把它覆盖在头上，然后对我们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示意我们先进屋。我们朝木屋跑去。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的声音夹杂在褶伞飞蜥们不断从“天梯”跌落的声响中，从我们背后传来：“下午好，幽尼尔。”
幽尼尔说：“他在木屋里。”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谢谢。待会儿见。”
木屋非常宽敞，采光却不太好，因为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是那道门，屋内铺着碎青石地板，沿着三面墙的墙根放着两排共四十八张木床，床上铺着厚厚一层棕榈叶，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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