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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天比屋外的黑。
一个三十出头，红发，蓝眼，头戴带粉色帽绳的黑色奔尼帽，身穿黑色衬衫，黑色休闲裤，脚穿黑色马丁靴的男人，独自坐在一个又深又宽的火塘南侧，喝着一种颜色很好看的水，他面前的那口锅里正烧着的水沸腾了起来，于是他放下杯子往锅里放入水芹菜。
西萨尔。康宁汉走过去，跟肯内斯一起把那口巨大的锅抬到旁边放着。
肯内斯重新落座后，对我们说：“请坐。”
我看见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慢悠悠地朝木屋走来，好几只褶伞飞蜥掉落在他的头顶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摸了摸刚才在往木屋跑的过程中被一只褶伞飞蜥砸中的右肩，在火塘西南侧的一个木凳上坐了下来。
肯内斯给西萨尔。康宁汉倒了杯“好看水”，对我们说：“不是我不欢迎你们，而是这东西你们不需要。”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走进屋，给自己倒了杯“好看水”，在肯内斯身旁坐了下来。
4034说：“这是什么？”
肯内斯说：“用沃克尔草煮出来的汤，能清牙垢，除牙结石，也能消胃积食，还能化肺浓痰，并能清肾结石。我们把它当茶喝。喝多了会引起心律不齐。”
98说：“沃克尔草是由温诺伍。伊娜。霍腾西娅。布瑞塔妮。沃克尔发现的，所以用她的姓氏命名了它。”又说：“一共多少人？”
肯内斯说：“四十三个。”
98拿出十颗压缩水和三十三块压缩饼干递给肯内斯。
肯内斯把它们放进背后那堵墙上的一个四方形抽屉里面。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走到门边，取下一个挂在门背后的木制大漏勺，回到那口还在冒热气的锅旁边，捞出水芹菜放进一个大木盆里，然后和98一起把锅推倒，让煮水芹菜的热水从地板缝隙流走，又把锅搬到火塘里的锅架上。
肯内斯从门背后的大木桶中舀出四盆水倒进锅里，重新坐下后说：“人心惶惶。”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也坐了下来，然后说：“这里很安全。”
肯内斯说：“谁能保证它会一直待在卡贝瀑布附近？”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我们曾经遇到过无数危险，每一次都挺过来了，不是吗？”掏出一颗压缩水递给肯内斯后，又说：“喝口霍布森河水，压压惊。”
看着肯内斯喝下那颗压缩水时脸上露出的细微表情，我突然觉得在此之前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生命的意义，而我却以为我一直都明白。我看了30008一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头上取下那块“四方帕”扔进锅里。原本薄如纸张的它立刻膨胀增厚变成一坨四方形胶质肉块。
110说：“扁腹虫的肉富含核黄素、钾、钙、钠、镁、锌、硒和铁。”
412379说：“这是扁腹虫？扁腹虫这么大？我以为它们像三叶虫。”
肯内斯说：“最大的扁腹虫有一米长一米宽，这算是小的了。”
4034说：“它看起来确实很扁，尤其在还没被煮之前。”
西萨尔。康宁汉说：“像左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圈起来这么大的一块鹅卵石下，可以蜷缩九只扁腹虫，横三纵三，整齐排列。它们的身体柔软如章鱼。我们又叫它们瑜伽大师、缩骨高人、手绢、帽子、口罩、折叠纸和米斑马。”
4023说：“米斑马？”
西萨尔。康宁汉说：“当我们遇到孢子雾的时候，会把扁腹虫当防毒口罩用，过滤过孢子雾的扁腹虫，会全身长出米色斑纹。成为米斑马后，它们就再也不是瑜伽大师、缩骨高人、帽子、口罩和折叠纸了。它们甚至都不再吃尸眼。”
4034说：“它们不喜欢吃尸眼了？”
肯内斯说：“它们永远喜欢吃尸眼，也只喜欢吃尸眼，只是再也嚼不动尸眼了。”
4034说：“真让人难过。”
肯内斯说：“是的。”
西萨尔。康宁汉说：“我们从不捕杀米斑马。”
412379说：“它们的肉不能再吃了，还是发挥仁慈之心？”
西萨尔。康宁汉说：“它们的肉还是可以吃，多煮一会儿就行了。每一只米斑马都曾救过一个人的命，它们身上的斑纹就是它们的勋章。我们不能杀死英雄还吃掉它们的肉。薇丝妮艾芙丝克伊厚垣孢子能在一秒内让人全身的血液凝固，并立刻毙命。”
肯内斯说：“怎么回事？”
从我们脚下的石缝和周围的墙缝中以及门口涌出许多扁腹虫。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捡起脚边的一只扁腹虫扔进锅里，说：“我们带着一只尸眼。”
肯内斯说：“这附近的尸眼都被扁腹虫吃光了。”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扁腹虫也快被你们吃光了。”
肯内斯说：“迟早我们都会被这恶劣的环境吃光。”
那天晚上我们在铺满扁腹虫的柔软的木床上度过了不算太坏的一夜，我睡得很沉，没有做任何梦。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层扁腹虫被子，凉凉软软，很透气。也许它们还应该叫空调。
30008从身上剥掉扁腹虫被子，走到屋子中间烧得正旺的火塘边，在一个木凳上坐下后，从嘴里吐出佛提斯。
刚起床的4034说：“你忘了尸眼以什么为食了吗？”
415说：“万一你把它吞下去了怎么办？”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屋外走了进来，停在火塘旁递给30008一片红色心形叶子，说：“把它包在火宫树叶中可以避免被扁腹虫吃掉。”
110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把火宫树叶给他？”
415说：“他想看看30008能为那只尸眼坚持到什么程度。”
4012说：“然后呢？”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然后？然后，现在我判断出他是一个愚蠢透顶的人。”
第17章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无法穿越的“墙”。
一大片扬瑟伊树林中长着几十棵克山维尔树，林下遍布卓言卡草，树与树之间，树与草之间，交织着五星蔓。
西萨尔。康宁汉说：“砍不断五星蔓，烧不毁七星蔓，永不枯九星蔓。扬瑟伊树、克山维尔树、卓言卡草和五星蔓，永远相互依存。克山维尔树永远长在扬瑟伊树林‘心中’，卓言卡草永远长在由扬瑟伊树和克山维尔树组成的魔那特林中，五星蔓永远缠绕于由扬瑟伊树、克山维尔树和卓言卡草构成的盖斯肖恩生态结构中。由扬瑟伊树、克山维尔树、卓言卡草和五星蔓构成的生态结构叫外玛瑞生态结构。”
98说：“九星蔓的叶子永不凋落，初秋水色叶子从叶末至叶尖开始渐变为水红色、（藕色）藕荷色、灰色、灰青色，到深秋全部变成灰青色，初冬紫色叶子从叶末至叶尖开始渐变为紫灰色、紫红色、紫黑色、黑色，到深秋全部变成黑色，初春青色叶子从叶末至叶尖开始渐变为青灰色、灰色、桃色、鲑鱼色，到深秋全部变成鲑鱼色，初夏橘色叶子从叶末至叶尖开始渐变为橘黄色、橘红色、深橘红色、暮色，到深秋全部变成暮色，待到来年初秋再进行新一轮变色。”
412379说：“九星蔓换叶的时候一定很美。”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在不饥饿的情况下它们看起来确实很美。”
412379说：“在饥饿的情况下它们就不美了吗？”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在饥饿的情况下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紫色的，只有食物闪闪发光。”
412379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摘一片五星蔓叶却无法摘下，于是掏出打火机。
西萨尔。康宁汉走过去，从412379手中把已经被点燃的打火机抢过来，一口吹灭火苗后把它放回412379手中，说：“你要做什么？”
412379说：“五星蔓砍不断，但我猜可以烧毁，七星蔓烧不毁，但我猜可以砍断，九星蔓永不枯，但我猜可以烧毁也可以砍断。”
西萨尔。康宁汉说：“你的猜测完全正确。”
412379说：“那你为什么阻止我？我们可以每人拿着一个火把烧出一条路，轻松从这里穿过去。”
西萨尔。康宁汉说：“看来你没有把我刚才说的话听清楚。”从412379手中夺过打火机，放进自己的裤袋里，又说：“五星蔓被烧毁了扬瑟伊树、克山维尔树和菲妮西娅草都会死去。”
4034说：“不是卓言卡草吗？”
110说：“菲妮西娅草就是卓言卡草。”
412379说：“又不是全部烧掉，只是烧出一条路。”
西萨尔。康宁汉说：“五星蔓易燃，只要一片叶子着火，火势会迅速蔓延。”
4034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110拔起一棵卓言卡草，把它的紫色疙瘩状根部摘下来放进腰包里，扯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出来涂抹在头上，说：“一人拔一棵，照做。”
我们每人拔了一棵长在边上的卓言卡草，像110那样把叶片嚼碎了涂抹在头上。
西萨尔。康宁汉走到30008面前，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头，转身对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怎么办？”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让他自己救自己。”
30008的头顶太油，卓言卡草涂不上去。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带着我们从魔那特林边沿绕道而行，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九条纵横交错的宽阔浅水河边。各条河深约七米，宽约十四米，清澈河水中分布着许多顽火辉石球粒陨石，陨石脚吸附着水色公主海葵，陨石之间的沙地上生长着许多牛毛毡、皇冠草、九冠草、玫瑰皇冠、豹纹青叶、紫宫廷、红蝴蝶、血心兰和凤尾蕨，穿梭着玫瑰色线形虫，紫色发水母，长着长獠牙的剑射鱼和翡翠凤凰鱼，没有长水草的沙地上生活着水色艳美海扇蛤。河岸上，有翅巨沙螽正在捕捞河里的玫瑰色线形虫。
西萨尔。康宁汉说：“将军。”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这些是盔甲长脚螽，专吃八暮玫瑰虫。”
30008说：“就像在捞面条。”
412379说：“以后我都不想再吃任何面条了。”
4034说：“它们的脚至少有半米长，应该可以站在浅水中捕食，为什么要在河边等待？”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丝特菲女皇水母正等着它们下河呢。”
98说：“背板上有八条杠，说明它们有八十岁了。盔甲长脚螽一般以年龄分群，背上无杠的自动走到一起，背上一条杠的也自动走到一起。”
4034说：“很无情的一种生物。”
98说：“为了捕食工作能达到最高效率，必须物以类聚。”
4034说：“大家都是盔甲长脚螽。”
西萨尔。康宁汉说：“好吧，我们还都是人类呢，可你们聚在地下，我们聚在地上。”
4034说：“那种看起来像吸血鬼的鱼是不是食肉鱼？”
西萨尔。康宁汉说：“僵尸鱼和卓伊公主海葵是这条河中的素食者，僵尸鱼是滤食鱼，通过那两根看起来像獠牙的吸管吸入和吐出河水来滤取小型浮游生物。”
4034说：“我们要如何过河？”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这里的树最小的也有十八人合抱那么粗，将它们砍倒搭成桥不太可能，而且这样的树被砍掉，太可惜。”
4034说：“所以？”
30008说：“所以我们要绕道。”
98说：“这些河起源于卡贝瀑布，贯穿盖尔博特森林，通过瓦拉赫峡谷背后的大裂口，流入地下。”
412379说：“今晚，我们要在哪里休息？”
西萨尔。康宁汉说：“但愿不要躺在河里休息。”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走到30008面前，说：“把瑟诺芬给我。”
西萨尔。康宁汉说：“放心，它不会死。”
30008从衣袋里掏出被包裹在火宫树叶里的佛提斯递给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从腰包里掏出五个鹅卵石扔到地上。西萨尔。康宁汉捡起三个，98捡起两个，然后他们用匕首从鹅卵石上刮下四十五只蜷缩成纽扣状的扁腹虫。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把佛提斯扔到那些扁腹虫中间。西萨尔。康宁汉立刻捡起它，丢给了 30008。30008迅速将它包裹在火宫树叶中，重新放回衣袋里。
那四十五只扁腹虫在尸眼落进它们中间的瞬间全部舒展开。
412379说：“真美。像花朵怒放。”
它们顺着30008的脚爬满他全身。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西萨尔。康宁汉和98把它们一只一只剥下来扔进河里，留下了趴在30008头顶上那只。
98说：“你救了他。”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是他救了我们。”
漂浮在河面上的扁腹虫们，一只连接一只拼出了一条“瓷砖”路。
西萨尔。康宁汉走在最前面，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走在最后面。每当我们往前跨一格，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就从水面上捞起一只扁腹虫，从我们右边扔给西萨尔。康宁汉，让他把它接在前面。就这样我们渡过了八条相互交错的河。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盖恩斯网，我们把这些河叫做。”
扁腹虫们顺着河流飘走了。
30008说：“不把它们捞回来吗？”
西萨尔。康宁汉说：“它们已经淹死了。”
第18章
415说：“不知道当初是不是九星蔓或者灯塔水母为扎菲尔。哈桑。盖斯开启了一扇门。”
98说：“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415说：“如果扎菲尔。哈桑。盖斯还活着会是什么样，这个世界和他自己。”
特若伊。维西瑟尔豹暮说：“这个世界不会变，他会成为他自己。”
4012把一只蓝色疤步甲拍死在他的左侧脖子上，说：“这些吸血鬼。”
西萨尔。康宁汉说：“无脚步行虫，两千多年前它们还不吸血。”
4012摸了摸刚才被无脚步行虫咬过的地方，把一直捆绑在腰上的外衣围在脖子上，然后说：“天呐！”把它解开并丢到脚下。他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无脚步行虫。离他最近的4023和4034赶紧帮他把它们扯下来，扔进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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