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对你倒是真放心。”谢文瑞说。
“一般情况下他对我很有信心,小时候我和别人打架他从来不会出手帮我,只会站在一旁说让我不要丢他的脸。反倒是宋三叔每次会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劝架。”杜若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的童年也甚是滑稽。
大概是觉得这场官司进行到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两人也懒得听堂上的辩论。都是之前自己说过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由宋三叔这个脑瓜子更好使的人再来重复一遍。
何云章借着自己的身份背景也只是欺负一下杜若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此刻他的对家变成了宋玉殊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次次被宋玉殊说得哑口无言。
谢文瑞说:“我听爷爷说以前你宋三叔是他的亲兵,记性又好又特别会画画。那时候营中所有的地图都是他亲手画的。”
杜若点点头:“他确实善于丹青,在明州也是有名的才子,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给自家绣庄画草稿。我师父好像也是你爷爷手下的,那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先锋官,立过不少战功。二十年前和敌国来犯,打了好几年的仗,他那时候因为打起仗来不要命得了个崔疯子的绰号。大概是杀人太多不愿意再继续当兵,战争一结束他就辞官回乡了。”
两人嘀嘀咕咕聊的热火朝天,堂上也一片热闹。何云章已经气急败坏开始破口大骂,因为宋玉殊刚才说他是个没皮没脸的伪君子,沽名钓誉的真小人,骗完宋家姑娘以后还用同样的手段骗到了陆家的千金小姐。
何云章大概最怕的人陆怀仁,一听到有人揭穿他和陆家小姐的丑事,他就情绪失控。
“哎呀哎呀,他着急了。他这人心态真够稳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在给他施压,一直拖到现在才崩溃。”杜若说话间看到大门方向有人跑了过来,她戳了戳谢文瑞的胳膊示意他往那边看,“我师父怎么这会儿才出现,今天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谢文瑞嘴角上扬,眼中有了几分得意。他说:“真正的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崔风送进来一件带血的短衫,小冬一看这件衣服就认出这是刘叔的。
“刘吉年受了伤行动不便,要带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崔风道,
小冬一下子哭起来是在杜若的意料之中,可是小冬对着堂上三位主审官磕完三个响头以后开口说话着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场的录事小吏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和印泥,本来想着小冬不会说话就让她写。结果他刚站起来准备把纸笔送过去,听得小冬这一开口说话惊得他愣在原地。
杜若先是一愣,紧接着蹦了起来。她抓住谢文瑞的胳膊使劲摇晃道:“她不是哑巴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怎么会生一次病就成了哑巴。”
高兴的不只是杜若,在场的人除了何云章大概都很开心。对于审案的官员来说,这意味着更加接近真相,案件也能快些结束。就连大理寺少卿唐泽都两眼放光,李元其也略显轻松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只有邱尚书摇了摇头,看向何云章的眼中尽是无药可救四个字。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宋玉莲死的时候小冬大概五岁多,她能记得的事情也不算太清楚。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是谁把她推到水里的,她落水的时候也没太多的机会去看自己的母亲。她只记得那天她的父亲也在场,穿的是红色喜服。待到醒过之后已经躺在了葬庄的停尸间,她活过来了但是她娘没醒过来。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那个偏僻的葬庄度过,刘吉年成了她的养父。让她装成哑巴也是刘吉年的主意,不仅要装哑巴还要装得脑子不太好使。
小冬的述说和杜若猜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从受害者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更加悲凉。
小冬已经泪流满面,何云章却一脸悲愤指着她道:“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亲。”
杜若听不下去,立刻打断道:“生儿不养算什么父亲,她父亲是把他养大的那个人。”
何云章锤着胸口道:“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我没杀她娘,跟我没关系!”
杜若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狡辩顿时怒了,指着何云章鼻子骂道:“老东西还要脸吗?”
眼看又要吵起来,唐少卿冷静地敲了敲桌子:“肃静,本官还有问题要问。”
谢文瑞拉了拉杜若的衣袖让她坐下。
唐少卿说:“你的父亲何云章说你母亲在庆城的时候就已经病逝,而你却说你是母亲代到京城然后溺水身亡,你可有证据证明。”
小冬点点头道:“有,我母亲就葬在西山坟场。当时一起下葬的还有她随身的玉佩,那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以前日子过得贫苦她卖了很多嫁妆,唯独这个玉佩她舍不得卖。”
宋玉殊扭头看向杜若道:“玉佩拿来。”
杜若这时候庆幸她还留着这个玉佩,到了这个时候玉佩反而成了关键证据。她赶紧拿出玉佩递了过去。
宋玉殊道:“这枚玉佩是选用的海州南湖山的料,是家父亲自设计的图案,一共雕刻了四枚。每块玉佩后面都刻了字,我这一块刻的是‘殊’,四妹的那一块玉佩后面刻的是‘莲’字。”
听到这里李元其又开口说话了:“这不就简单了,开棺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要看宋家人愿不愿意。”
宋玉殊道:“当然愿意,这件事结束后我们还想带着四妹的骨骸回明州老家安葬。”
小冬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大理寺的仵作准备下吧。”李元其说,“今天就去看看,做个完整的勘验。免得过了今天有人去做手脚,待会儿好好瞧瞧这坟头的土有没有人动过。”
就这样一大群人直奔西山坟场,众人在小冬的带领下朝坟场半山腰走去。和之前杜若走的方向一样,还是那一条及其隐秘的小路。一路上都需要有人砍掉那些杂草开路。
原本邱尚书是打算就在山脚下等结果的,谁知三皇子李元其执意要亲自去看看。唐泽作为大理寺少卿必然会参与勘验,这样一来邱尚书也不好单独留下,只得跟着一行人艰难地往山上走。
今日天气晴朗,可风依然寒冷,漫山遍野的枯草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一道挡风墙。宋玉莲的坟被刨开,只有一床草席裹身,玉佩就挂在枯骨的脖子上。那块青玉佩已经有些地方开始发黑,玉佩的正面是莲花图案,背面刻着一个莲字。
小冬一见骨骸哭得差点晕过去,宋玉殊也跟着掉眼泪。
这呼啸的风也遮盖不住这女孩悲凉的哭声。
杜若长叹一口气:“为什么我心里明明很难过,却一滴眼泪也就不出来。”
谢文瑞说:“你没见过她,也没什么感情自然是哭不出来的。”
崔风道:“是替她觉得不值吧。”
从坟场回城的路上何云章就已经路都走不稳了。杜若一路上没说话,待回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蹿道何云章的身旁。
“你看,没人帮你了哟,陆家都没人过来看你一眼。”杜若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陆家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没露面,只能说明何云章已成弃子。杜若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这个时候又想跑过来刺激一下何云章。
谢文瑞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低声说道:“稳重点,也不知道陆家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所有人都回到大堂的时候,这次换成何云章跪着,其他人都站着。让杜若惊讶的是有几个羽卫的人在大堂等着,更让杜若惊讶的是刘吉年也在,他的腿受了伤是被人抬着过来的。
“我以为你们没找到人,才拿来一件衣服来骗骗小冬。”杜若小声嘀咕道。
崔风听到这话说:“刘吉年伤得不轻,如果马上让他出来作证怕落下病根,所以先处理伤口。反正只要小冬能懂其中的意思就行,你们把事情进行到开棺验尸那一步就算成功了。”
杜若又问:“怎么羽卫也在啊?”
崔风答到:“其实这几日我们行动一直有羽卫暗中协助,早就标定了地点。之所以今天才行动也就是为了让证据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减少案件的变数。”
杜若扭头看向谢文瑞:“你知道这事吗?”
谢文瑞摇摇头。
“没告诉他,他的任务就是专心守着你。”崔风说,“你们俩才是引导事情走向的关键,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被注意着,绝对不能出差错。”
三人说话间等来了三法司的今日内的第三次开审。这一次刘吉年补充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永平十六年,腊月初三。这一天夜里突然送来了两具尸体,说是溺水身亡。运送尸体的不是殓事司的人,是陆家几个下人和护卫,拿着刑部盖了公章的死亡证明。给刘吉年看过那张证明之后那一行人着急离开,剩下的事情让刘吉年看着办,赶紧出个埋葬的记录早点埋了就是。刘吉年按照以往的规矩要求看死者的记录,谁知对方一问三不知,最后扔了一袋钱让刘吉年赶紧写。刘吉年只好胡乱编了一个名字,因为现在正是寒冬,所以他就在姓名那一栏里写了个冬儿,另外一具尸体写的是小冬,死因都是投水自杀。等到那几个人拿了记录满意的离开,刘吉年才慢慢起身去想把停在院子里的尸体拖到停尸房。现在天寒地冻又是深夜,他实在是没精力去给这两具尸体安葬,只能等明天天亮再作打算。
他拉开装尸体的麻袋,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尸体是从水里捞上来的有些沉,他只能拖着袋子往停尸房去。这拖着走了几步,在上台阶的时候袋子在石阶上磕了一下,那感觉好像是让里面的尸体撞了一下。突然听到袋子里有咳嗽声,刘吉年虽然吓得不轻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去看。这一看才发现里面那个小的还有气,大概是撞了一下把她疼醒了。小的没死,大的的确是没活过来。第二天一早刘吉年就把那具尸体下葬,他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小生命发愁。人没死应该给送回去才对,可是那小姑娘却不愿意回去。她让刘吉年把她和她娘埋在一起就好,千万别送回去。刘吉年胆大不怕死人,可是他绝对没有勇气去杀人,而且还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孩。就这样他就收留这个小女孩,给她取名为小冬。小冬跟他说过自己的遭遇,刘吉年怕何家陆家知道这事会来找麻烦,于是让小冬装成哑巴,他怕小冬年不小心泄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
何家后来还是知道这事的,毕竟一个埋尸的老光棍突然多出个女儿还是挺奇怪的。何云章甚至还亲自来试探过,见小冬变成了哑巴脑子也不太好使,最后他也没再提这事。事情到这里算是基本糊弄过去了,小冬和刘吉年在这偏僻的地方过了十年。如果不是杜若找上门来,小冬会在这个地方装一辈子哑巴。
殓事司的各种记录也被找了出来,这些都能证明刘吉年说的都是实话。那一天何府的确死了两个人。
“何云章你是不是还在后悔当年一时心软。”杜若冷笑道,“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都是杀人偿命。你怎么都是个问斩,无论是砍脑袋还是砍你的腰,你都跑不掉的。”
何云章哆嗦着望着堂上的主审官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是人是纪元忠杀的,命令是陆怀仁下的。我其实可以不和他女儿结婚的,可是他不放过我。”
李元其一听就来了兴趣:“怎么还有陆怀仁参与,他堂堂一国丞相能参与这种卑鄙事。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说话要有证据。”
何云章说:“我就是证据呀,那天是我大喜之日。我亲眼看着他指挥纪元忠杀了我的妻子,命令是陆怀仁下的,命令真的是陆怀仁下的。”
唐少卿这时候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妻子是指的哪个妻子?”
“我妻子是玉莲啊。”何云章说,“他们说一定要我和陆如兰成亲,陆家的不能做妾。他们杀了我妻子又马上逼着我和陆如兰拜堂,我也不愿意。”
宋玉殊一听这话上去就要揍他,谢文瑞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了回来,又小声劝了两句才算平静下来。
杜若摇了摇宋玉殊的衣袖,小声地说:“三叔别冲动,等会审结束有的是机会揍他。”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更加不好处理,唐少卿也不敢自作主张。何云章当堂供出的幕后主使是当朝丞相,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棘手。
李元其说:“这事复杂,我们应当更加严谨。这个案子需得禀明陛下,圣旨下来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一心想用这件事来牵制陆怀仁,在这个时候他却并没有趁机做实陆怀仁的罪名。还差点火候,他要熬到陆怀仁坚持不住狗急跳墙。
李元其不愿意主动提出处理方案,邱尚书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唐少卿官阶最低更不可能拿主意。一时间三人只能反复的推诿,谁也不愿承担这个责任。
羽卫在这个时候就有了他的用处,当别人都在为这个案子左右为难的时候,羽卫大统领及时出现解决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月江的出现让杜若想起了那天出狱之前的话,月江说只要杜若不泄露林秋的事情,她会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帮她。杜若心里乐开了花,她觉得这一定是这个羽卫大统领来帮她来了。
月江走进来也没给三位主审行礼,直接上前宣布皇帝陛下的口谕。
“陛下口谕,此案涉及朝中重臣,诸位慎言慎行。此案虽延后,但需彻查。今日由羽卫协助三法司处理此案,重要人证由羽卫监视保护。”
三位主审均松了一口气,相互商量了一下决定择日再商议。
月江又说:“三殿下一会儿还请去一趟景华宫,陛下想见你。”
李元其非常客气地点点头:“多谢月统领传讯,我马上过去。”
月江也没跟他客气,又接着指挥自己的人做事。“嫌疑人和证人都带回羽卫总院,结案之前不得离开。”
小冬一听这话有些害怕,杜若安慰道:“没事别害怕,待在羽卫那里比外面安全。他们要保护证人,不会让别人伤害你。顺便还可以让他们的人给刘叔治伤。”
宋玉殊说:“杜若也得去,有个自家人在里面照顾着我才放心。”
杜若问:“你们两个呢?”
“我们不需要人保护。”崔风笑了笑,“我们去小谢家里蹭吃蹭喝。”说罢一把搂住谢文瑞的脖子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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