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碎碎在她对面坐下:“您有什么事吗?”
“这么见外干什么,”薛蕊笑:“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如果有什么要说的希望您能赶紧说,”顾碎碎并不想跟她废话:“我能浪费的时间不是很多。”
薛蕊仍是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也知道了吧,最近你哥工作上出现了很大问题,上面对他很不满意。如果他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可能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我哥没有犯任何错,无论是什么案子,他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抓住真凶,给受害者讨回公道。如果那里容不下他的话,就证明他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就算不能回去也不可惜。”
“你说的也对,看不到他价值的地方确实不值得他留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很简单的办法能让他回去,像以前一样继续当那个意气风发的刑侦队长,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薛蕊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慢悠悠地说:“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我们没办法让它完美,但是倾尽全力发一点儿光一点儿热,能照亮多少黑暗就照亮多少,这不是每个有抱负的人都在做的吗?”
顾碎碎并不想跟她说些有的没的,直接问:“你有办法让他回去?”
“我当然没有办法。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记者,能做得了什么。可是有些事我比你看得清楚。你不知道江慕的权利为什么会被架空,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家,我却是知道的。”薛蕊喝了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小妹妹,你想知道吗?”
顾碎碎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薛蕊没等来她问,只能自己说:“他是因为你。因为你是顾琮的女儿,而他跟你不清不楚,落在有些人眼里这可是件大事。顾琮的案子虽然有了动荡,一直有人在推动重审,可毕竟还没有开始。一天不开始,顾琮就一天是害死了十三条人命的罪人。跟罪人的女儿在一起,不可能没有人有意见。更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小,虽然现在已经成年,可谁知道在你没成年的时候,他有没有过什么心思。”
“你少诋毁他!他跟我是不久前才在一起的!”
听到“在一起”这三个字,薛蕊的眉毛剧烈地抖了一下。她只知道江慕和顾碎碎确实形容亲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有任何愤怒的表情,但凡泄露出来一分,她就输给了面前这个女孩。
“就算你们是不久前才在一起的,可谁会信呢?众口铄金,一旦有人拿你去污蔑他,他会遭受什么样的风波,这些你想过吗?上次不过是有人在网上写了几篇小作文,污蔑他对她们进行了猥亵,就差点儿没害得他声名扫地。如果有人用你来做文章,他这辈子轻易就完了。不管他以前有多么优秀多么风光,他的一生都会因为你抹上擦不掉的污点。”
“所以你要威胁我,”顾碎碎并没有怕:“用根本就不存在的事威胁我?你们媒体人都这么会威胁人啊?不仅会撒谎,还能拿莫须有的罪名做把柄。”
“不管你怎么说,江慕能不能顺利回去,保住自己名声,这些全都在你。想让你父亲尽快洗脱冤屈,这些也在于你。如果你继续跟江慕在一起,我保证后果是你没有办法承受的。如果你识相,自己离开江慕,那现在遇到的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薛蕊把该说的话说完,从椅子里起身:“今天见面很愉快。单我已经买了,你慢用。”
顾碎碎没在咖啡厅里待太久,很快回了家。
外面天已经黑透,从落地窗往外看,能看到夜空里撒着几颗星子。
她走去江慕住的房间,把他一直保留着的她的告别信和坏掉的手机拿出来。
那天她离开江家的时候有多绝望,被飞机载着悬浮在高高的天空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江慕见面了。后来跟他在学校里重逢,她表面上装得淡定,但其实开心得像从一潭死水里挣扎出了水面。
他是她无望的日子里唯一的支撑,是她被世界抛弃后,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外面有开门声响起,她把东西放回去,踩着拖鞋跑到江慕身边,扑进他怀里,仰着头喊他:“哥哥。”
江慕把她接住,脸上带了笑:“这么热情?我才出去一会儿而已,想我了?”
她难得应承:“嗯!”
江慕浅浅笑了声,牵着她往屋里走。
她告诉他:“刚才薛蕊找我了。”
她现在是不怕的,她已经能确定江慕是爱着她的,甚至爱得炽热而浓烈。他的爱给了她以前不曾有的勇气,让她能更好地面对这个世界。
江慕脸色微变:“她说什么了?”
“就是威胁我来着,想让我跟你分开。”她完全不想瞒着他:“可我没有答应她。”
知道了薛蕊说的那些话,江慕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和被威胁的紧张感,他只是因为顾碎碎愿意把事情完完全全讲给他听而庆幸着。如果她真的受了薛蕊的威胁,不知不觉离开他,那个时候他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我都会处理。”江慕安慰她:“你好好在我身边待着,什么都不用做,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听他这么说,顾碎碎觉得自己有点儿没用,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挺废物的,什么都做不了。我去杳城大学读法律,本来是想能接触父亲的案子,将来给他伸冤的,可到现在了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你父亲的案子不是你该管的,本来就是我欠了你,就该由我负责。”
“你没有欠过我什么,”顾碎碎怕他胡思乱想,赶紧说:“哥哥,你什么都没有欠过我,是我欠了你的。”
江慕笑,温柔地在她发上揉了揉:“那就谁也不欠谁的,行吗?”
他把她拥进怀里,把她抱得很紧,生怕她会突然不见了一样:“碎碎,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其它的事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一切有我。”
-
因为江慕的话,顾碎碎并没有因为薛蕊的威胁就整日里担惊受怕。她相信江慕,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做到。
她安心地在学校里上课,有空的时候会去看望李柔。李柔一直在担心蔡格的事,常常会哭,最近隐隐听说蔡格这种情况很可能要在牢里待上几年,她大哭了一场,哭完哽咽着说她一定会等蔡格从牢里出来。
顾碎碎劝不动她,只能暗暗希望她在大学这几年能再碰见一个喜欢的男生。
除了李柔的事,日子倒是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风波出现。
直到有天中午,顾碎碎在食堂吃饭,周盼端着餐盘坐在了她的对面。
最近周盼养父母的公司出现了一些问题,运行得艰难。虽然那家公司原本就已经有了颓势,可并不是不能挽救。自从周盼被警察传唤,去警局里走了一圈后,丁氏的情况开始急转直下,竟是怎么救都救不回来的样子了。
周盼自然自然要把这一切赖在顾碎碎头上。她从小就十分讨厌顾碎碎,顾碎碎长得漂亮,成绩好,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疼她,明知道她的身份还执意要收养她。
从小的时候,周盼就嫉妒得发疯。
她像小时候那样,把餐盘里的汤碗拿出来,什么也不说,往顾碎碎的餐盘里倒了过去。
顾碎碎餐盘里的食物被汤水泡得狼狈。
周盼又把她手里的筷子夺了过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对着她如幼年时那样,一字一句地说:“狗都是不用筷子吃饭的,你不知道吗?”
顾碎碎坐在她对面,跟小时候一样,模样依旧清秀干净,没有任何攻击力,给人很好欺负的感觉。
可是下一刻,顾碎碎站起身,拿起餐盘,把食物一股脑倒在了李柔头上。
汤汤水水从李柔头发上淋漓而下,顺着她脖子滑进她背上胸前。味道很杂,最先闻到的是番茄炒蛋,然后是素炒包菜,最后是她刚才的那碗紫菜蛋花汤。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全都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李柔完全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一张脸涨得紫红,挂着菜叶的脑门上冒着森森的黑气。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的人:“你竟然敢……”
“我为什么不敢,”顾碎碎表情平静,一双眼睛极冷:“你以为我跟小时候一样好欺负吗?你没有长大,不代表别人跟你一样还活在过去。那个时候我是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你觉得我还有忍气吞声的必要吗?这里不是孤儿院,你就算再怎么憎恶我再怎么拉帮结派都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为什么还要怕你?”
周盼噌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想像她一样把餐盘里的食物往她身上泼。顾碎碎却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拿了起来,把里面的汤汤水水再次一股脑地泼在了她身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顾碎碎把餐盘咣当一声扔回去。
周盼完全僵滞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69章 . 无病无伤 再也不想放开。
那天最后来了两个老师, 把顾碎碎和周盼带去了一间办公室。
老师分别通知了顾碎碎和周盼的辅导员。听说了在食堂发生的事后,顾碎碎的辅导员黑了脸,冷声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你是在大学,不是在幼儿园!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
“是周盼先找我麻烦,把汤倒进了我餐盘里, 又把我的筷子扔了。”顾碎碎冷静地说:“她既然先来找茬, 我当然要报复回去, 什么都不做才不合理吧?那样她岂不是会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 以后每天都来找我麻烦吗?”
她的辅导员有了点儿底气, 扭身问周盼:“是这样的吗?”
周盼顶着一头一身的狼狈, 恶狠狠地否认:“我没有那么做, 她在撒谎!我好好地吃着饭, 是她突然发疯把饭往我头上倒!”
顾碎碎冷冷回视过去:“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她在撒谎。就算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也都是真的,没有说一句假话。如果她不先来惹我, 我是不会惹她的。”
周盼一直觉得顾碎碎就像是只没有利爪的小羊羔,谁想踢就可以过去踢一脚。谁能想那些都只是伪装,真正的顾碎碎, 其实长着尖尖的獠牙,她谁都敢咬。
虽然事情算得上比较恶劣, 可顾碎碎坚持说是因为周盼先挑起事端,她才不得不反击,老师们最后并没有对这两个学生怎么样,只是警告她们以后不能再在学校里发生这种事。
顾碎碎从办公室里出来, 扭过头看向周盼,唇角冷冷勾了勾:“现在知道了吧,不是你说什么别人就都会信的。”
周盼气得心口作痛,简直想把她那张脸撕烂!
她去学校澡堂把全身都洗过一遍,换了身新衣服。等放了学,气冲冲地找到刚从教室里出来的顾碎碎,伸手想掴她一个巴掌。
斜刺里却走来一个人。
那人挡在顾碎碎身前,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掀起薄薄的眼皮看着她,目光冰冷而凶险。
周盼赶紧收回手,平复了下情绪:“江警官,你最近可是很闲啊。”
“知道我闲就好,”江慕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莫名让人感觉害怕:“知道我闲,也该知道我有的是时间对付你。你要识相就离碎碎远点儿,”他低下头,极富压迫感地在周盼耳旁说:“不然老子整死你!”
江慕说完,没再看她一眼,拉住顾碎碎的手走了。
周盼面如土色,僵立在原地,愤恨又无能为力地看着两人背影。
今天报了小时候的仇,顾碎碎想起来就高兴,一路上都是雀跃着的。
江慕侧头问她:“受欺负了?”
“没有,我教训回去了,把餐盘里的东西全倒在周盼头上了。”她说起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的:“你没有看到当时她的样子,脸都绿了。早知道我应该买一些味道比较大的菜,这样泼她身上才过瘾呢。”
她说完又有点儿不确定,扭头问江慕:“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坏,不该这么做?”
“你是不该这么做。”
顾碎碎一紧张:“啊?”
江慕正儿八经地说:“你应该往她头上扔刀子。”
顾碎碎愣了一会儿,笑了:“这么血腥?”
“她敢欺负你,这样都是轻的。”他把顾碎碎揽在怀里,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吓人:“大卸八块都不解恨。”
顾碎碎被逗得噗嗤一笑,笑完认真地说:“哥,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谁要是欺负我的话,我都会反击回去的。”
江慕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她被周盼一把推搡进雨里,手心在坚硬的水泥板路上刮擦出一片伤。她一声都不吭,倔强地维持着沉默。因为她知道,在那所孤儿院里,是没有人会给她撑腰的。
失去了父母的小孩,很难再有什么庇佑。
江慕不能回忆以前那些事,每次回忆心口总要滚过一阵摧枯拉朽般的疼。在她小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很好地照顾她,他学校里事情太多,常常很久都见不了她一次。兰颖和江正易也是整天忙得不见人影,顾碎碎被收养后,大部分时间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对于他们的繁忙从来没有过什么抱怨,偶尔能得到一次照顾就已经很感激。
在顾琮没出事以前,顾碎碎应该跟普通的小孩一样,性格开朗乐观,身边有很多朋友,她在无忧无虑中长大。可自从家庭发生了变故,她变得孤僻寡言。受到了太多旁人的冷眼和恶意,渐渐地不再相信任何人,一颗心越来越麻木。
或许正是这样,才会只因为他帮她撑过一把伞,就再也没有忘记过他。
可她一直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那个时候江慕始终没能发现,她早就把他当成救赎般的存在。
他把顾碎碎的手握得更紧。
再也不想放开,要用往后每一天,弥补她过去那些年所有的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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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蕊最后一次给江慕拨了个电话,那边倒是接了起来,可语气却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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