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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声音——凯萨琳·金斯利

时间:2022-01-06 13:46:28  作者:凯萨琳·金斯利
    契尔无奈地走向莉莲,蹲在她身边。“莉莲,拜托妳停止尖叫,听我说。妳这么做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只会害自己头痛。”
    “走吧!”她对他挥动拳头。“走开,别管我──你是个残忍的禽兽,而我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走吧──回到你宝贝的琼安身边,我才不在乎!”
    她用力踢了他的胫骨。
    “好吧,”他畏缩了一下,望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女人,只想对她避而远之。“留在这里等雷恩,他会照顾妳的。”
    “你给我滚出去!”她别过头。
    “再见,莉莲,”他柔声道。“我很抱歉无法成为妳想要的丈夫。”
    他迅速离开房间,越过大厅,跑出门外,跃上马背,朝南方而去,一心只想赶到琼安身边。
    雷恩皱起眉头。他离开图书室还不到十分钟,回来已不见莉莲的人影。
    “狄纳森,”他探出头问。“你瞧见克里维夫人去哪里了吗?”
    “数分钟前,夫人哭喊着冲出去,说要去追回爵爷。”纳森道,忧虑地皱起眉头。
    “噢,不!她不会想骑马去追他吧?那个傻女人!”
    话声甫落,雷恩就听到他的马“嘉斯”惊惶的嘶叫。“老天,千万别是莉莲!”他朝门口冲去,狄纳森紧跟在后。
    “不,莉莲──别骑那匹马!牠痛恨女人!”他大声制止,瞧见莉莲试图骑上“嘉斯”,但已经太迟了。她抓紧缰绳,用靴跟猛踢惊慌失措的马,试图追赶前方刚刚跃过石墙的契尔。
    “停下来,莉莲!”他大吼,急着赶到她身边。
    她挑衅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大声喊叫。“契尔!契尔!”
    “嘉斯”惊惶地冲向前,朝前方橡树低垂的枝桠冲去,一心想要甩掉在马背上猛踢牠、乱扯缰绳的恶魔。雷恩了解他的马,试着喝住马匹,但已来不及了。
    下一刻,树枝狠狠扫中了莉莲,她大声尖叫,由马背上重重摔落到地上。雷恩听到骨骼断裂的可怕巨响,然后是一片静寂。
    雷恩冲向前,拉住了受惊的马匹。契尔也听到骚动和尖叫声,掉转马头,和雷恩、纳森同时赶到莉莲身边。
    “老天!”他喊道,飞身下马。莉莲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颈子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无神的蓝眸望着天空。“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蹲在她身边。“她为什么会骑上『嘉斯』?她痛恨马匹。”
    “她大概是想证明她和琼安一样行,”雷恩低声道。“她想要追回你,契尔。”
    “她的颈骨折断了,爵爷。”纳森道,用力吞咽。
    “显然是如此,”契尔黯然道。“我不该那样拋下她。”
    “老天,别又怪到自己头上了,”雷恩道。“你能不能偶尔停止为别人的愚蠢自责?你怎么会料到她会骑上马匹追赶你,明知道她连木马都骑不好!”
    契尔抱起莉莲静寂的身子。“不管怎样,是我逼她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她绝不会骑上马。”
    “你没有。你明知道她的心理偏差,话说回来,这对她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一旦世人得知她过去十七个月的所作所为,她将会被烙上荡妇的罪名,被她最重视的社交界排斥,她的日子会变得像地狱般难熬。”
    契尔扒着头发。“或许你是对的──或许她终于得到平静了。”
    “你也是。”他握住契尔的手臂。“够了,你为她所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必须展望未来,她的后事就让我来安排吧。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就好。”
    契尔闭上眼睛一晌后,再度睁开。“我认为最好将她放回小教堂的空棺里──毕竟,上面早已刻着她的名字,就算日期不符合又如何?世人不会知道其间的差异。”
    雷恩皱起眉头。“你是说──你想要将莉莲葬在小教堂,装作她从不曾在诈死十七个月后,重返卫克菲?”
    “正是,毋须如此惊讶。知道她回来过的人只有我的仆人、你和你的母亲──当然,还有布柏尔,但他不会说出去的。”他抬头望向狄纳森。“仆人从不曾告诉过其它人我的妻子回来的事吧?”
    “不,爵爷,”狄纳森严肃地回答,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他们全都谨守你的嘱咐,不曾告诉过其它人。”
    “谢谢你,狄纳森。告诉他们,对世人来说,克里维夫人自一八一七年的十一月就下葬在小教堂了。”
    “我会的,爵爷。”
    “很好。雷恩,纳森,你或许无法谅解,但这样的安排或许是最好的,揭穿真相只会酿成丑闻,扰乱了琼安和迈斯的生活,也玷污了世人对莉莲的记忆。我相信莉莲宁可要人们记得她在那场大火中不幸丧生,而不是诈死和爱人私奔到法国,被烙上荡妇的罪名,而后又在骑马追赶执意休掉她的丈夫时丧生。”
    雷恩恍然大悟。“的确,原谅我的反应有些迟钝。”
    “没关系,你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我无意对莉莲不敬,她是个可悲可怜的女性,但现在她已回归主的怀抱了,我只希望她能在死后找到平静。”
    雷恩摇摇头。“琼安真的改变了你许多。提到这个,我认为你该赶快追上她,带她回家。”
    “你要带夫人回家,爵爷?”纳森问道,展开个大大的笑容。“噢,也该是时候了!”
    “是的,”契尔笑道。“雷恩,我就将莉莲的后事暂时交给你了。纳森,你协助爵爷,同时召集所有的仆人,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真的爱琼安,最好假装过去三个星期从不曾发生。对了,雷恩──那张结婚许可证仍然有效吗?”
    “它的有效期限是三个月,到六月底之前都有效。”
    “好极了!我打算尽快和琼安结婚──可能的话,就在追上她的隔天。当然,那是太快了一点,但日期是可以商量的。”
    他站起来,走向他的马“维卡”,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到莉莲身边,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安息吧,莉莲。谢谢妳。”
    “谢谢?”雷恩无法置信地道。
    “是的,”契尔平静地道。“毕竟,如果不是莉莲和她的权谋操纵,我绝对不会认识琼安,而我必须为此感谢她,不是吗?”
    雷恩看着契尔骑上“维卡”,前去追回他所爱的女人,想着爱情真的令契尔脱胎换骨,而他也衷心为他的朋友感到高兴。
 
 
第二十章
 
    “我真不知道妳站在那里看什么,”板板讥诮地道。“天都黑了。妳认为克里维爵爷会突然出现,在妳那样打发走他后?”
    琼安自客栈的小房间窗前转身。“拜托,饶了我吧!”
    “哈,在妳残忍地撕裂了一名小男孩和他父亲的心后,妳却要我饶了妳?”
    琼安跌坐在椅上。“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板板。不然妳要我怎么做?成为契尔的情妇。”
    “我只是不希望妳选择逃走和逃避,而那正是妳所做的。妳又怎么知道契尔的心里有什么计划?契尔一定胸有成竹,才会前来找妳。”
    琼安怔视着她。“过去妳不是一直叮嘱着我要实际吗?”
    “我只是说,”板板不耐地道。“妳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特别说如果妳将自己放逐到意大利──还怀着个孩子。”
    “如果妳不喜欢我的选择,妳可以回去和妳妹妹同住。”
    “拋下妳?我不认为。”板板继续刺绣。“天知道妳会将自己搞得怎样──总得有人照顾妳和妳的孩子。妳的问题是,妳太过骄傲了,孩子。”
    “我太过骄傲?那是什么意思?”
    “妳认为只有妳重视道德,但妳终究和其它人并没有两样。如果妳没有在婚前和契尔上床,妳也不会怀着他的孩子,但当妳发现无法嫁给他后,妳又拒绝让他提供妳和他的孩子生活所需,只因为妳认为那是不对的。哈!”
    “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琼安道。
    “我由特维利夫人那儿得知的──她凑巧是我的母亲的表表姊──她则是由她的儿子雷恩那儿听到的。契尔告诉雷恩他打算在庄园附近为妳置产,让妳可以就近和迈斯在一起。”
    “而妳认为我可以坚持多久,而不屈服于契尔?妳认为我可以承受多少,板板,等到世人知道我怀孕后,流言将会精彩至极。契尔会成为笑柄。他的妻子住在庄园,情妇金屋藏娇。多么温馨!”
    板板抿着唇.继续缝纫。
    琼安转回头,郁郁地注视着窗外。
    不久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来者和客栈老板交谈的声音。
    “噢,不,”她低语,以手覆着双峰,心脏狂跳。“是契尔,板板!”她又惊又喜地道。
    “是的。”板板不为所动地道。
    房门打开,契尔站在门口,气息粗重,一脸的焦急。
    “琼安,谢天谢地,我追到妳了!”
    “你──你追来做什么?”她背倚着墙道。
    “我来告诉妳,”他喘着气道。“莉莲死了。”
    她怔视着他。“什──什么?”她结巴道,震惊地望着他。“你──你没有──”
    “不!我没有,不过我不怪妳这么问。她试图骑雷恩的牝马,摔下马跌断了颈子。”
    琼安跌坐回原位,无法吸收这个消息。尽管她不喜欢莉莲,她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个傻女孩根本不会骑马,”板板道。“她为什么要骑上特维利爵爷的马?莉莲痛恨马匹。”
    “她要来追我,”契尔跪在琼安面前。“我告诉她我想要离开。我得知了真相,吾爱,就在妳离开后不久。稍后我会再告诉妳,重点是,我赶来找妳,而莉莲起了疯狂的念头,认为她可以阻止我。她勉强骑出约一百码,就撞上了树枝。”
    琼安闭上眼睛,彷佛可以抵挡如海涛般袭来的罪恶感。如果不是她,莉莲仍然会活着。如果不是为了她,契尔绝不会要求离婚,莉莲也不会骑马追赶……
    契尔握住琼安冰冷的小手。“琼安?妳了解这所意味的吗?”
    她睁开眼睛,在泪雾中看着他挚爱的面容。“是的,”她的喉咙紧绷,几乎无法开口。“这意味着你失去了妻子,迈斯失去了母亲。”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结婚了。”他温柔地道。
    “不,”她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她离开他是因为他无法娶她,但现在他是自由之身了,她却无法拥有他。“我无法嫁给你──现在比过去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老天,为什么?”
    她抽回手,覆住他挚爱的面容,试着吞下热泪。“因为──因为嫁给你将会是最大的错误。”
    “为什么这么说?”他困惑地道。“莉莲走了,她再也无法伤害我们了,琼。”
    “契尔,你不明白吗?我必须为莉莲的死负责。如果不是我,她仍然会活着。我夺走了她想要的一切,我害得她无法在卫克菲重新开始──她要的只是你的爱,她的孩子的爱,但我偷走了这些,正如她所说的,”她以手覆唇。“为了爱我,你向她要求她最无法忍受的离婚,而她也因此死了。”
    “琼安,琼安吾爱,妳必须听我说,”他以指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请听我说。”
    “不,”她呻吟道,别过头去。“不,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够坚强得留下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妳错了,亲爱的,我知道妳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我也曾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情,但妳真的错了。”
    板板站起来。“我出去外面一下。好好听他说吧,琼安。”
    琼安听到房门柔声关上,留下她和契尔独处──世上她最爱的男人,以及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拜托,契尔,”她低语。“我认为你最好离开。无论你怎么说都无法改变事实,莉莲死了,如果我们有丝毫的荣誉感,我们就不该结婚。”她低下头,泪水如珠串落下。
    “琼安,”他平静地道。“不久前,妳还告诉我不该用错误的罪恶感来毒化自己。一度我用罪恶感鞭笞自己,怪自己害死了我的部下,怪自己活了下来,深信我赴死才是荣誉的做法。”
    他执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掌心。“妳强迫我看清楚那是无意义的,我的罪恶感并无法唤回那些人,真正的不荣誉是没有珍惜活下来这项奇迹。我明白到上帝的旨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祂决定给予或夺走也不是我们可以质询的。我们只能够接受,并且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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