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鬼沾指着前院说,“我可是刚刚帮你掩埋了两具尸体。若真无法武斗,他们又怎会死?”
“一个是死在梦里,一个……”沈湘道,“是苍黎爆了修为折断的。”
“这不还是会武斗吗?”
沈湘默然思索了许久, 起身道:“待我摸索摸索, 不急。”
鬼沾呆脸上浮出夸张的神情。
“还不急?尊主从未有如此伤重过,而且仙门指不定已经在誓师了!”
沈湘闭上眼:“别急!!”
她亮出魂旗,脱手送出, 旗围着那庙走了一圈。
沈湘:“原来如此,难怪有禁令却无法执行彻底。”
她张开眼对鬼沾笑道:“从前庙中无主位, 庙宇也没有认主,因此就算有禁令也没有多少效效力,但现在本人就是庙宇的主人,这庙中所有的神通,马上就能生效了。”
鬼沾将信将疑。
沈湘不急不慢坐在讲坛之上,送出一封传音信,飞向古月派请卢松林。
这之后,她手指一扬,下令道:“排兵布阵!”
魂旗竖起,就像猎犬竖起了两只耳朵,接收到命令后,遵从沈湘的指示动了起来。
所到之处,横七竖八的房屋回到了原处,散落的纸笔回到了该有的位置,书卷也都整整齐齐摞到书架上。
沈湘道:“听我之言,兵甲布阵!”
魂旗中祭出兵甲刀剑,围绕着庙的要口根据沈湘的意思起阵。
鬼沾的呆眼逐渐亮起,惊讶道:“这是藏龙阵?!”
沈湘忘了这阵的名字,但她对这种布阵十分熟悉,将一切布置好后,沈湘勾了勾手指,叫来鬼沾。
“诶,鬼君,你说我……”沈湘道,“这布阵的气度,这指挥战旗的气势,会不会我才是那个昭公主?”
鬼沾从没有如此想过,沈湘突然一问,把鬼沾这种呆人都问愣了。
鬼沾眼珠子都要惊掉了,沉默了好半晌,鬼沾扶正下巴,郑重道:“昭公主也没什么好的,夫人不必去跟人抢这名号,你要是实在想要,我让尊主醒来就给你封一个,比昭公主更好听的!”
沈湘:“我并不是艳羡这个名号……罢了。”
她释然一笑:“你说的也对,人都死了,大家现在都在探问大道,一个俗世身份而已,挣个上下高低实在多余了。苍天在上,万物都如蝼蚁,同为天地中灵,无论尊卑,死生大道都是公平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悟性。”
鬼沾反应慢了些,仔细回想在仙界看到的那个沈水柔,慢悠悠道:“不过确实啊……我感觉仙门的那个昭公主,看起来不像能让十万军马誓死追随的。”
沈湘笑出声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我就像?”
鬼沾点头:“你像,你每次讲道理说大话,我都觉得见鬼似的认同。可那个仙门昭公主一开口,我就想睡觉。”
沈湘:“……”
沈湘:“你跟苍黎一个审美吧。”
看见人穿得素,说话彬彬有礼,讲得周全,就觉得甚是无聊。
不久之后,庙门口的兵甲阵微动。
卢松林宽袍大袖,袒着圆肚子,一个人飘然而来。
“卢掌门。”沈湘从讲坛上跳下,抱拳行礼。
卢松林了然笑道:“沈夫人每次都是军礼相迎。”
沈湘一怔,她倒是从没注意这些。
卢松林又道:“三界唯有沈夫人是如此行礼,前世一定戎马一生。”
沈湘心中有了底,微笑抬眸:“卢掌门,请随我来。”
鬼沾不放心,也跟着进隔间,以防卢松林出手。只是这个念头一动,竟然丹田滞结,无法自如调息作准备。
鬼沾大惊,看向沈湘。
沈湘借势挑明:“卢掌门,此处是九紫上仙讲学之处,有上仙的禁制,庙中禁武斗,所以卢掌门若有想用修为武斗伤人的念头,丹田内息应无法周转开来。卢掌门千万不要误会……”
卢松林:“我知道。白庙红墙,琉璃塔顶,日光照射会有紫光在斑斓色彩之上绽放,这些都是九紫上仙喜欢的。我一踏进庙,看见这光,我就知道这是何处了。现在这地方,是归夫人所有了?”
“正是。”
卢松林羡慕道:“夫人的运气不错,寻常人到了上仙的故居,也就捡一两件宝贝回去,而夫人竟然敢把整座庙都炼为己有,好气魄。”
“其实运气一般,只是突然起了贪念,没想到九紫上仙成全。”沈湘抱拳冲天上一晃。
卢松林拍着肚子笑道:“夫人的确运气一般,不仅如此,从见到夫人时,我就想与夫人说,您无论根骨还是气运,都是明眼可见的空白,可这空白又不是空,而是白。那以后有什么气运,有如何根骨,全凭夫人一念决定。就如夫人如今贪念之起,又有气魄撑着,这就夺回了气运……”
沈湘恍然大悟:“听卢掌门一言,受益匪浅!”
卢松林稳坐如钟,抓住苍黎的手腕,闭目呼吸,不再言语。
沈湘静静等待,呼吸都放轻了,不敢打扰卢松林诊断,却又很是关心。她不自觉地帮苍黎拂去枕旁的碎发,顺手用发带帮他束成一条条。
苍黎头发乌黑到发紫,发质像块绸缎,又多又顺滑,一层叠一层。沈湘摸着良心说,不羡慕是假的。好似一开始,第一眼就觉得苍黎这人是个美人,就是因为他头发相当漂亮。
实话说,谁能第一眼就能看清脸的模样,不就是打眼看个氛围吗?苍黎穿得彩,第一眼要是看到他的衣服,不会觉得他大美人,但远远看身段,盘靓条顺,那头黑发的品质立刻就把美往大美人上带了。
沈湘恋恋不舍收回手,目光还粘在上面,使劲了好几次也没能收回。
卢松林松开手,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沈湘,脸上不见一丝笑,严肃道:“刻不容缓了,沈夫人。”
沈湘:“是什么病,什么成因,要如何治?”
卢松林道:“方法有二,要同时着手。第一,魔尊体内的修为虽然多,但非常杂乱,他自己并没有成系统的修炼过心法,所以要以心法内修,来讲魂魄定住。这个好解决,夫人做主给魔尊挑一本温和正统的仙门心法即可,不要太烈的。但这个需要时间……另外我会给夫人配些丹药辅用。”
沈湘记下。
卢松林又道:“这第二……魔尊魂魄已经碎裂无补了,我探了许久,这些伤有他自己强行用修为,无章法的使用从而导致撕裂的,也有咒的原因。”
“何咒?”沈湘身体不由向前倾。
卢松林道:“咒追溯不到,我道行浅,看不出。恐怕连魔尊自己也不知晓,所以我建议夫人不如劝魔尊以解咒为主治疗,寻找施咒人恐怕难了……”
沈湘:“可我们不知道咒是什么,如何能解?”
卢松林道:“仙魔两界之间,有一渡海,据传有昆仑仙隐居,昆仑仙善施咒也善解咒,夫人若是愿意,带魔尊去渡海求医也可。不过……”
看来卢松林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
卢松林轻抚着圆肚皮,无奈一笑:“夫人其实不必忧心仙魔之间的关系,我想,千山派掌门雪里行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他多年来主张仙魔友善自处……缥缈宗和少阳派或许需要夫人一个交待,但比起两界相对,只得罪了两个门派,情况已然是缓和许多了。”
沈湘揉着太阳穴苦笑。
“还有一件事,有关魔尊的另外一处伤情……”卢松林看了眼鬼沾,似乎有犹豫。
沈湘一听是伤情,也没多想:“卢掌门请讲。”
卢松林见沈湘没什么意见,直接问了出来:“夫人未与魔尊同房吗?”
鬼沾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湘。
沈湘愣住。
“……”沈湘惊诧,“这怎么看出来的?”
童子身也这么好验的吗?!
卢松林轻轻一笑,揉着肚皮道:“魔尊心上有异物,形同枷锁,使其无法纾解,郁积已久……”
沈湘眨眼:“然后呢?”
这和他们同不同房有什么关系?
卢松林道:“这锁跟其他的不一样,越无法纾解,就越束得紧,它和……和阴阳双修也是有关的。我探见的几乎已经要把魔尊的心脏勒碎……我就想,魔尊应该是从未尝试过纾解方法。”
沈湘听懂了。
沈湘听懵了,懵不是懵自己,是懵床上这个漂亮男人。
他……不会连自渎都不没有过吧?!
沈湘震惊,鬼沾也震惊,卢松林也震惊。
三个人震惊的还不是一件事。
沈湘震惊苍黎的单纯。
鬼沾震惊,苍黎竟然真的对沈湘不馋半点,太不可思议了。
而卢松林震惊的是,这年头了,还有成了婚不双修的道侣?那为何成婚??
总之,一时间,三个人看向苍黎的目光都很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苍黎:回答正确。
第33章 .魔王苏醒 ·
雪里行让几个仙娥扶住沈水柔入内疗伤, 他单独留下了寂途。
“鬼哭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寂途所见所闻,全都说出,不打诳语。
听完, 雪里行沉默了好久。
“为何前面还有章可循,到了后面, 就一团乱呢?”雪里行不解, “为何魔尊要独独为难缥缈宗的忍严呢?他们可有过节?”
“师父,我怀疑……”寂途缓慢说出了他的怀疑。
雪里行怔愣:“你是说,你怀疑魔尊突然吐血是和忍严有关?”
“忍严说要助我逃脱,之后我看他起了咒诀, 有在催动咒发, 紧接着, 魔尊就吐了血。”寂途道,“不仅如此,魔尊突然有走火入魔疯癫之相, 我正是无措之时,突然看到昏死过去的忍严醒过来,嘴唇蠕动,这之后魔尊突然调转回头,杀了忍严……徒儿也是借此机会才带夫人逃脱成功。”
他说罢,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雪里行蹙眉, 慢慢绕着八仙桌走了三圈, 道:“此事先别声张……只你一人看到了,若是在缥缈宗仇恨之时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会被当作拥护魔界, 这种罪,师父已经承受太多, 不想让你也被他们的怒火波及。”
寂途垂头感谢雪里行,又道:“还有六劫师弟,徒弟当时已无力顾及师弟……”
雪里行叹气。
“此事恐怕要给赵姓皇室一个交待了。”
六劫是皇子出身,因资质好,十三岁的时候,被国师引荐,雪里行亲自下凡接回来的。
“修行之道,险恶满途。”雪里行说道,“赵姓皇室把他托付给千山派时,就已与他斩断了凡缘,与国师说一声吧。”
门外进来了个小徒弟,垂手通报道:“师父,缥缈宗的司宗主和少阳派的杨掌门有急事与师父相商。”
雪里行看了眼寂途,无奈道:“这就来了……”
寂途说道:“师父也不能不表态,鬼哭城此行是咱们千山派牵头,结果只有徒儿和夫人回来,且一无所获,连那梦魔的姓名都不知晓,算是大折损。”
雪里行仰天长叹,疲惫道:“寂途,你看,以后若是谁要想做这个掌门,做这个仙界之尊,那就让他来做吧……唯有你知道师父的难处。”
寂途感同身受,说道:“师父已经因这些凡尘俗事牵绊,好些年没能静下心来闭关了。”
“你们啊,早些能担起千山派,我也好早些远离这些杂事,好好的闭关,求得进展。”
果不其然,缥缈宗和少阳派要求雪里行做主,讨伐魔尊夫妇。
“本看在昭公主的面子上,不愿将魔尊夫人牵扯进来……可那群魔修欺人太甚!”司万潮气道,“雪兄听说了吗?魔界新现一处宝地,原是九紫上仙弃不用坠落凡界的故居,没想到,竟然被那魔尊夫人给霸占,还挪去了魔界,整块地啊!!”
少阳派的杨掌门也哼哼唧唧,不满道:“我们少阳这一趟,有去无回,却连一件中品的法器都没分到!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
雪里行头疼。
他揉着鼻梁,侧身低声询问寂途:“可有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寂途也不知晓。
“看样子,雪仙尊还不知情呢!”司万潮甩袖吹胡,脸色难看道,“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鬼哭城之事,是咱们的凡界徒弟求助仙门,求咱们去诛魔,魔尊和魔尊夫人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死活要跟去呢?跟去不说,这一趟,咱们仙门几乎全栽了,我那徒弟你也是知道的,与寂途不相上下,也折在这里头了。你敢说不是魔尊一早就谋划好的?”
雪里行不敢说。
雪里行揉搓着鼻梁沉思许久,低声道:“去把夫人请来。”
沈水柔甫一现身,司万潮就道:“夫人,可别怨我不讲情面,我不管你们千山派如何,我们缥缈宗一定要报这个仇!你那婢女到时候要是折在我宗手上,你可不要来求情!”
少阳派的掌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这样的话,他们少阳气运零落,根本经不起折腾,要是报仇,他那一门,有几个徒弟能在魔尊面前走一回合的?
所以,少阳派的掌门只能看千山派的意思,雪里行要是不开口,他再恨也无法为死去的徒弟讨个说法。
沈水柔微微颔首屈膝,行了个见面礼,后仰起脸,咬牙道:“司宗主尽管放手去做,本宫绝不阻拦,这种背主婢子,杀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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