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瑾站在原地没动,仰头望向苍穹。
不会身边多了个人,与他同样的姿势仰天望月。
“那个凶女人把我赶出来了,”小白花说。
顾容瑾:“叫姑姑。”
小白花:“顾爹,你喜欢她吗?”
喜欢,喜欢了很多年。
似乎是年岁大了,“喜欢”这两个字已艰涩到羞于启齿。
小白花:“不喜欢就不要拆散她和小夏嘛,悍妇和懦夫倒也很般配。”
顾容瑾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别胡说。”
小白花:“我没胡说。老顾,你到底是在担心害怕什么啊?”
顾容瑾低下头看他,脸审视。
小白花大概是受不住顾容瑾这般目光,抱住头,蹲下身:“哎呀,我招了,这话不是我问的,是我大哥让我问你的。”
*
当夜,白玨直在顾长思的屋子待到天快亮才出来。他的经脉被温养的很好,就算是贴身伺候的人都能明显的看出他瘦了好多。
小白花问她,有没有种药吃了能快速减重。
白玨想了想,还真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巧顾长思的治疗告段落,白玨随便抓了些银两往怀里塞,跟碧玉说了声,就出门了。
也没说去哪里,只说自个出门采个药,短则半天慢则数日。
第89章
出门就察觉到身后跟了人,这让她很不爽。顾容瑾说话就跟放屁似的,才说过不派人跟着她,又这样!
白玨索性绕了个弯,往夏府跑去。她来京城这么久,自然知道太仆寺少卿府在哪,只是没正儿八经拜访过,因此也不知夏迎春住哪。准备转一圈就走,主要是气一气顾容瑾。谁知装模作样的瞎转悠,忽然一人推开门,正好与她来了个面对面。
忒吓人了!
白玨捂住她的嘴。
中年妇人大睁的眼慢慢和缓下来,又冲白玨眨眨眼。
白玨轻声道:“你别叫,我没有恶意。”
妇人点点头。
白玨放开她,觉得有点儿眼熟。
此时还很早,冬日里天又亮的迟,远处一片青灰色。
妇人拉住她的手,也不知在激动个什么,“跟我来。”
白玨莫名奇妙,就这么被她拉着走,她手腕上挂着一串钥匙,看神态举止也是偷偷摸摸的。
难道是……同行?
“那个……”
白玨刚张了嘴,妇人回头,将她的手又抓紧了些,一脸慈爱,“我懂,我懂。”
白玨:“?”
躲开了早起的仆妇丫鬟,中年妇人带她来到一处紧锁的房门口,熟练的打开外头沉重的镣铐。
入室盗窃?这就不大好了吧?白玨正要离开,妇人前脚都已经踏进去,回头一把扯住白玨的衣服,又将她拽了进去。
屋内门窗紧闭,味道不大好闻,妇人急匆匆进去,拍醒了正打鼾的男子,“春儿,春儿,你看谁来了?”
白玨已迟疑着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夏迎春,再看妇人的脸,突然就想起了这位是谁。
哎哟,她的亲爹,这上了妆和没上妆差别可真大!
夏迎春幽幽醒转,看清她娘,又转向白玨,一下子就清醒了,激动的站起身,“娘,你怎么办到的?”
夏夫人已转向橱柜,动作麻溜的扯出一条蓝方巾,又收叠出了好几套衣服,最后将手腕上的镯子,脖子上的项链一并扯下,统统包在里面,打了个结,往白玨怀里一塞。
“王姑娘,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白玨:“?”
夏夫人看她儿子手忙脚乱,又转过身帮她儿子系衣襟的带子,套脚上的鞋。
夏迎春嗷嗷叫,“娘,你轻点,腿肚子疼。”
白玨还没回过神,又被夏夫人扯着往外走,几下一绕,绕到了后院的小门。
夏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知道你,我儿赌钱从来就没赢过,你和他一起他就赢了,还赢了很多,你就是我儿的福星啊!我儿还跟我说你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按理咱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是看不上你这种出身的。可是怎么办呢?我儿是那样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要是不成全了,我夏家可能就无后了。为娘看得出,你二人是比翼同心,情比金坚,为娘的就算豁出了身家性命也要成全你们。你们且私奔去吧,加把劲,先把孩子生了,等事态平息了,娘再去接你们回来。到时候你爹看在孙儿的面子上,就算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白玨:“……顾太尉那边?”
夏夫人:“顾太尉就是自己死了老婆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他这么些年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我瞧着你也只是有点像,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儿子可交给你了,我儿从小没受过苦,等往后你也要将他全须全尾的还给我。”说话的同时,泪如雨下。
夏迎春喊了一声“娘,”眼泪正在眼眶打转。
夏夫人抽噎声忽然一止,“大丈夫当行事果决!”
哐当一声,门一关。
夏迎春抽抽噎噎,转身想抱白玨,被她塞了满怀包裹。
“从今后,我只有你了。”
白玨:这都是什么事!
*
白玨甩手就走,夏迎春咿咿呀呀跟上她,“娘子,你不能抛下我啊。”
估计这一句起到了极其震撼的作用,原本跟着白玨的两个人走了一个,想来也知道去跟顾容瑾汇报情况了。不过这个时辰,姓顾的正候在大殿外等着上朝,等他知道也有段时间了。
白玨心思一转,得嘞,做戏做全套。你让我这几日不痛快,我也不叫你痛快。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会陷入自作多情的境地,索性一甩头,心道: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采个药而已。眼角余光又瞄到抱着包裹一脸期待的夏迎春。很好,既然被期待了,不带他私奔一下,都对不起人家娘的殷殷期待。
*
白玨扯着夏迎春的胳膊,往向北的巷子一拐,果然看到一匹无人看管的马匹。
白玨翻身而上,又揪住夏迎春的胳膊将他往上一扯。夏迎春哎呦呦,差点仰翻过去。然后一抖缰绳,“驾!”
躲在暗处的侍卫只耽误了那么一会,眼睁睁看着白玨跑了,急得现了身跟在后面追:“那是我的马!我的马!”
白玨原打算雇一辆马车,毕竟这个季节,骑马真不是一般的冷。后来察觉到有人跟踪,气糊涂了。也就忘记了。
二人出了城门,一路跑得不快也不慢。想来那名侍卫想追上是不能了。然而走不多时,又察觉到有人跟踪。
这时,二人渐渐走到了通向山野的小道。那药喜温,这个季节通常长在靠近温泉的地方。据她所知,离京百里地,就有一处山涧温泉。
李氏皇室在那建有行宫。按理想要这药,跟顾容瑾说一声,自然有人送来。或许皇家的药库里都有备货。可谁叫她闲呢?
雪不在下了,就是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夏迎春刚从热乎的被窝被扒拉出来,早膳都没吃一口就一路颠簸,早冻的手脚冰凉,恶心反胃,一阵阵想吐。
他缩在白玨背后,哭哭啼啼:“快停下,停下,我好难受。”
白玨:“别怂啊!咱得赶紧跑,说不定你爹已经追上来了。”
夏迎春一听他爹,又坚强了:“我爹打我,用柳条抽我的小腿,我从小到大他都没这么打过我。”
白玨:“是吗?”
夏迎春嘤嘤嘤:“是顾太尉,顾太尉公报私仇,太不是男人了!”
白玨:“那咱得跑快点,要是顾太尉真公报私仇了,随便给咱按个罪名,咱俩都得玩玩。”
夏迎春只觉得脖子一寒,“快跑,我还能挺住!”
于是,下一轮的颠簸又开始了。
身后的尾巴怎么都甩不掉,白玨存了逗人的小心思,忽然极速往密林中冲去,冬日大雪,都是枯枝败叶,不过好歹山里要比平原容易躲藏。
她选了一个洼地藏身,等人走近了,忽然从洼地跳出,倒是将来人狠狠吓了一跳。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白玨大声喊。
那些人安静了一瞬,忽然一人搭弓,箭簇闪电即至。
夏迎春被颠的头昏脑胀还想吐,正靠在白玨背上恹恹得问:“你认识啊?”
话音未落,被白玨一把扯下马背,二人一同滚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夏迎春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白玨拽到一处岩石后,躲了起来。
那箭簇泛着幽蓝的光,贴着马头飞了出去。深深扎入后面的灌木丛中。
既然已经暴露就无需隐藏,一人打了个手势,几人分散开成合拢之势,朝岩石而去。
白玨抖开夏迎春的包裹,扯出一件长衫,朝天一扔。立刻就有人飞身刺来,那长衫犹如长蛇,迅速拧成一股绳,将兵刃绞住。
一人自左侧斜刺而来,白玨旋身一转,手指顺势对准被绞住长剑的人的胳膊,用力一弹。那人只觉手臂一麻,松了长剑,往后跌去。另一人迅速补上。被刚刚握住长剑的白玨反手一劈,砍伤胳膊。谁知那人哇哇叫着接连后退,胳膊上莫名冒了淡淡的烟色。那人倒是个狠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削下一块皮肉。
白玨吃惊:“淬了毒?”
这些人又呈扇形站好,眼神戒备,刀尖相向,其中一个,忽然冷笑出声:“武神白玨,对付你,不淬毒如何能杀得了你。”听声音是个中年人,声音有些耳熟,仿似哪里听过。
白玨倒不吃惊,挑了下眉:“没想到老子都死了十六年了还有人记挂,老子好欣慰啊!”
不料那人却顿住了,危险的眯起了眼:“没想到真是你!”
白玨:“?”什么意思?敢情刚才是诈老子的啊?
岩石后的夏迎春刚才几下翻滚撞到了脑袋,此刻才缓过劲来,顶着额头脑后的包,哭哭啼啼道:“到底什么情况啊?”
男子一挥手,刺客不再废话,蜂拥而至。
白玨如今武功不济,若是她一人或许还能勉强脱困,但现在带了个拖油瓶,左支右绌,若不是她躲得快,身上都好几处刀伤了。
“跑!”白玨当头架住压下来的六七把剑,撑在夏迎春头顶,眼睛都急红了。
夏迎春这才回过神来般,煞白了一张脸,拔腿就跑。丝毫不见方才颠簸一口气就要断了的娇弱模样。果然与生命竞赛就是潜能无限啊。
一人看到,提着剑就去追。
白玨不再留手,一剑抹了冲上来那人的脖子,就着他还握着的长剑,脚尖一踢。那剑犹如离弦之箭,深深没入就快追上夏迎春那刺客的胸口。
夏迎春刚巧回头看到,受到惊吓,一屁。股跌坐在地,那刺客也顺势倒下,半边身子压在夏迎春身上,死不瞑目。
第90章
八名刺客,死了两个,还有一个中毒受伤,算半个吧。目前战力还剩五个半。领头的那个手握弓箭,一直没加入战局。他应是在观察她,虽然已得她亲口承认,但心中还有迟疑。
“你武功不弱,但与天下第一还相去甚远,你为什么要冒充白玨?”领头问。
白玨身体冷得不行,通常来说,人越是活动起来,身体理当越热才对,可她随着内力流失,整个人越来越冷。
她面上不显,嘴不饶人:“老阉狗,藏头露尾,你也好意思问我?”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领头怒极,不再观战,扔了手中弓,自腰间抽出一把宽背刀,携巨力呼啸而来。
若不是白玨避得快,当场就被他拦腰斩断了。他的一名属下就没这么幸运了,白玨闪开后,刚好露出后背的他,被领头一刀斩下,死的干脆!
“不管你是谁,今日。你都会死在我w手里。”刀口染血,映红了男人阴郁的眼。
“是啊,我是肯定打不过你的,”白玨说的是实话,语气里就有了七八分真,凄凄惨惨的,“那你告诉我是谁要杀我,等我化成厉鬼,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会找错了人。”同时移动了几个身位。
领头似乎对冤魂厉鬼有些忌讳,眸光闪了闪,心下有些迟疑。也就他一个闪神间,白玨忽然将手中长剑灌满内力向他掷来,领头是傲慢的,并不觉得穷途末路之人能有多大威胁,斜劈过来。
咔嚓,长剑断成两截。面上却是一冷,领头一怔,又挥刀砍来,白玨脚踩刀面,借力跃开,手中还捏着蒙面巾,忍不住骂了句:“你爷爷!你就这么见不得人!”
此人若单看面容,白玨倒是见过,前些时候,李益之被山匪绑架,逃掉的那个人就是他!没有什么特点的长相,配上那双阴郁的眼,一看就让人感觉不舒服。
当时白玨就瞧出来,这人是戴了人、皮面具。
此刻情况危急也容不得白玨多想,不待领头做出反应,忽然从身上抓了把东西朝他飞射而去,口内大喊:“有毒!”
领头本能后退,乒乓打下暗器,再看去,分明是几块大小不一的银子。再抬头,只见白玨一手夹住早吓得腿软的夏迎春,极速逃离。
白玨心知打不过,遂趁机逃走,将全身的内力催发到极致。沿途数不清的枯枝藤条,免不了的被划伤刺破。白玨倒还好那么一丢丢,武者的本能让她尽量避开暴露在外的皮肤。然而夏迎春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她夹住身子拖着跑,头上脸上身上,全身没有一处不划伤的,偶有凸出的石块还会被撞一下。
夏迎春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杀人,半身染血,方才已经被吓傻了,如今这些伤口反感觉不到疼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我死了吗?死了吗?
大概是领头之前冷血无情生劈了他的一个手下,寒了其他人的心,他们也不似之前追杀她那么卖力了。紧追不舍的只有领头一人,余下几人反远远的落在后头,或许是怕领头怪罪,嘴里倒是喊的凶狠:“站住!你给我站住!”
呼吸像是不堪重负的破风箱,白玨心口火烧一般的疼,手脚越来越冰冷僵硬,脑子又晕晕乎乎的想炸。
终于,头领追上来,一刀劈砍下来,白玨只得放开夏迎春,闪身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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