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守着顾宁不肯走,那婆子也懒得管。一夜过去,顾宁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顾寒才松了一口气。
眼下顾宁一个劲儿的哭,又让顾寒急了,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哄道:“阿宁你到底怎么了?别哭了好不好?你快看这是什么,甜的,可香了,你尝尝。”
顾寒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往顾宁的眼前放。
看着被压碎的点心,顾寒心疼的不得了,就这几块核桃酥,还是他用钱跟那几个下人买来的,母亲在时他们的日子还好过,母亲一走,他和阿宁差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钱有多重要顾寒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几块核桃酥,又不是多金贵的糕点,那几个人就敢跟他要十文钱,气的顾寒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但想到阿宁喜欢吃甜的,她又生着病,给她尝尝甜味也好。
“来,我喂你。”顾寒捏起一小块核桃酥往顾宁的嘴边喂去,还用手在下面接着,怕把碎屑掉在她的衣服上。
油腻的甜味直往顾宁的鼻子里钻,熏的她有些犯呕,她过惯了奢靡的生活,谁敢拿这种低劣的吃食往她的眼前送,怕是不要命了。
然而,顾宁看着近在咫尺的核桃酥,张了张嘴,就着顾寒的手咬了一口。
顾寒耸着鼻子闻了闻,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真香啊。
顾寒给她喂,顾宁就张嘴吃。
喂了一小块,顾宁实在吃不下了,推了推顾寒的手。
“我给你收着,等想吃了再吃。”顾寒刚要包好,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核桃酥,他下意识就咬了进去,这时候再不好意思往外吐了,他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你给我干嘛,我又不像你喜欢吃这种甜的。”
顾寒随意的擦了下嘴,又拿着干净的帕子仔细的给顾宁擦嘴。
“就要给你。”顾宁仰着头好让他擦的更方便些。
给什么给,这么贵,他才不吃呢!顾寒擦完她粉嘟嘟的嘴巴,随手捏了一下她的嫩滑的脸蛋,严肃的说道:“这种东西只有女孩子才喜欢,哥哥是男子汉,不喜欢吃!”
那你为什么咽口水?
顾宁低头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水雾挤去,握住了顾寒的手。
哥哥,这一次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3章
来接两兄妹的有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还有两个家仆,顾寒和顾宁在一辆马车上,那个婆子和小丫鬟在后面的马车上。路途遥远,他们这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遇上点什么事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侯府让这几个人来接他们,可见是没当回事的,便是真有不测,那也只能叹一句福薄。
上一世顾宁病的昏昏沉沉,大半时间都是在马车上睡着,一直到了京城她还没好利索,对路上的事情更是没有印象,这会儿瞧着眼下的情景,才明白从一开始她就没认清自己的地位。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虽然家里贫穷,那也是被母亲和哥哥捧在手心长大的,天真纯澈的像一掬清水,看着别人都有父母疼爱,心里自然也是渴盼的,只是每次提起父亲,母亲就会不高兴,便只好在心里偷偷的幻想。当侯府真的有人来接他们了,顾宁都要高兴坏了,既期待着和父亲见面,又担心父亲会不喜欢她,真是把她愁坏了。
顾宁不愿再想那时的蠢样,她激动个什么劲儿,人家的女儿多的是,还差她这一个?就连自幼在侯府长大的姑娘,永安侯都不见得叫得上名,谁管她这个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的便宜女儿。
人就要认清现实,长了两只眼睛可不光是为了好看的。
走了近半个月的路程,还有一两日就可抵达永安侯府。
几个家仆脸上都有了轻松的喜色,只有顾宁整日恹恹的,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顾寒比顾宁大着三岁,在他心里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尤其是母亲去后,更是把照顾妹妹当成了他的责任。听到快要到侯府了,他也有了几分焦虑,但看到顾宁呆呆的样子,心思就立马转到她的身上了。
“阿宁你在发什么呆?”顾寒转头看向她,阿宁的眼睛真好看,像黑葡萄一样,鼻子也好看,翘翘的,嗯,嘴巴也是粉嘟嘟的,顾寒满心的骄傲,再没有比阿宁还要好看的小姑娘了,他眨了下眼,凑近了些,伸出手指点在她的眉间,语气有些疑惑,“你这儿什么时候长了一颗痣,还怪好看的。”
软软的指腹点在她的眉间,顾宁的思绪被瞬间拉回,她顺着顾寒的话语,抬手摸到自己的眉间,“痣?”
她全身上下都净白无暇,怎么会有痣?
“红色的,小小的。”顾寒握着顾宁的手指点在了那颗朱砂痣上。
顾宁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出来,她的身边连个铜镜都没有,于是就放下了手。
以往阿宁最爱美,总是央着母亲给她往头上戴花环,你若笑她,她都能跟你急,可如今她连自个的脸都不在意了,加上这些天她总是闷闷不乐的,顾寒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放心,不管到哪里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
来接他们的下人是什么态度,顾寒都看在眼里,他以为顾宁心里不安,这才出声安慰。
话音刚落,不待顾宁开口,外面传来张婆子的声音。
“哎呦,这雪怎么下的这样大?”
赶车的车夫立马说道:“看着天气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才是,要不然可就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了,这冰天雪地的,可要冻死个人!”
顾寒从车窗上掀开一角车帘,怕冻着顾宁,用身子挡在前面。
外面已经飘起鹅毛般的大雪,天色阴沉沉的,一眼望去,不见人烟。
就像车夫说的,这种天在外头露宿,真要冻死人的。
顾寒放下手,直接钻出了马车。
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吹的脸上生疼。
苍茫天地辽阔的让人心生寒意,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把前路都遮挡的模糊不清。
顾寒忧虑的问道:“附近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吗?”
阿宁的身子弱,这种寒冷她怎么受的住?
婆子和车夫也是愁眉不展。
谁也没想到,会在路上遭遇大雪,早知道他们就在别处停留一日了,总好过停在这荒芜人烟的半道上。
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呼啸的北风肆意的吹着。
顾宁也想看一看,掀开车帘,还没探出身去,就被顾寒按着头推了进去。
“快进去,仔细冻坏了。”
顾宁捂着头,撇了撇嘴,她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车夫一拍手,惊喜的喊道:“诶,我想起来了,咱们来的时候,我记得在山脚下有一户人家,离这里大概还有五十多里路,咱们今晚就去那里借宿!”
听了这话,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头大石。
车夫加快了速度,天越来越暗,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车夫兴奋的喊了声,“看到了,就在前面!”
大家都露出了笑容,顾宁也很高兴,她的脚已经冻的冰凉,终于可以暖和暖和了。
车夫迫不及待的驾着马车朝那户人家驶去。
白茫茫的大雪中忽然有几个人骑着骏马极速而来。
车夫心中一惊,车速一下子慢了下来。
一行人在山脚下那户家人的门前停下。
八九个人行动一致的下了马。
侯府的马车也到了,却不敢近前。
整齐有致的马蹄早就吸引了顾宁的注意,朝外看去时,只见从那一行人中走出了一个头戴金冠,身穿黑色披风的少年,他随手把马鞭扔给了身边的一个护卫,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门里走去。
这般做派,着实不像是普通人家,顾宁觉得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她想要看的再清楚些,目光紧紧地凝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不知是否是察觉了顾宁的打量,在即将迈进院门的时候,那位少年的步子一顿,侧头朝着顾宁所在的马车看去,锐利的目光像一根利箭似的直射而来。
直到此刻顾宁才看清那个人。
眼前的人自然是极俊的,当他看过来时,只让人觉得周遭景象全都隐了过去,唯有他一人是如此的鲜明,那双湛然有神的眼睛,似乎天生带着三分高傲,两分讥诮,叫人无端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偏生这样的人总是容易勾得女子神魂颠倒,便是那一副让人看了就想揍一顿的神情,在她们眼中就成了不可言说的引诱。
顾宁万万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外的遇到这个人,一对上他的眼睛,顾宁浑身的血液就往头上冲,她耳朵里嗡嗡作响,紧咬着牙,一下抓紧了顾寒的手。
“阿宁!”顾寒的手被顾宁抓的有些疼,他看到顾宁神色恍惚,脸色苍白,焦急的唤了她几声。
顾宁脑子里还在回响着上辈子他对她说的那句话,整个人都魔怔了一般,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听到顾寒高声的喊着她的名字,这才慢悠悠的转过了头去。
眨了眨眼,从怔忡里回了神,“哥哥?”
顾寒吐出一口气,担忧的看着她,“你刚刚怎么了?”
顾宁绞着手指,摇了摇头。
她也觉得奇怪,虽然萧夙可恶,但他那样的人说的话,她实在不必放到心上,再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都过去了。
此刻看着萧夙,顾宁不由得去想,她的身体有没有人去打捞,那块玉佩也不知能不能让江心月看到,她要是知道她的夫君和她有了私情,那脸色该多好看?
可惜顾宁是看不到了,她知道宫里讨厌她的人很多,这不她刚出了宫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萧夙一行人进了院子,这户人家住了一对老夫妻,护卫给了银子,两夫妻捧了银子诚惶诚恐的收下了。
“这位大人,我们是永安侯府的,路遇大雪,附近就这一户人家了,能不能让我们也进去,车上还有我们侯府的公子呢。”张婆子急忙走到一个护卫的面前说了一番。
“永安侯府的?”这个护卫和另一个护卫对视了一眼,看了看马车,往院子里走去了。
不一会儿,出来说道:“进来吧。”
顾寒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顾宁跳了下来。
她的个子矮矮的,顾寒本想抱她下来的,顾宁不让,非要自己下,腿够不着,只能撑着顾寒的手往下跳。
张婆子鄙夷的看了一眼,果然是乡下丫头,不像侯府里的姑娘懂规矩,真是粗俗。
第4章
这户人家以打猎为生,家中的儿子带了积攒许久的毛皮到城里去卖,想趁着天冷卖个好价钱,京里富贵人家多的是,他们随便从指缝里露一点儿,就够他们一家人过个好年了。此处里京城还有段距离,一来路程长,二来想要等到一个好买主,一时半会回不来,只留下年老的父母守在家里。
一家三口的小院子本就不宽敞,一下涌进来十几个人,瞬间变得拥挤了。
顾宁看着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忽然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张婆子等人此时格外的安静,微微弓着身子不敢开口说话,在顾寒和顾宁的面前她还能逞逞威风,不过是仗着两个孩子不知事,又有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母亲,算不上是正经的主子,这才在言语态度上多有惫怠,但面对真正出身高贵的人,她哪里还有半点底气。
在侯府里她也不是多得用的奴才,要不然来接两个孩子回侯府的苦差事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侯府的孩子不少,然而十几年下来只有一个嫡子,其余皆是女孩,前不久木姨娘怀的胎不小心掉了,令人惋惜的是,那竟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孩,侯爷遗憾之余不知怎的想到了他在外面还有个儿子,于是跟夫人提了一句。
虽然侯府的男孩少,但也不是是个男孩就当成宝的,有正经的嫡子在,哪里轮得到一个庶子出头,最大的恩典也就是把人接回府里了。男孩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府里多得是的姑娘们了,因着种种缘由,张婆子实在看不出有讨好两兄妹的必要,加之路途辛苦,心中怨言颇多,对两兄妹愈加不耐。
做奴才的在主人的手底下讨生活,多少都有些眼力价,张婆子敢对顾寒和顾宁摆摆谱,那是她知道就算得罪了他们也不会怎样,但眼前这一行人可不一样,她一开始就报出了永安候府的名号,那些护卫的表情极为冷淡,并没有因为是侯府就露出紧张恭敬的神色,而且她都自报家门了,对方却只字不提他们的身份,这种高傲的态度,让张婆子惴惴不安,进门时退到了顾寒和顾宁的身后,谨慎小心的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得罪了贵人。
顾寒牵着顾宁往中间的屋子走去。
那些护卫动作利落的忙活着,院中响起劈砍木头的声音,有一人手里揪着兔子的耳朵,一手拿刀对着兔子的脖颈割了下去,手起刀落,汩汩鲜血瞬间喷洒在雪地上,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兔子蹬了几下腿就不见动静了。
顾寒立马用身体挡住了顾宁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女孩子都是胆小的,要是阿宁吓到了,他该怎么去哄,想到这儿,顾寒不免对他们这些人多了一丝埋怨,管他要杀鸡还是宰猪,就不能避着人点?
在顾寒心中无比娇弱的顾宁也顺势往他的身侧退了退,她不太待见屋里那人。
抛开萧夙本身种种令人指摘的地方不提,单单他娶了江心月这一条就够顾宁鄙夷的了,说他有眼无珠都是夸他。
又因着他对她的那番言语,顾宁深受打击,以致心神恍惚,被人推进了冰湖里。
至此,两个人的仇算是结下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然身份的差异又让顾宁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躲在哥哥身后挡挡,免得她看了碍眼又气的心肝疼。
她这一退,顾寒立刻就觉察到了,看吧,阿宁果然被吓到了!
顾寒握着顾宁的小手加快步伐往屋里去,扯着顾寒衣袖的顾宁,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又怯弱怕生的小姑娘,遇到陌生人,只会低着头害羞的躲在哥哥身后。
窄小的屋子里点着油灯,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一角,冒出的黑色油烟熏的人呼吸不畅。
不用萧夙吩咐,身边的护卫就寻了这户主人,拿出了蜡烛照明。那些蜡烛又细又长,是最便宜的那种,老妇人平时舍不得点,这些人却把她珍藏的蜡烛全都点上照明了,她家这屋子在晚上还从没如此亮堂过。
“孩他爹,你说这些都是什么人呀?点那么多蜡烛就为了明快一点,这也太糟蹋东西了。”老妇人一边揉着豆面一边小声和老人嘀咕着。
“什么人?咱们惹不起的人!你可别瞎说话!”老人往灶台下塞了几根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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