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夫人毫无困意,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事?!天大的事,她想忘不能忘的过去。
彼时她的儿子刚入翰林,天下风起云涌,大穆朝之前是夏家的天下,但夏王昏庸致使国力虚弱,群雄四起。
内有各藩王起义,外有异族虎视眈眈,整个国家风雨飘摇。
穆家当时镇守边关,就如现在的鲲鹏王府般权力滔天,一支铁骑踏平草原,最骁勇善战的就属先皇,那会儿还是穆国公的小公子穆凌风。
穆凌风为人阴鸷狠决,做事果断,年纪在家族中最小,但威望最高。他野心勃勃,既然夏王荒淫无度,不如穆家取而带之。
但这种忤逆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家族支持,穆凌风与自己的左将军洛思源索性带上精英部队离府,一路打到京都,中原这些藩王遇到穆凌风的军队,纯粹就是个绣花枕头,溃不成军。
不过半月平定天下,先以雷霆手段清除异己,又亲自带领军队稳住边疆,真正的天姿英纵,臣服四海。
穆凌风正式登基后,朝堂稳定,国力上升但内宫空虚,底下人各个开始动心思,有的举家族之力搜罗美人,有的处心积虑把自家女儿往里送,闹得是沸沸扬扬。
穆凌风躺在龙榻上,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眼前过,权当没看见。
渐渐地,外人开始传他有断袖之癖,尤其与大将军洛思源,就是现在的鲲鹏王关系亲密,两人在京都南边置别院,经常同榻而眠。
桃色绯闻越演越烈,穆凌风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唯有赵老夫人知道年轻的陛下不是龙阳之好,而是心有所属。一位美丽的异族女子,淡蓝色的眸子好似清朗天空,莹白的皮肤宛如冰雪。
穆凌风在塞外带回来的九色族公主青斐琳。
当时斐琳身受重伤,穆凌风将她安置在京都南边的凝香馆里,由于斐琳身份特殊,不好惊动医官,刚好得知赵医官的夫人也精通医术,便私底下带来瞧。
赵老太太替斐琳公主疗伤半月,陛下天天来看,对外说只是一个随手所救的女子,没什么特别。但偌大的凝香院就住斐琳一个人,除了侍女青妮雅就是大堆宫女伺候,外面还有洛思源的禁军把守,哪里能看出来普通。
外人并不清楚,还以为凝香馆是陛下和大将军的偷情处。
这两个人反正也不在乎。
穆凌风对斐琳的情谊,赵老夫人全看在眼里,公主的外用药陛下必要亲自查看,汤药还要偷偷尝一口苦不苦,又从宫里派两个嘴严的画师来画像,谁也不是傻子。
那日斐琳的身体好些,两人在庭院里赏兰花,公主已经知道穆凌风的身份,又听丫头们说他还未婚配,瞧着对方脖子上的蔷薇珠,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陛下,蔷薇珠是心上人之间的定情物,我戴着不合适。”
穆凌风摆弄着兰花,春风满眼地笑道:“哪里不合适,你怎知谁是我的心上人?”
斐琳脸一红,嗫喏着:“我虽为阶下囚,也不能让人如此戏弄。”
“谁敢戏弄我的公主殿下,杀了给你解气。”歪头笑嘻嘻地瞧过来,幽深眸子泛起温柔,好像冬日里的湖水潋滟。
他对自己有情,斐琳也清楚,但是什么样的感情,一时兴起揽入怀中,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忽然沉默,停一会儿才咬着嘴唇说:“陛下若是开玩笑,斐琳就当没听到,但要是真心,我身为九色族公主,哪怕做人奴婢也要清清白白,绝不为人一时玩物。’
她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你可想......”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强势的吻封住嘴唇,温热呼吸传来,一股兰花香熏得人神魂颠倒。
“想好了。”他说。
斐琳瞧着穆凌风幽海暗生的眸子,沉了进去。
“陛下要是哪天不喜欢斐琳,也要明白告诉我。”踮起脚尖,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说:“到时蔷薇珠……我也不会再戴。”
她这样单纯执拗,把穆凌风逗笑:“不会有那一日,我永远与你一起戴着。”
“是吗?”突然调皮,将自己的蔷薇珠猛地套到对方脖子上,笑嘻嘻地: “你看这不是只有你戴上啦。”
情人之间的亲昵被远处的宫廷画师瞧见,立刻笔墨横姿,绘成两幅丹青呈上,穆凌风非常得喜欢。
可惜她没想到,那日竟会一语成谶。
没多久斐琳的身体恢复,穆凌风许下承诺要立她为后。不巧边疆战事又起,此次是草原数国集结在一起攻入海古城。
来势汹汹,有大臣提议联和南部溪诺国,虽然溪诺是一个小国,但土地富饶,可以为军队提供粮草与钱财,如今国家刚刚稳定,缺的就是资源。
溪诺国也同意与大穆朝结盟,但有一个条件便是联姻。公主韵莹豆蔻年华,正好与国君匹配。
穆凌风犹豫一下,只这一下,斐琳就和大将军洛思源赌气去了海古城。
她是草原长大的女孩,性子刚烈,不懂这些权谋与取舍,只知道做出的承诺不该有片刻迟疑。在海谷城没多久就传出要和洛思源成婚的消息,没有给穆凌风任何缓和的机会。
大婚前几日,让侍女青妮雅带着自己的蔷薇珠找到皇城司付大人,务必转交给圣上。
那一夜初雪落下,付大人带着蔷薇珠深夜入宫,恰巧撞见要去瞧太妃的赵老夫人,她由于治愈斐琳的伤,得到穆凌风的信任,现在是宫里的红人。
付大人刚接任皇城司,天天如履薄冰,穆凌风又性情多变,他恨不得多拉拢赵老夫人一下。
两人边走边说,不大会儿就把青妮雅来的事全抖搂出来,试探地问:“我看陛下也带着那样的珠子,所以就想去……”
赵老夫人心里明镜般,笑说不如由自己转交,李大人想了想,还是答应。
她确实把珠子交给了穆凌风,却是在三日以后。并不是一时疏忽忘记,而是当她看到整个国家风雨飘零,黎民百姓生活凄苦,动了恻隐之心。
穆凌风才稳固政权,大穆朝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不能被一个异族女子坏事。
远在海古城的斐琳也在等,如果他能够过来解释几句,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信,可惜当穆凌风一路狂飙到海谷城时,斐琳已经凤冠霞帔地嫁人。
他震怒之下将蔷薇珠扔进山里,至此了无牵挂。回去便迎娶溪诺国公主,却从不临幸,反而看上华家一个富商家的小姐,生下穆日彬。
窗外的雨哗啦啦打上绿纱窗,将赵老夫人从回忆里惊醒,又开始连连叹气,面容顷刻间就老了几岁。华家的那位小姐她见过,肤白若雪可不就和斐琳王妃一个样子吗。
她也许是错了,但也没有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当时在兰香馆时公主就已有身孕,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就出了联姻之事。
如果自己算得没错,这位洛世子就是先皇的血脉,若是没有她从中阻拦,也许就是当今天子。
所以她才说比不过……要拿什么去比!
本来应该是天子的洛清衣,正美滋滋地准备把眼前荒芜的宅子买下来,他看上的主要原因是兰花开得好。
雨墨与雨竹跟在身后,小心地说:“世子,你别看这破园子如今没人管,听说原本属于皇家,现在好像是欧阳老爷的,咱们要想买下来,还要去三司使府上问清楚。”
欧阳……欧阳云翩的家,想起那位一手拽住赤水芈的女中豪杰。
“行,快去问,不管多少银子都可以。”说着来到一处庭院,里面的兰花更是美丽幽香,肆意生长已经越过墙头。
他抬起头,望向被杂草覆盖的牌匾,喃喃念着:“凝香馆。”
第53章 . 前尘旧梦(六) 朗月娇
一径花蕊横横斜斜爬满院墙, 花瓣迎风招展,洁白无瑕不亚于大相国寺里盛开的兰花。
他想起与寂寂在兰花树下相遇,愈发喜欢。
“凝香馆。”名字也不错。
推开已经斑驳生锈的大门, 摇摇晃晃差点没落地,雨墨与雨竹皱起眉, 看他心情好才敢说:“世子, 这园子荒凉得很,除了兰花好看再没啥啦, 还不如……”
洛清衣不耐烦地嗯了声,书童们闭嘴。
他最喜欢兰花, 说不出的舒服。
凝香馆里不大,石子小径两边是成片的兰花树,一条长廊通往正房,花架下还留有藤椅, 院落宽广, 屋内虽然遍布蜘蛛网,但细看家具全是上等的黄花梨木, 博古架上还摆着珍奇古玩,只胭脂红的酒杯就价值连城。
果然以前属于皇家, 看来不是谣传。
八角桌上留有茶器,冰裂纹茶杯里是早已风干的茶水, 只剩杯底淡淡黄褐色,他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药瓶,随手拿起来嗅一下,已经没有任何味道。
这间屋子以前住的人生了病,服用过很久的药,以至于药瓶直接放到茶杯边。越往碧纱橱内走, 一股清香萦绕鼻尖,迎面瞧见床边放着个金质竹节熏炉,香灰都已经吹散,却仍旧留有一缕冷香。
很熟悉的味道,他觉得在哪里闻过。
茜纱窗半开着,光线落下,斑驳花影在屋子里流转,一闪一闪照在床边的侧壁上,歪七扭八悬着幅画,脏兮兮地看不清楚。
洛清衣走近,用手取下来抖抖,灰尘荡起,雨墨赶紧捂住口鼻,寻思这屋子也太久没人住啦,还想多嘴,被雨竹拉住使眼色,提醒他现在世子的表情不对。
洛清衣的注意力全落在画上,兰花树下一对璧人,男子脖颈上是两颗蔷薇珠,与挂在赵玄彥那里的一模一样,而这画中所描绘的地方,明显就是凝香馆。
他回头问:“有没有查到赵老太太的来历?”
雨墨赶紧回:“说是曾随赵大人在京都行医,家里的公子入过翰林。老太太好像还是宫里的红人,后来先皇过世后全家搬到江南,别的再没什么。”
凝香馆也曾属于皇家,宫里的物件大同小异也正常,但不知为何相同的场景要画两幅。
系统:说不定是情侣一人一幅呢,你看现代不是也有对戒之类的。
好像挺有道理,你越来越像个八卦系统了。
这能怪我吗,是谁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唉?情绪一下就不太好了。
……
洛清衣的目光凝视着画中女子,似曾相识,但只是个侧影并不能确定。
无论如何,那对珠子比一般的珍珠形态扁长,线条颜色很像蔷薇珠,总之是与寂寂的身世有关,先卷起来让书童收好。
几个人走出凝香馆,洛清衣让雨墨和雨竹先回去,自己准备再转转。
等两个书童离开,他乐悠悠地靠在院墙上,提高声音道:“出来吧,还想跟多久!”
半天树影晃动,无人吭声。
洛清衣纵身一跃,使劲拍下游廊的栏杆,整个长廊连着两边的树木猛烈震动,噗通两声,有人掉下来,摔得不轻。
迎面瞧见两个男子在地上打滚,以为又是皇城司的人跟着自己,但这两位功夫实在太一般,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那个暗卫,俯下身问:“还不自报家门?”
两个侍卫被震得头晕眼花,心想这位世子真是名不虚传,今天不听话恐怕小命难保。赶紧双手撑地跪好,颤巍巍地:“世子,小人不是故意打扰,但我们是这间宅子的护院,任何人进来都要跟着。”
洛清衣一挑眉:“偷偷摸摸?”
侍卫们又磕头:“郡主吩咐要暗中观察,不能乱来。”
郡主,欧阳云翩?又是那位不靠谱的大家闺秀,想到钱贵妃说她秀外慧中,性格恬静,洛清衣快笑疯。
护院就护院,还要暗中观察,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他并不感兴趣,反正以后每一个地方都要重新修。
“这几日我会常来,你们心里要有数。”虽然笑着,语气却冷冷地渗人。
“有数,有数,再不敢偷摸跟着,下次如果……世子不嫌弃,小人们就在门口迎接。”
“省省吧,还不够我烦!”摆手示意赶紧离开,突然瞧见其中一人腰间别把塞外短刀,竟是银族人最喜欢的赤色寒,在中原极其少见。
“等一下!”嗖地靠近,手腕轻轻一弹,赤色寒就落入手中,目光凌厉:“哪里弄来的?”
那人吓得哆嗦,又咚一声跪下:“世子,这个……”想说又不敢说,憋得满脸通红。
洛清衣反手将短刀横到对方脸下,寒光闪过,冷笑道:“不想活!”
“世子饶命,这把刀……是小人从银族人身上抢来的。”
拥有赤水寒的银族人至少是一等武士,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肯定没说实话。
洛清衣眸子一压,只神色就能杀死人。
侍卫心想先招了吧,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喊叫着:“世子饶命,这把赤水寒确实是从银族人身上弄来的,但不是抢,是……是对方被抓住,我就拿过来啦。”
原来当初绑架柳寂寂的一队银族武士,大部分被洛清衣解决掉,只留两个活口让欧阳郡主带走,她不方便放到府里,干脆塞到这座属于欧阳府的偏僻荒宅,派几个侍卫守着。
万万没想到又让这位撞见,前因后果弄个清楚。
洛清衣很是服了这位郡主,女扮男装到处惹事,还把银族人明目张胆地关起来。
他笑笑:“人在哪里,带我去看。”
侍卫赶紧给引路,也顾不得欧阳郡主如何,如今这位才吓人。
两个银族人被关在后面柴房,每天只给半顿饭饿着,刚开始还骂骂咧咧,现在也是奄奄一息。他们平时都是酒肉填肚,杀人无数的恶棍,手上沾满中原人的鲜血,如今也是罪有应得。
侍卫刚把柴门打开,只觉一个蓝影飘过,连半点声响都没听到,就看见两个银族武士栽在地上!
再看洛清衣甩着手腕,满脸轻松。
两个侍卫:呃,被杀了!
系统:……
洛清衣:祸根就要清除,不能手软。
另一边的欧阳郡主得到信,满屋子直跺脚,她还想知道是谁在山上用毒,又被洛清衣把饵吃了,突然想到那天被掳走的是柳家小姐,最近又听说圣上指婚翰林学士柳家的女儿为鲲鹏王世子妃,联系到一起,莫非就是他干的!
欧阳云翩是个急性子,立刻就要去乌衣巷,刚出门被贴身侍卫欧阳凌挡住,为难地:“郡主,老爷说最近这段日子绝对不能放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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