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往昔——江湖孟孟

“千千姐，易总在大堂，找你。”新来的实习生调皮的朝她一笑，她叫圆圆，看上去也很圆圆。”哦“韩千千摘了手套，用消毒水反复洗了十几遍，习惯性的擦了点护手霜，准备去见自己老板。刚走到门口，圆圆突然伸开双手把她拦下，“千千姐，你怎么不换衣服啊？””……“”我的意思是说，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你干脆换了衣服再去见易总，要不还得来回跑，更晚了。”也对，从更衣室到大堂走路也得15分钟，打个来回半个小时就没了，”还是你机灵。”

难道是给我加薪？韩千千整理好衣领，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谁都知道，京城殡仪馆的老板是个很有闯劲的年轻人，殡葬业只是他涉及的一个行业之一，他向来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会突然找她，大概是自己兢兢业业攻克了今日超级难题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打算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表示肯定一番吧。

老板挺帅，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身材不胖不瘦，整体感觉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伙，眼睛大大的，嘴角微扬，浓浓的眉毛轻轻挑动时看上去坏坏的，他浅笑着用眼神指引着韩千千走出大堂。”上车，我请你吃饭。“”……“”替我妹妹谢谢你，今天是她当值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原来是这样啊。

十月末端，晚风微凉，尤其是在殡仪馆门口，不止凉，还特别阴森。跟他走吧，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挺难打车的。

上一次坐易允风的车也是晚上加班，不同的是上次是和圆圆一起，一路上说说笑笑还是挺愉快的。但这次只有她自己，而且她也不善于交谈，显得十分尴尬。”我爸一直想让我妹当老师，这丫头偏偏要学医，还要来我这实习，于是那个女人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提前让我妹来这里先体验一下，给她安排个厉害的，还真把她给吓退了。“易允风修长白皙的食指跟着车里的音乐节奏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本来刘师傅在，家里突然来电话说他家老爷子心脏病突发，别的师傅又各忙各的，这不我才安排附近的出租车去接你。“他没有告诉韩千千，他本来打算亲自去接她的，奈何距离太远，生怕来不及。

“逝者已矣，怎能这样儿戏。“拿故人开玩笑着实让人气愤，易允风没料到韩千千会生气，歪头看她的瞬间，差点闯了红灯， ”我也反对过，儿子的话没有耳边风管用，我那继母啊，有两把刷子。”车子缓缓启动，”对了，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见鬼了，敢情跟加薪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身高一百八，眉清目秀，专一……“”不会是您自己吧？“”哈哈哈哈，一下子就猜中了，聪明！我观察了你六年，你身边只有一个女性朋友，要不是前两年你那个女性朋友已婚，我真以为你两是一对呢。“易允风没料到不善言谈的她竟然如此直接，有意思。

“……”

\“再说了，你这个职业……一般人……男人都接受不了。“”易总，殡仪馆是您家开的，连您都歧视自己员工，干脆关门转行算了。””我是真不想干，这些年支撑我没事去馆里转转的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去看看你，你好看，话不多，手艺好，交际单纯。“易允风毫不吝啬的夸奖表白，眯眯一笑，那眼神好像在说眼前你这个女人必是我囊中之物一般。

“好像哪里不对……””你这人一点都不浪漫“他努努嘴，拐进了一条巷子，”我爸说了，新生代思想越来越开放，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环境问题，火葬势必会取代土葬等等等等，总之这个行业必定有大发展，所以先提前涉足看看。““可能会吧。”她附和一声，反正自己应聘这个职业就是因为薪水高而已，至于前途嘛，谁知道呢。

餐厅的地址很是隐蔽，好像黑帮电影里交易秘密的地点一样。踏着破旧的台阶走上二楼，五彩斑斓的灯箱上“明县小吃”四个字特别显眼。

明县，不会只是跟自己的家乡同名吧？韩千千抬头看着易允风，他的眼里充满了得意，还有……宠溺。翻开菜单，第一栏第一道菜，烤凉皮，她微微笑着，红了眼眶。明县那个生她养她的家乡，多久没回去了，自从来了京城，一次也没有回去过。”对不起。”韩千千好像很不开心，易允风只想表达对她的在意，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一份烤凉皮，你呢”她微微一笑，注视着他写满歉意的双眼。

\“要不要再加点别的？”

她摇头。

“老板，两份烤凉皮。”易允风冲着吧台方向吆喝了一声，十分接地气。这大概是易允风有生以来吃的最磕碜的一顿，即使美人相伴，还是难以下咽啊。韩千千看出了他的窘相，微微一笑没有说破，只是快到家门口的蛋糕店的时候她要求下车， ”易总，麻烦前面停一下。“她下车走进蛋糕店，买了一份精致的蛋糕，又在店门口的不远处买了一份煎饼。

轻敲车窗，她拦住想下车的易允风，把蛋糕递给他，摆了摆手中的煎饼，”谢谢您的招待，不过我没吃饱，蛋糕送你的，这个比较适合你。““没吃好咱们可以换地方啊。”

“注意安全，再见。”韩千千好听的声音渐行渐远，过了很久，一，二，……易允风反复确认了十九楼层的灯亮了，他才启动离去。

韩千千站在窗前，看着他停留，看着他离去，很久没有人这样体贴的对自己自告奋勇了。

 

第二十章

 

云瑶瑶没来折腾韩千千，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拉开落地窗帘，阳光真好，大红色的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即便是远远看去，也是十分显眼。她正思考着什么，云瑶瑶的电话打了进来，不过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这小妮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昨天还大吵大闹不肯离婚的她，今天竟然都约好了离婚时间。也罢，离也好，不离也罢，永远的支持，尊重与祝福。

跟云瑶瑶说了几句废话，她便匆匆下楼，正好他停车的位置前方有个早餐馆，假装买早餐吧。”千千。”易允风从后视镜发现了她，立刻下车站到她面前，“我去外地考察个新项目，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他摘下墨镜，那双大眼睛说不出的好看，尤其是现在举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认真说话的样子，更是迷人又显滑稽，“我很想和你一起吃早餐，但是今天没时间了。”

“我们……不太熟……“暧昧来的太突然，一时间，韩千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我回来，慢慢熟。“他把包子塞进她手里，”早餐给你买好了，天冷，快上去吧。”

长得好看，说的话幽默又温暖，对于感情空窗了很久的韩千千来说是何等的诱惑。纵使她每天与亡灵打交道，说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冷风吹过她白皙的脖颈，她差一点就陷入了温柔的幻境。

\“谢了。”韩千千转头离去，包子是热的，除了双手，被温暖的还有一颗已经冰冻的心。

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吗？休息时间里，韩千千从圆圆口中得知昨天到来的金主出事那天本不想开车出门，硬是被两个狐朋狗友拉去喝酒，结果酒没喝到，半路上一起并行的大车突然侧翻，硬生生的压扁了三人乘坐的小轿车，这位金主的父母不差钱，儿子死相太惨了，想让儿子早些料理后事，其他两位故人到现在还在与侧翻的大车车主进行赔偿周旋，不禁让人唏嘘。

下午刘师傅突然来跟韩千千换班，他举起握拳的右手笑笑说道，”加油，我们等着吃喜糖。”

本来一头雾水的韩千千忽然想起来了，一会要去见相亲对象，两个月前安排好的事情，自己都忘了，同事们竟然记得，这得多多感谢李主任的大力宣传。本来韩千千不想去相亲，碍于云阿姨不断的游说，她才决定去见一下，没想到相亲对象竟然是李主任的侄子，不过几天时间，这件事便在京城殡仪馆散播开来。今天大家像约好了似的，走过路过的都让她‘加油’，她越来越别扭，索性调转方向，从后门溜走。

在密不透风的空间呆久了，乍一出门，阳光十分刺眼，韩千千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确定没有消毒水味儿才向公交车站走去。等了好一会，公交车都没来，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干脆打了一辆车，直奔‘忆往昔’餐厅。

李主任的侄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发际线严重后移，黑眼圈都快蔓延到颧骨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发着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韩千千反复看了看手机上发来的具体地址和位置，没错，是‘忆往昔’餐厅，她再三确定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深呼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问道，”你好，请问……“他看到了她，似乎很惊讶，立马站了起来，脸上不愉快的表情瞬间被惊喜替代，”韩千千小姐？“看到她点头，他一步走到她旁边，给她拉开座位，直到她坐下，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本人比照片更漂亮，我叫李煜，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你也坐。“韩千千有点尴尬，云阿姨上次找她要照片的时候，她随手拍了一张工作证上的照片，她以为对方看到她的职业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会是这样。”韩小姐喝点什么？“李煜黑眼圈虽然严重，但是眼里的光贼亮，\“蓝山咖啡怎么样？”韩千千微微点了点头，他便给她点了一杯极品蓝山，她瞄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价格牌，一杯极品蓝山一百八十八人民币。

“每次和伯父聊天，只要谈到工作，他都会夸你，说你不但人漂亮，胆子大心又细，而且特别温柔，我本来……”李煜挠了挠后脑勺，韩千千替他说道，“这个工作小众化，很难让人接受，我理解。”

“一开始有点抵触，但是云阿姨也这么夸你，尤其是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以后，更想见见你本人。”李煜竟然脸红了。

服务员的咖啡来的正好，韩千千刚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抿了一口咖啡，脑袋里努力的回忆着电视剧和小说里出现过的拒绝人又不伤害人的语句，她确定，自己和眼前坐着的这位没有眼缘。”韩小姐，我是做网络安全的，平时比较忙，所以……两个月前咱们就该认识了 ，不如这样，我请你去看电影，就……就今天下午。“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让韩千千更加尴尬，她握紧杯子的双手冒了汗，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她感觉她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对。

李煜以为她不说话就是默许，自言自语的掏出手机来查找最新的电影，直到易允风走到他们身旁的时候他还在纠结是看战争片还是玄幻片。”李先生，你老婆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啊。“易允风戏虐的看了李煜一眼，又看了看韩千千，他一转头指着从二楼缓缓下楼的大肚子女人说道，“她来了。“本来还一脸愤怒的李煜突然吓得屁滚尿流，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悔恨的瞅了一眼韩千千便仓皇逃出茶餐厅。见他夺门而逃，韩千千突然松了一口气，她瞥了一眼摆在桌面上账单，一阵肉疼，心想，就算是给云阿姨的好心好意一个交代吧。”喂，你不谢谢我，帮你赶走了人渣。“易允风在她对面坐下，嫌弃的看了看眼前的杯子，推到了桌面最角落的位置。”你不是去外地了吗？\”想起早上的包子，韩千千心里有些暖。

“晚上的机票，跟你相亲的不是李煜，真正的李煜是真的不想认识你，要不也不会拖了两个月也不见面。”易允风喝了一口白开水，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朝易允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韩千千，大步离开。

“他才是李煜，瑶瑶手机里有他的照片。”韩千千恍然大悟般的朝男人的背影看去，易允风吃醋的说道，“我刚才在二楼看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特意赶来救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就那个李煜，有我帅吗，那么好看？”

韩千千扑哧一笑，“在座的各位颜值加起来，都没有咱们易总帅，您呐，京城一只花，够不够？”

\“不够，接着夸。“易允风的脸隔着桌子凑了过来，她觉得她的心脏缺氧般的无规则加速，脸色也跟着涨红起来，”快说，说我有多好。“ 韩千千快要窒息了，她哪里是易允风的对手。”易总。“”叫我名字。“”……“易允风好像很喜欢她现在手足无措的拘谨样子，他就是笑笑的注视着她，不说一句话。其实他喜欢她很久了，但是一直不确定这种喜欢算不算爱，直到他听到同事们谈起她即将相亲的事情，他内心的焦虑感告诉自己，不能等待了，这才找准时间向她开口，被拒绝在他意料之内，但是他很有信心，直觉告诉他，他们最终会在一起。”没意思……李煜是我大学同学，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盛情难却，磨不开面子，所以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跟你见一面。本来想硬着头皮自己来的，正好他有个se狼同事见过你的证件照，愿意替他见你一面，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合着易总您一直坐在二楼看我笑话呢。“韩千千像是生气，却始终眼带笑意。”翻脸比翻书都快，我这不是找他媳妇来收拾他了嘛，而且我也告诉李煜，你……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要想。”易允风眼神坚定的看向她，两只大手覆盖在她搭在桌上的双手上，她越挣脱，他抓的就越紧，“你还要考虑多久，给我个期限。“韩千千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至少不反感，换了刚才那个男人这样抓她的手，她双手被困，双脚也踢上去，长得好看不仅可以当饭吃，还能挡巴掌，她看了他很久，吐出两个字，“很快。\”

对这个回应，易允风很满意，他松开她的手，点了一堆吃的，先行结账，”你慢慢吃，我出差回来就去看你。\”他起身想摸摸她的头，被她一下子闪开了，他笑笑，“你说的很快，我先走了。\”

一盘盘精致的小吃设计的像一件件昂贵的饰品一样精致，韩千千尝了一口宛若水晶的布丁，甜而不腻，味道刚刚好，餐厅里美妙的钢琴曲也是响起的刚刚好。

 

第二十一章

 

韩千千这边又是忙碌的一天，丁寻那边也是，把餐厅里的壁画挂成他满意的样子的时候已是黄昏，他没来由的觉得心口发闷，对着大堂经理元小芳交代了一下，便一个人出去透气了。车窗外的风景不断的加速流逝，近几年经历过的几段短暂的恋情反复在脑海浮现，那些女孩子都是丁丽精心挑选后介绍来的，她们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不错，但是却没有一个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我爱你’，更别提关于结婚的事情，每一段的无疾而终显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