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往昔——江湖孟孟

生活有意思的地方，不正是充满变数吗？这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夜，她突然想念爸妈之间的争吵，如今的寂静无声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以后的路要一个人面对了。

“丁寻，你睡了吗？”韩千千的来电让丁寻非常开心，但是一看钟表他便担心起来，半夜三点，他揉了揉眼睛，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叹息，他掀开身上的薄被，做好了此时此刻去明县看她的准备。”突然好想你。“”我这就去找你。“”你别来，我妈妈事多，明天我去你家找你。“韩千千挂断了电话，泪水不断涌了出来，软弱的爸爸看不到，事多的妈妈也看不到了……

一大早韩千千便约好了出租车，她带了两大箱的行李，春夏秋冬的都有。她正张罗着跟司机往车上搬东西，丁寻的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一笑，她就哭了，哭的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凄惨。丁寻多付了一些钱，用于感谢一大早便送自己来明县的司机，随后帮韩千千安排好行李，和她一起坐在车后座。靠着丁寻的肩膀，韩千千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到家了。“沉默了一路，丁寻终于开口，他打开房门，把她的东西一一安排进去。还不到外卖上班时间，丁寻翻了翻厨房，除了饮料就是泡面，今天将就将就吧，她心情低落肯定不愿意跟自己去超市，他也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只好冲了两个泡面。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睛肿成这样，丑死了。“”你黑眼圈也很重啊，也好丑。“还知道定顶嘴，丁寻开怀一笑，”还不是你半夜说想人家造成的，你负责。“丁寻把泡好的盒面拿到茶几上，帮她拌了拌，像喂孩子一样的对着她说--啊。

韩千千一笑，接过他手里的筷子，示意他也快吃，盒面泡久了不好吃。是真的饿了，韩千千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她心满意足的看着丁寻，她知道和他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回事啊。“他躺在沙发上，她窝在他怀里不停的拨弄遥控器，他抚摸着她有些粘黏的头发，柔声说道，“你不是说了突然好想我，难道是骗我啊？”丁寻想让她的心情平复几天，刚有点结痂的伤疤就立刻撕开，太残忍了。

韩千千亲昵的用后脑勺蹭着他的胸膛，突然发现自己对他早已形成了依赖，父母离婚她可以接受，但是她无法想象有一天他的离开，自己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韩千千突然掉头扎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不断加速的心跳，她异常安心，只是丁寻突然大口喘着粗气坐了起来，“洗洗头发。”韩千千拎了一缕闻了闻，确实该洗一洗了。

“你去洗澡，我去超市买食材，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丁寻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欲望，他给她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带上钱包便冲出门外。关上门，他半蹲着呼气吐气，有点气自己的临阵退缩，又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他告诫自己，必须要有耐心，哪怕时间提前，也得是高中毕业之后。

用着和丁寻一样味道的洗发水，韩千千打心底里开心，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她甜甜的声音在温热的雾气里荡漾，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当她把头发擦到半干，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丁丽刚好站在玄关处盯着自己，她惊讶的说不出话，只能傻站着，由着丁丽审视的眼光上下打探自己。

“女孩子，要矜持。”丁丽没有对韩千千刻薄，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转身走了。

丁妈妈大概想歪了---这种情境任谁都不会补想歪吧。韩千千你怎么就不能沉住气呢，再过一周就可以返校了。她垂头丧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内心七上八下，生怕丁妈妈再次回来。

还好是丁寻---他满面春风的提着两大兜食材进了厨房，嘴里呢喃着，这个做汤，那个红烧……

自己何德何能会遇到这样完美的男孩，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万物苍生---韩千千想从背后抱住他，突然想起了丁妈妈的话---女孩子，要矜持。

丁寻没有发现她反常的举止动作，自顾自地安排着两人的晚餐，这是第一他和她在他家里独处，他格外用心，烧菜的空当还点开了音乐播放器，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你为什么喜欢我。“韩千千喝了一勺汤，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一脸好心情的丁寻，他微笑答道，”一开始是好奇，后来……不知道了。“”好奇？“丁寻愣了一下，确实是好奇，因为夏克常常提起韩千千，自己也就不自觉的想--韩千千，是谁啊。丁寻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反问她一句，”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韩千千想了想，一开始没什么好感，后来为什么喜欢他，自己还真是说不清楚，好像路宁说过的，开始的时候自己毫不知情，结束…… 想到结束，她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丁寻捡起筷子，又给她换了一双，始终在等她的回答，但她就是不说一句话，只有温和的音乐声不断回响。

丁寻低下头，他又吃醋了---她最早爱上的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属于自己。

“你做的菜真好吃。”

“多吃点。”

怕破坏气愤，他便不再追问。

吃完正餐还有甜点……西红柿蜂蜜口味的蛋挞，只有丁寻才能想的出来，看她心满意足的吃光烤盘里所有的蛋挞，丁寻有点飘飘欲仙---只要你喜欢，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吃白喝的韩千千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承包了洗碗的任务。丁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笨手笨脚洗碗的样子，心头一暖，他想到了以后的日子，两人分工合作，分享所有。忽然一阵响声，一摞碗碟碎了一地，丁寻赶紧跑了过去，“我想把碗放在柜子里，太高了……”

“你没事就行，我来收拾。”他紧张的反复看了看她的手心手背，确认虚惊一场才开始打扫残局，他抿嘴笑笑，“命真好，未来的几十年时间什么都不用干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

韩千千不好意思的努努嘴，假装生气，其实心里装满了幸福与甜蜜。

丁寻让她睡自己的房间，自己睡客房。半夜他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也跟着起来了，他们彼此对视，韩千千提议一起睡客厅，而丁寻坚持让她睡自己的房间，自己则搬着被子在自己房间的地上打起了地铺。

他们整夜整夜的废话，不知疲倦，直到韩千千先沉沉睡去，丁寻在下一秒睡去。

这几夜，好甜蜜好安稳。

 

第十六章

 

高三的学期正式拉开帷幕，路宁说，要尽最大努力以最好的姿态去迎接未知的未来，没有背景，那就拿实力说话。她的话不仅仅激励了她自己，也激励了韩千千，支离破碎的家庭给不了的安全感，那就让成绩给吧，她想成为出色的人，那样才能配得起完美的丁寻。

丁寻并不知道她家庭的变故，他对她的疏离感到懊恼，不过见她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习上，便也不再发牢骚。那天艳阳高照，韩千千的爸爸突然出现在蓝高的校门口。他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大概是因为常常皱眉，短短的时间内便衰老了许多，他见到自己的女儿瘦了，很是心疼，“千千，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还行，您怎么突然来了。”从来不曾来看望过自己的爸爸突然来访，韩千千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爸爸几分钟都没有开口，她更加确定了，“爸，您有事就直说，再糟糕的都发生了，怕什么。”

“千千，跟爸爸去京城吧，爸爸已经帮你咨询好了学校。”

转学，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

“你妈妈说，如果我不把你带在身边好好照顾，就把我的事告诉领导，我……就失业了。”见韩千千不开口，他又说道，“你弟弟天生癫痫，眼看这几年的加强治疗大有好转，不能功亏一篑，我……不能失业。”弟弟---爸爸不仅养小三，还给她生了弟弟，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人，满肚子的委屈从喉咙里涌出，“好啊，还是萧红女士技高一筹啊，把我交给您，就可以放心的不负责任了。“韩大圣沉默，表示默认。”爸，我就留在这里读完高中，哪也不想去，我不回明县，也不去京城，甚至……不用你们给我生活费。“有丁寻，是她最大的底气。”千千，算爸爸求你，爸爸不会让你辍学……你舍不得男朋友，以后一起去同一所大学再续前缘也不迟啊。“”那您是不是可以……和那个孩子下辈子再续父子缘呢。“”千千，爸爸对不起你，你恨爸爸，怨爸爸，但是那个无辜的孩子始终是你弟弟……“”他无辜，那我呢。“”千千，你考虑一下……你妈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下周我再来找你。“韩大圣，你是真人不露相啊萧红，你也是不折不扣的狠人。

韩千千捧着脸颊，试图把不争气的眼泪埋进掌心。她四处寻找跟她形影不离的丁寻，仿佛那是她的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他应该时刻在自己身后的。没找到丁寻，骑着摩托车进校门的杨老师出现了，杨老师在门卫室停下，她大哭着扑进杨老师的怀里不断的说着为什么多余的总是自己。杨老师安慰她，却被有心人解读成了另一番场景，并且传到了丁寻的耳朵里其他科目一般，物理出类拔萃也行，韩千千奔着这个目标天天刻苦钻研物理，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特别想在某个领域证明自己的不可或缺，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多余，她只要有空就会钻进杨老师的办公室，对于丁寻问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她也置之不理，终于那个完美的男孩子怒了，他当着她的面牵起了学妹的手，他想惹怒她，让她多注意一下自己，他成功了。”我不分。“他的怒吼声穿破瓢泼的秋雨。

“你家世优越，自带光环，围着你转的漂亮女生一抓一大把，我只想安静的度过最后一个学年，去奔一个新的未来，我努力，我有错吗？”分手二字，她说出口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丁寻啊，你是我的全部。

“我有妨碍你努力吗！我尽量的不去打扰你，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你呢，偏偏就对物理上心，你是不是不敢承认你心里喜欢杨柏。”丁寻竟然这样想自己，她的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滴下，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奋力嘶吼，“韩千千，我爱你，我爱你爱到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他的爱呢？她也爱他啊。

杨柏老师是丁寻心里的刺，悄无声息的划破彼此间看似坚固的感情，他究竟有多不相信她，明明是全心全意……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放低自己去迎合你，听见你和杨柏之间的流言蜚语，我只要你回答一句，那不是真的，我就可以继续自己骗自己，可你呢，还是不停的跟他走那么近，学物理，哼……你就算当上物理学家又如何，难道我的背景还给不了你足够的安全感吗？”他第一次向她嘶吼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哭的更厉害了，这就是悬殊，骨子里的悬殊。

“我有多少次可以直接收了你，但是我没有，我没有……我总想着把我们最美好的一切留到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你有想过吗，你有想过漫长的夜里我压抑了几次自己内心的冲动，你就睡在我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知道就算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抵抗，但是我没有，我没有……”

“韩千千，向你伸出手的第一秒，我对自己有多不齿，我抢走了自己兄弟一直暗恋的女孩子，后来他对我越好，我内疚，我越觉得保护你一生一世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更何况，我本来就有保护你一生一世的打算……”丁寻发了疯一样的诉说完内心的压抑，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她伸出了手---我爱你，受多大的伤都要和你在一起。

夏克喜欢过自己……

韩千千低了低头，“丁寻，我至始至终最喜欢的都是杨老师，他比我大十岁……”

丁寻抱着她的头狠狠的撕咬她的嘴唇，她纹丝不动，任由他扯痛自己，他的嘴巴里蔓延着又腥又咸的味道……

丁寻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瓢泼的雨帘里，听说他感冒了，所以好几天都没来上课，其实她也感冒了，但还是一边咳嗽一边每天围着杨老师讨教物理。直到韩大圣来拉走她铺盖卷的那天，她抱着杨静狠狠的哭了一顿，又跟路宁做了道别，她望着这个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心有不甘的离去。

丁寻，恨我吧---总比爱要容易放下。

韩千千走了，丁寻没有拼命的寻找，也没有了假装调戏学妹们的欲望，她不在了，表演给谁看？

那天元宵节，杨静的爸爸又送来了好吃的芝麻元宵，她拿到了班上与夏克分享，路宁和丁寻也跟着沾了光，熟悉的人越走越散，越来越少，剩下的就显得格外珍贵。

路宁称赞着叔叔做得元宵还像去年那样好吃，吃着吃着竟然流出了眼泪，那天她与陈冬言很甜蜜的过了一天，如今不过一年，却已物是人非。夏克和杨静调侃她是个爱哭鬼，只有丁寻一语不发，默默的吃完，随着路宁散步去了。

“还想他？”丁寻问路宁，也是在问自己，若是去年自己丢下她没有走开，那么幸福的日子是不是就更多了几日。

“哼……哪有精力去想啊，对了丁寻，记得千千的生日吗？”路宁突然问道，他当然记得，脱口而出，”二月十五号，差一天就是情人节。“”我说的是阴历生日。“丁寻驻足，看着路宁越走越远，她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元宵节，在医院的时候她问过我后不后悔。“路宁回头一望，”我说，我从未后悔，你猜她说什么？“丁寻望着几米开外的路宁，她笑得越灿烂，他的心越冰凉，“她说她想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你最好的自己，元宵节和生日双重纪念日，让你牢牢的记住一切，想抛弃她的时候都于心不忍。”

路宁转身，她猜的到丁寻此时定是泪流满面，就像现在自己也正泪流满面一样---陈冬言，你于心何忍。

一切都挺好的。

几年来，丁寻有空就会来这片沙滩散步，顶着高照的艳阳，看着热闹的海边。他偶尔会抓起一把金黄色的沙子，摊开手掌看着它们从指缝流过，流干了，再抓一把，直到没意思，再抓一把然后扬了它。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也没有感觉太孤独，直到有一天，他坐在长椅上，看枫叶落尽，那个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子摘掉掉落他头顶的一片落叶，他的眼底莫名的潮湿

第十七章

 

那日阳光明媚，丁寻正站在阳台上整理着一些粉红色的毛绒玩具。

“丁寻，你外公常去的那家医院离蓝城太远了，我得过去照顾他，你自己……”

“妈……”

丁寻不说，丁丽也知道儿子的意思，但实在不忍看他日复一日的沉沦，他一直住在三室一厅，他想等着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