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制成还需染色,才能显示布匹多样化的魅力。
染色是古代就成熟的技术,顾莘莘高高兴兴让人染色去了,徐博士则去捣鼓别的。
他还得去建个发电机,这机器的运转需要电能,单凭楼顶上的微弱太阳能,只够屋里照明及其它家用电器,运转织布机远远不够。
好在,顾莘莘挑这宅子时就已考虑用电问题,厂房不远处就是一条湍流的河流,安装台水力发电机再好不过了。
当然,为了不被人看见,顾莘莘在发电机上盖了个小房子,伪装极为巧妙逼真,放了不少盆栽与家私,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在湖边盖了个看湖景的小榭呢。
发电机的运转,供给工厂足够的动力,工厂开始轰隆隆进行批量织布。
而顾莘莘看着一匹匹的布出来,闭眼祈祷。
——为了布匹制造大计,她几乎投入所有身家,包括向钱庄贷了不少,所以这不仅关系到她未来产生的财富,还决定她能否扳回身家!
顾莘莘必须好好思考,如何向市场推行新布料。
几日后,她带着新布料前去某个裁缝铺,这是当地手艺最好的匠人,能将一匹匹规矩的布化为千百种旖旎的衣衫,京城许多豪门富户极爱来这定制。
而老裁缝被顾莘莘手上别开生面的新兴布料惊住,此布料有丝绸的柔软质感,却更挺括,更妥帖,不易褶皱,阳光甚至泛着一种淡淡的光泽。
顾莘莘便称自己有个喜欢游历各国的高人朋友,此布料是他在海外遥远的异国得来,因其美丽妙曼且实用,便将织布方子带了回来,给本朝百姓试试。
老裁缝激动起来,试问哪个裁缝不想用最时兴的衣料做出最时兴的衣物?
而且顾莘莘还带了设计图纸,这可是她琢磨好些天画的,结合现下的衣物款式改进,衣袖更大,裙摆层次加多加宽,让整个衣裙看起来更具蓬松及飘逸感,最大程度展现出布料的美感与特性。
果然,几天后衣裙做成,展开一看,比想象中更美。
阿翠陪着主子来取衣,对于最近开布匹厂房的事,阿翠很是新奇,但她晓得主子素来有主意,是以从不多问,对于那神神秘秘总爱穿着白大褂的徐博士,小姐说是自己的恩公,她原本半信半疑,后来发觉这异国的恩公真懂不少本朝没有的新鲜事物,才放下心来。
如今,她高高兴兴看主子做出从未见过的美丽布匹,又陪着主人来做衣,以为主子是给自己穿的,结果顾莘莘一笑,“不,这可是用来抛砖引玉的!”
“什么?”阿翠不懂。
顾莘莘望望天,说:“那刘家小姐这两天又得来咱们店子了吧。”
刘家小姐是京城某富商的女儿,外祖家还有做高官的,身份既富且贵,且模样十分出挑,乃京城名媛圈里有名的人物。
这京城的小姐们可不像过去顾莘莘边陲县城的寒酸,京城的小姐从小就被家里刻意栽培,琴棋书画,文化熏陶,也会作诗赋词,为了附庸风雅,不时开个女子茶座会,聊聊天品品茶,讨论诗词歌赋。
刘小姐便是这圈里人之一。而除了茶座会,她还喜欢吃甜点,且喜欢吃刚出炉热腾腾的小点,是以她隔一段时间便会带着下人亲去顾莘莘“七分甜”的甜品店光顾。
顾莘莘又是个头脑活络的,自家甜品店生意爆红后,她在店面旁扩展出一间茶厅,设置雅座,专门备给达官贵人,像刘小姐这种爱亲自来吃惹腾腾的,可去雅座,一边听着顾莘莘请的乐工弹奏,一边享受甜品跟饮品,惬意。
顾莘莘等得就是刘小姐。
为何?刘小姐容貌美气质上乘,个子高挑纤细,皮肤瓷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她要做推广,就需要一个美的模特!
几天后,刘小姐来了,带着贴身的丫鬟,坐在熟悉的雅座上,品香茗吃点心。
顾莘莘带着阿翠走过去,阿翠边走边说:“小姐,这新做的衣衫太美了,你看这布料这款式,可是全京城都没有的,穿上去不得跟仙子一样?”
雅座里刘小姐的丫鬟闻言不屑,一个商贾之女的衣裳,还指望穿了变仙子?这豪门大户的贵女们都不敢说这大话呢?
而刘小姐的侧重点却完全不一样,什么叫全京城都没有的布料跟衣衫?
好奇!
她立刻让丫鬟拦停掌柜的,要看一看那衣裳。
不想丫鬟一拿来,几人真看怔愣,这布料、手感、款式,的确是没见过的,刘小姐爱美成性,对于中意的衣裳首饰,向来是不眨眼拿下,现下这新鲜衣裳她当然勾起兴趣,若这不是喝茶的雅间,她都想贴身试一试。
顾莘莘见状便道:“小姐不用为难,您来的多,也算是我们的熟客,这衣衫就送您吧,望您日后多多宣传小店。”
刘小姐喜滋滋收了,回家立马试穿,这一穿竟是别样的合身美丽,风韵与那丝绸全然不同,小姐对着镜面陶醉,想着过几天有茶会,当下决定穿着这套衣物去,好好出出风头!
等到茶会那一日,刘小姐果然大出风头。
她故意来的最晚,一出场,众人视线皆凝在她身上。
她素来就美,今日穿了身众所未见的裙衫,也不知那裙子是何种布料做成,轻薄,柔软,如丝绸般半透明,但比丝绸更挺括蓬松,色泽呈温柔的月白,阳光打在上面,有流转涌动的辉光,长裙摆一层层逶迤至地,让人想起蓬开的花朵,融融月光下,月白的优昙花。
衣裳的设计者极为心机,搭配同样的衣料做了鞋与手包,配成一套,更为精致完美,手包上还缀以刺绣,抛去常见花鸟刺绣,银线绣着蜿蜒的云纹,衬托着月白的布料,空灵、飘逸,似云朵化成。
贵女们的眼光全投过来,得知这是从海外异国传来的时兴布料,目前仅此一套,除了赞叹外,还有眼红。
她们的身份都不低于刘小姐,为何刘小姐,她们没有。
刘小姐能出风头,她们不能?
于是贵女们亲亲热热上前,保持着一副矜持优雅的好姐妹模样,但每个人的话里言语,大多在打听衣饰的来源。
很快,几天后,顾莘莘的甜品店里,订单一窝蜂涌入!
全是各府贵女们的!
贵女们或是派人进店,或是亲自上门,而顾莘莘已经做好准备,就在甜品店的对面,她已经买下新铺子,做成成衣店,就为了接待这些贵女。
这几天,她已找裁缝连夜赶了好些个款式,就等着贵女们挑,款式亦是别家不曾有,料子同刘小姐一样,上好的真丝雪纺。
当然价格不便宜,为了探探小姐们心里的底,顾莘莘开出市场真丝衣物价的十倍,这价格放在普通衣物上定是暴利,可顾莘莘的衣料跟款式皆是独家,便是贵,也贵得有底气。
刚开价时顾莘莘心里没底,知道贵女们出身富贵,但不知道贵女们到底多有钱,心里甚至想着,万一她们嫌贵,就以顾客是“刘小姐朋友”的身份打个七八折。
没想到小姐们一口价都不还,只要看对眼,拿了衣物就走!甚至还有一次性挑几套的!
而这人群里还有更高要求的客户,比如,她不喜欢店里的款式,她可以把需求跟想法告知店伙计,让裁缝挑选合适的布料,专门定制。
这种便是贵族里的高定版,顾莘莘往店里的成衣价,往上再翻了五倍,即寻常真丝衣物的五十倍。
听起来惊悚,可这不仅是独家独料,更是整个大陈朝仅此一件!就冲独一无二的高定,这钱也值了。想当初在现代,女艺人和名媛们订婚结婚,多是高定礼服或婚纱,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顾莘莘这价格才翻五十倍,并不算丧心病狂。
这不,才几天的时间,就有好几个高官巨贾的女儿下了订单,只这几件,就够顾莘莘赚回甜品店大几个月的利润了!
果然女人的钱最好赚。
顾莘莘数着兜里大把的进账,为了长远发展,决定跟那老裁缝合作,强强联手。
她想聘老裁缝做镇店匠人,老裁缝起先不肯,但顾莘莘开出了优厚的条件,每件售出去的衣物,不仅付加工费,还额外一定比例分红。而这些高级时装利润巨大,老裁缝能分到的银钱远比自己开店更为可观,便答应了。
如此,她一有衣料二有最好的手艺,何愁赚不到钱。
她还给店名取名“七分寐”,寐,梦寐以求,每个女人都该拥有一套梦寐以求的华服,七分则是延续了甜品店的风格,她想逐渐推出自己的系列品牌。
而这一系列的推广方案配合得极好,没多久名叫“雪纺”的新兴布料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不仅名字美,制衣也华美,还能代替丝绸,有丝绸无法比拟的优点,料子不起皱、久洗色泽不发暗等……
顾莘莘的生意越发红火,尤其是某些权贵大家族女眷多,一次性下个几十单,老裁缝连着他老伴跟几个儿子加徒弟,一家子十几口做不完,紧急招了好些熟工,才将场面稳住。
一时间,不过两三个月,顾莘莘将不仅钱庄的欠款尽数还请,还赚得盆满钵满,扩充了厂房,更将给徐博士的豪宅买了下来,还给自己在京郊制了一处豪宅。
但她并不满足,现在她推出的只是针对上层贵族的真丝雪纺布料,不日后,待徐博士研究出低廉平价的人工雪纺布料,她要将它推广全国。
届时别说一套豪宅,十套她都买得起。
而谋划完这一切,时间已进入了秋。
也是在某个忙碌的夜晚,她倏然想起来,她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太尉大人。
这些日子,因为人生的际遇闯出了新方向,她对过去的打算渐渐动摇,过去想抱权臣大腿,想躲过日后灾劫。如今,她有了新想法。
过去没钱没势,觉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跑也跑不了多远。现在不同,她有足够的钱,她可以逃到别的国度去,他鞭长莫及。实在不行,干脆去别的疆域,买个岛,隐居。她就不信他还能逮到她。
想到这,顾莘莘心头踏实多了,未来有了新的方向。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啊。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也跟谢栩的行为有关。上次她脑袋卡在竹栅栏里,差点窒息卡死,是真伤了心。
夜风晚来急,京城另一块地方,也有人在提顾莘莘。
培梁院的夜,学子寝室中小书童磨着墨,第无数次看向院外墙头,那墙头下的栅栏已经没了,可那个身影却再没来过。
小书童忍不住叹息,“加油君好久都没来了呢。”
自上回一别,加油君再没出现过。那个总嬉皮笑脸,越挫越勇的女子,真的要消停了?
上回的确是主子过分了点,不怪人家生气。
小书童低头看主子,希望对方给个回应。
然而主子只淡淡道:“不来更好。”
小书童:“……”
小书童心下不由惋惜。这么多年,也就加油君一个女孩子对主子主动示好,他却偏偏总拒人以千里之外。
不过存在另一种可能,自上次他将“加油君心仪主子”的结论捅破后,主子表面上冷漠排斥,但这背后,有更深层的猜测。
比如,主子是在害怕?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怕女人喜欢他?
小书童看向主子,头一次生出姨母般的心,担心主子别扭又难猜的性格,日后难讨老婆。
但他终究只是个下人,无权对主子的事多过评点,还是说说别的事吧。
于是他开口,“少爷,明天就是休沐,咱们要不要出去转转?”
培梁院里每月有两日休沐,来京城几个月,谢栩一直忙于学业,还没出去过。谢栩想了想,便允了。
得到批准的小书童随即亢奋起来,他要擦亮眼好好看看,天子脚下,最繁华国都是什么模样!
翌日,主仆早起出门。
不等走出书院大门,寝室外便传来一阵喧哗,为首的蓝袍男子看过来,目光落在谢栩身上,嬉笑道:“呀,难得看才子啊!”
人是趋利动物,培梁院里多是世家子弟,彼此都知晓日后俱要入朝为官,所以会根据各人家族或出身背景选择交友圈,好为日后累积人脉。而嬉笑的人叫王从励,乃廷尉卿的亲侄子,廷尉卿王大人颇得圣上器重,是以王从励借着叔叔的名号在培梁院甚是风光。再加上他又是钻营牟利的主,学业间便想巩固人脉,为日后入仕行方便,于是整日不用心学业,拉帮结派,请各个学子喝酒玩耍逛花街,扩充人际关系。
因着他家有钱有势,学子们乐于与他来往。而这中间,王从励也请过谢栩几次,但回回都被谢栩拒绝。
说来,谢栩进书院的时间不长,却已成为夫子们的心头好,这孩子寡言少语,跟爱出风头的二世祖们截然相反,他聪慧过人,天赋极高,但凡讲过的内容,必过目不放,学风也极为端正刻苦,夜夜挑灯到鸡鸣。
谁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只是想这孩子年纪小小,父母双无,还身有残疾,又是一阵心疼。
但夫子们的关注与心疼,落到其他学子眼里就成了嫉妒,在这育有大陈朝未来栋梁的院里,夫子绝非寻常夫子,皆有官职在身,他们今日对某学子的关注,明日就可能衍生成官场上的举荐。是以学子们对谢栩一边眼红,又一边拉拢,毕竟谁能预测到,今日这里某个不起眼的人,日后会成为权势的掌舵者呢?
这是王从励拼命拉拢谢栩的原因之一。
难得见宅在房内苦读的谢栩出来,原本吆喝着要带人去喝酒的王从励登时眼睛一亮,热情招呼道:“谢才子,今儿休沐,跟我们去喝酒吧。”
担心谢栩不依,他又加了句,“去万春楼!那里的娇花大家随便点!”
“喔!这主意好!”万春楼是京城最大的春楼,里面当红的姑娘一掷千金方能出场,一人点一个,王从励可是要花血本,一群纨绔们自是兴奋的,各个摩拳擦掌。
唯独谢栩淡淡道:“我有事在身,就不去了。”
话落离开。
谢栩本就不喜同人打交道,若了解他的为人,会知道他性子孤僻,不爱热闹,虽然他的确不会去花街,若是不了解他的……譬如,这一刻的王从励看着他背影冷哼:“哼,装什么清高!这个年龄的,谁还没去过花街啊!”
一侧某学子道:“没准还真没去过呢!”他压低声音,“难道王公子不知道吗?咱们这谢才子,说是季总兵推荐来的,其实就一寒酸县城的土包子!那里的花街,能跟这比吗?”
一群纨绔子弟哈哈大笑,王从励道:“季总兵?原来谢栩是季威远推荐的啊,我还以为什么来头,这么傲!结果小小一个总兵!不过是个边关来的糙武头子,真以为进了京城,就镀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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