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莘莘便抱着大灰坐在地上,没动,谢栩催她下去,她说:“我有点累,歇会。”
她的确累了一天,谢栩闻言没再催促。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顾莘莘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便假意站起来道:“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野兔野鸡之类,打一只回去吃,不枉费在山上白忙活一天啊!况且,我们这还有大灰呢,据说它抓兔子可厉害了!”话落,装模作样东看看西找找,“大灰!瞅瞅有没有兔子!”
大灰果然跑起来,顾莘莘跟在它背后跑,两人向着半坡的方向跑去,跑了几十步,顾莘莘竟然发现,那半坡底下,有一小片金黄在阴暗中摇曳,因着色泽太过鲜亮,这暗下来的黛色天幕,压都压不住。
原来,那坡底下是一块凸起的山石,从正面看上去,看不见山石底下的场景,所以刚才巡猎的无人发现,只有从斜侧面的刁钻角度,才能瞧出那山石的缝隙下,压着一片金黄.色野菊花!
顾莘莘的心砰砰跳,她一贯直觉强,有预感告诉它,那关键之物,很可能就压在下面。
付勇的选择是谨慎的,这种旮旯里埋物品,一般人很难察觉。
可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下去拿,不被谢栩发觉是她刻意的,不然众人满大山的找,谁都没发现,偏偏她一下手就准,万一又将她当妖孽了呢?
想了想,她干脆接着上一个借口,“咦,那草丛里好像真的有动静!是兔子还是野鸡?大灰!上!”
同时喊:“谢栩谢栩,没准咱们真有收获了!”
她边说便跟着大灰跑,看准时间,突然“哎哟”一声大叫,装作脚踏空,整个人滑了下去!
不是她想滑的!那坡度很大,稍不留神就会受伤,为了找物证,她只能牺牲一把。
上面谢栩显然一惊,他才在后面叮嘱她不要抓野味,天黑了快下山,她故意装作没听到。
眼下她整个人陡然从视线里消失,谢栩一惊,立刻道:“顾莘莘!顾莘莘!”
顾莘莘在坡下喊:“谢栩,我在这里,我不小心脚滑,摔下来了!”
谢栩奔过去,果见顾莘莘躺在斜坡下面,脚似乎崴了,他迅速伸过手:“我拉你上来!”
顾莘莘怎么能上去!她还得把谢栩诱下来呢!当下装痛喊:“我脚崴了,疼……我动不了。”
谢栩面上显出焦灼,仍是安抚她:“好,那你不要动,我下来。”
他说完沿着山石往下探,在他往下滑的过程中,顾莘莘悄悄对另一侧大灰招招手,也让它下来,不然没了它,一会谁来嗅罪证?
斜坡有些陡,大灰甩着尾巴,便用目光丈量片刻,找下来的路。
而那边,谢栩已经下来了,迅速到她面前,“怎么样,哪伤了?”
见他真的焦急,顾莘莘不忍心再骗他,“其实还好,刚刚有点疼,现在好一些了,我再休息休息一下,我们就上去。”
谢栩没有逼迫她,陪在她身上。而顾莘莘一面应付着谢栩,一面飞快观察着野菊花丛,有意无意地说:“呀,这里竟有这么大片野菊花,刚才都没发现。”
谢栩颔首,“这位置太偏,一般人很难看到。”
顾莘莘心道,你知道这里偏,没人搜过就好。然后,她装作打量花丛,摘了一朵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若是藏了东西,很可能会留下有蛛丝马迹。
半晌没摸出什么,却在花丛右侧发现了一撮新泥,像被人翻过。
有人将泥土翻开?将东西埋在了此处?
顾莘莘视线凝住,心悬起来,倘若这就是真相,她要谢栩亲自解开。
于是她拉着谢栩往下坐,“你累了,也歇会吧。”
谢栩的确有些疲,但他生来谨慎,坐也要拍平地面,确定没有石子或脏污才会坐下。
便是这一拍,他视线顺着过去,正好看到那堆新泥。
这峭崖之中,一般人压根看不见如此隐秘的位置,又是谁翻起的新泥?
见他起疑,顾莘莘装作不知情靠过去,“怎么了?你看什么?”
与此同时,大灰刚好跳下来,顾莘莘在谢栩看不见的背后,推了大灰一把,大灰冲过去,出于动物的本能,见主人蹲下来观察某物,他便跟着凑上去闻闻。
便是这一闻,大灰“汪汪汪”大叫起来。安静的山野因着这声犬吠,响彻半山腰。
顾莘莘惊吓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灰为什么叫!”
大灰还在叫,顾莘莘便拉了拉谢栩衣袖,“它叫得这么厉害……难道是……”
谢栩没说话,很显然,大灰连续不断的吠叫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他找了个削薄的山石,轻轻往土下挖,一时没有什么,仍是土,再挖一下,仍没动静,大灰却是越叫越大声,仿佛里面就深埋着什么,谢栩便干脆深挖一把,果然,手底下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真有东西!
顾莘莘目光紧凝在上面!她的推算没错,后山、黄,这没头没脑三个字,真的被她找到了证物!
此刻她的表情也是极惊讶的,她贴了过去,问谢栩:“真的有东西。”
谢栩颔首,缓缓往下继续扒拉。
在顾莘莘的推断里,若是账本或者其他文本类,便是个软物,可看谢栩往下的触感,明显不是硬物,已经挖出来了一角,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是个金属之物?
那是什么?
她干脆凑过去跟谢栩一起挖。
片刻后,谢栩缓缓从土里拿出一样物件。
四四方方,冰凉坚硬,是个金属匣子。搁在现代,等同于六七寸笔平板的大小。
顾莘莘心想,这大小应该是装不下账本的,肯定是其他的东西,难怪她卜算问了几次账本,卜镜都不灵。
顾莘莘跟谢栩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顾莘莘道:“要不,打开看看?”
这一刻,顾莘莘想,那些猎户跟守卫们先走了也好,不然这般紧要的东西,被他们看到不好。
她话落,谢栩便伸出手,将那匣盖往上一掀。大陈朝的匣子,大多一掀就开,除非是带扣夹的,需要用手拨。
谢栩掀了一下,没动,那就意味着有扣夹。
往常,一般匣子中央就是扣夹,一拨就开。
谢栩再次下手,仍没有动静。
不仅是没有动静,他是根本没摸到扣夹!
所以这匣子根本没有打开的方式?难道直接焊死了么!
顾莘莘傻眼,对面谢栩的脸色,同样狐疑。
想想天也黑了,山上不安全,谢栩道:“算了,还是下山再说吧。”反正证物已经到手。
“好。”
两人便收了匣子,带着大灰,爬上了斜坡。
那斜坡坡度甚大,滑下来容易,上去便难了,两人手脚并用,爬了半晌才成功。
大灰爬得最快,毕竟是四肢灵活的犬类,它十分兴奋,总觉得那宝匣是自己发现的,不住摇着尾巴,想人夸它。
顾莘莘便从腰囊里丢了一块小肉干给它,摸摸它的头,“好啦,知道你最棒,你是大功臣,你可以回家了!”
说完一拍它屁股,大灰嗖地一阵风跑了,它的家就在山脚,它记得回去的路。
大灰走后,山上只剩两个人。
谢栩说:“走吧,下山吧。”
两人并肩往下走,山有些高,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似一块乌布笼罩了人间,四周影影绰绰,风吹得树影摇曳。
两人走着走着,顾莘莘忽然发觉谢栩的脚步有些不整齐,便问:“你脚怎么了?”
谢栩道:“无事,脚底扎了根刺。”
他语气平淡,顾莘莘却吓了一跳,脚底有刺,还得一步步走着路,那得多疼,她赶紧道:“那等等,停,咱先把刺.拔.出来。”
谢栩道:“刺有些小,这山上什么都看不见,不好拔。”再说了,他总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脱鞋袜吧。
反正权臣大人做不出来。
可顾莘莘急,伤着哪都比脚好啊,想想他一步步踩着脚下的荆棘,没准血湿了鞋袜,她一跺脚,干脆道:“不然……我背你好了。”
谢栩意外于一个女孩子会说出这种话,“你确定?”
“确定,又不是第一次背你了。”顾莘莘道:“赶紧的,别墨迹了,上来吧,能背多远是多远。”
说着她蹲下身去,这个身体满了十五岁,最近长高了不少,力气比以前大,而且她过去做武替,有些蛮力,加之谢栩体型偏瘦,应该不会太沉。
况且这的确不是她第一次背谢栩,当年拉着谢栩坠湖,他厥了后,就是她把他背回去的。
谢栩如今个子又长了些,体重增加,应该比以前更难背,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背下山多半不可能,反正能背多远是多远那边,大不了停停歇歇,慢一点下山。
想了想她一狠心说:“快点,上来。”
如此催促,是担心权臣大人挂着脸面,死活不肯。
没想到,背后一沉,顾莘莘只感觉整个身子往下一压,谢栩果真爬到她背上来了!
娘诶,谢栩体重真的增加了不少,远比她想象中沉得多!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要不是她硬憋着一口气,只怕已经趴到了地上!
不行!我不能屈服!话撂出来了!我不能给自己打脸!
顾莘莘硬撑着,给自己打气!
当年能背,现在也能!
接着,阴暗的山林中,便见到这样一幕。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一个远高于她的身型,摇摇晃晃,晃晃摇摇……
偏偏谢栩还在她背上问:“你还行吗?”
“还……”顾莘莘的话音发抖:“还……行……”
她感觉自己的手脚也在抖,她真是小看了谢栩,这家伙个头今年突飞猛涨啊,看着还是瘦,但身上一定有肌肉,不然不会这么沉……
哎,还是别想这种问题,继续给自己打气吧。
往常她给自己打气,总习惯喊“嘿哟……嘿哟……”
而今,“嘿……嘿……”嘿了半天,“哟”根本喊不出来!没力气啊!
娘诶,这才走了几步啊,还没有二十步,她就不行了!他的体重真的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手跟腿又继续发抖了,尤其是腿,两个大腿因为支撑不住,抖得厉害啊……
顾莘莘好想叫一声老天爷!
这时,“噗嗤”一声响,背上的谢栩再忍不住,笑了!
我靠,这种人能展颜一笑得有多稀罕啊!还是这种噗嗤的逗趣笑,冷面腹黑权臣大人竟有这么少年气的一面!
不不,顾莘莘接着反应过来,现在是稀罕他笑的时刻吗?
他的笑意里明明藏着戏谑啊!
戏谑啊!
于是——她扭过头问:“你耍我!你脚上根本没刺!”
谢栩憋着笑,说:“是你自己提出要背我的,不是我要求的!”
“我还——”顾莘莘气得将谢栩一掀,丢到了地上!
“你……”她指着谢栩,“你太过分了。”
谢栩却反问,“那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耸耸肩,往前去了。
顾莘莘看着他的背影:“……”
所以她不仅白背了,被耍了还累得像狗?
她越想越气,向谢栩的背影冲过去,一下子蹿到他背上,“我不管,我背了你,现在轮你背我!”
然后将他脖子跟肩膀箍着,打死不下来的架势。
怕他赶她下来,她又继续加劲,总之整个人紧紧攀在他背上。
意外的是,谢栩在最初抖了几下后,便没再动,竟任由她攀在他背上。过了片刻,他突然一声叹息,将完好的左手反转过来,托住她的腿。
顾莘莘一愣……他这是真的打算背自己?
转念一想,她背他没背多远,但也是真心诚意尽心尽力背了他一程,这会轮他背自己,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没矫情,在他耳边笑,“嘻嘻,还真背我呀。”
“嗯。”他回。
又说:“背一会就把你扔掉。”
顾莘莘:“哼。”
能背一会也是好的,顾莘莘跟着一群汉子,翻身越岭跋涉一整天,浑身酸痛。眼下能有个背脊靠靠,不知有多美。别看谢栩只有左手好使,力气竟然大得很,只要她攀好他的脖子,他单手托着她的腰,背得稳稳当当。
不过她良心还在,怕谢栩太累,附在谢栩耳边道:“那我唱个小曲儿给你听,是我们那里的歌,给你驱赶下疲累?”
他不回话,顾莘莘便当他默认。
顾莘莘便开口唱: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是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顾莘莘挑这首歌,是有原因的,这时候天色黑黑,看不清周围,很应景。
这是现代的歌,谢栩可能不习惯这种辞藻,但他依旧默默听着。
一切都很安静,除了风,只听到她低吟浅唱。
顾莘莘唱了一段,也没问好不好听,毕竟歌词对谢栩来说怪怪的,不想谢栩道:“接着唱。”
接着唱?那后面一段就不应景了。
但既然他主动提,顾莘莘便继续唱。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79/258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