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国总是拖延教学模型和图纸资料,拒绝按照协定提供样品,设备供给上,也是缺斤少两。
白棋那一招落下时,华国和苏国的裂缝并没有被修复,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越来越大,成为一道除不掉的疤,很快,这道疤又开始流血。
还是三月,料峭的寒风尚未离开苏国,河流成冰,倒映着阴郁的天空。
谢雁接到消息,往老师的住所赶。
他没呆在医院,说那里不习惯,也没法看文件和报纸。
更重要的是,那里时刻提醒着他这是苏国的医院,而在住所里,摆满了他从华国带来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他神志半醒半乱,一直问我这里是苏州吗,我说不是,这里是苏国。”
照料老师的护工说,“他一直问,问了很多次,每次刚问完,似乎又忘了。他神志清醒的时候,叮嘱我不要用他的事情打扰到你们的工作,他走的时候,也不想听太多的闹腾。”
高余南是胃癌晚期,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治疗的意义,他本应该回国治疗,但他坚持要在这里完成最后的工作。
“回去了,也是一样的结果,能为祖国做我最后的一点事儿,为国家分担一点任务,总比躺在医院里好。”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段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写满字迹的笔记本。
上面全都是他对苏国工作的经验,以及在苏国所见所闻时所记录下来,有价值的内容和思考,有些笔记写地时候犯了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坚毅又端正的字体。
这个本子,也是他要交给国家的。
他没有子女,却资助了不少贫困儿童上学,读书。
本子上关于他的后事,只交代了寥寥,所有的遗产,都捐赠给国家,帮助孩子们上学读书。
她不知道高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胃癌这件事,他们瞒着他,他也瞒着他们。
老师的遗体被送回国内,灵堂设在姑苏,很多人来悼念。
谢雁也提前调回国内,和乔翘一起,料理了后事。
最后一天告别,她站在灵堂前,送上了一束小花。
“荷花没开,”
她说,“但这里已是春天了。”
下葬的那天,料峭春寒,细雨还带着冬的寒气。
送走了吊唁的人,临别时,谢雁朝着墓碑鞠了一躬。
她穿着一件墨黑的下裙,上衫纯白单薄。
只撑着一把伞,走入了雨幕里,
走入了那天地间,惨淡无色的水墨中。
[评论区:救命!孩子被刀傻了!qaq]
[评论区:呜呜呜别刀了别刀了]
[评论区:苏州是老师的家啊!!可老师还是为了国家在岗位上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他该有多想故乡qaq]
在谢雁送遗体回国之前,来自苏国的一封照会,已送到了外交部苏欧司。
苏国要单方面撕毁协议和所有合同,停止上百项目的合作,停止向华国提供设备,并且在一到两个月内,将所有苏国专家撤回国内。
作者有话要说:1华国对苏国驻华大使谈话记录
2华国外交部长驳利国国务卿在联大发言的声明
第23章 剑锋已亮10
谢雁回国之后,调去了欧洲司工作。
国内形势不算好,苏国单方面的毁约让很多工厂和项目都陷入了停滞,华国经济损失巨大,国防研究陷入困难。
谢启凌结婚的日子,选在五月。
他的父母未能参加,便由谢北夫妻代劳,谢启凌本来也是谢母看着长大的,和自己亲儿子无异。
婚宴办的不大,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谢雁自然不会缺席。
谢母找了个机会,拉着谢启凌说了几句,他听了,便找谢雁说,“我听说,你还在给他写信?”
他没说名字,但谢雁大概也知道是说的苏明笃,那日她在家中给他写信,被母亲看到了。
信自然是不会寄出去的,寄出去了也没人收。因此,在她的卧室里存着一个纸盒,每次回家,她就往盒子里扔点东西。
母亲是没说什么,但拐着弯来找谢启凌当说客。
“你看哥哥我,都已经成家立业,你也不小了。”
谢启凌也头疼,“给你介绍的,你也不至于都拒绝,有的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看到比苏明笃更好的?”
小妹现在不好骗了,相亲饭局组不起来。
“我去找过他的朋友,姓徐的,上次要给你介绍的对象,他也没了消息,不仅找不到人,更查不到资料。”谢启凌说,“他们两都是从利国留学回来的,如果是一同走了……”
“他们不会走。”
谢雁打断他,“我写信,只是随便写写。”
之前在港城,在苏国的时候,她便习惯每个月写那么点事儿,记录一下,附上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给苏明笃寄去,而他也给她回信。
一件事做久了,就成了习惯。
她这句话,在谢启凌看来,像是要死等那人,他劝不了,拉了冯小琳来劝谢雁。
冯小琳穿着新娘装,好看极了,她笑着坐在谢雁旁边,柔声道,“我也想能喝到你的喜酒呢。”
说实话,她并没有要谈婚论嫁的打算,自然不会让相亲占据工作的时间。
谢雁看了眼旁侧的谢启凌,“要是有一天,我哥不见了,没留下一点消息和口信,你会改嫁吗?”
谢启凌:“??”
冯小琳低头,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他总不会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也,那也……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冯小琳想明白了,坚定道,“否则,我是不会改嫁的,我自然要等他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谢启凌引火烧身,把冯小琳拉到身后,怕再被谢雁洗脑了:“去去去,就不可能有这一天!”
谢雁笑了,“她为什么这么信你?”
“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谢启凌抬头挺胸,“若我不是个好人,不值得她,她就不会嫁给我。”
冯小琳在他背后被逗笑了。
谢雁说,“我不是要等他,你们也不必管我,你们的喜酒我喝了,我等着喝祖国的喜酒。”
谢启凌的脸色也严肃了些。
的确,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干,华国这几年的灾害严重,很多地方吃不上饭,等熬过这一天,大家一起喝祖国的喜酒!
谢雁回去后,将在港城的生意所赚到的分成捐赠给了国家,帮助那些科研人员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不知道这笔钱所买的物资最终会送去什么地方。
但若能有一点助益,这份心思就没有白费。
因为苏明笃的事,起初苏自远还对谢雁十分愧疚,但她回国之后,依然一心工作,半句话没有提过苏明笃,似乎是把这人给忘了,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要还是别扭着,岂不是自己思想的路走窄了。
华国想要回归联合国,除了利国的干扰让提案无法被摆上面以外,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表决数量。
只有当联合国内的表决赞同超过一定数量,才能通过提案,恢复华国的联合国合法席位。
如今华国被利国遏制,又和苏国撕破了脸皮,即便之前在国际会议上露过脸,想要杀出利国的封锁,让其他国家支持华国,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利国想过很多,华国的突破口多半就是亚非一带,或者中东,刚过去的声援中东人民的行动,在利国看来,就是刷好感。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华国的突破口出现在了西欧!
年初,华国和兰西国宣布正式建交——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落入了欧洲世界,激起了惊涛骇浪。
“颠国虽然和我们有外交关系,但只是代办级,兰西国这一次直接和华国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谁也没想到!”苏自远从谢雁这里得知消息的时候,十分高兴。
谢雁点头,“以兰西国的影响力,西欧很多国家坐不住的。意国最会站队,欧洲司已经收到了很多友好的邀请和访问请求。”
“太好了,”
苏自远感叹,“这几年,华国过的太难了,突破口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了,利国恐怕又将睡不好觉!”
的确,外交上的胜利让华国人民举国欢庆,也让部里的气氛好了起来。
但谢雁明白,外交关系治标不治本,关键还在于华国的国防力量。
关键,还在于核实力!
利国媒体多次发文,称“如今华国想在没有苏国的帮助下搞蘑菇,简直就是做梦,且是一场昂贵而奢侈的梦!”
不止利国,还有冷嘲热讽的台窝湾媒体。
实际上,利国多次派飞机潜入华国境内侦查,甚至拍到了兰州附近的水电站,通过供电线路判断,这里可能有核设施。
然而,利国情报局认为,“以华国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生产出武器级的铀235”1。
以铀为蘑菇弹装料的设计技术,比以钚为原料的还要难!在利国看来,华国最快也要在六五年才能生产出来足够的钚。
乔翘的头发蓄长了,可脾气没弱半点下去,“利国真要看不起我们,还用得着在去年找到苏国,联手搞了一份《禁止核试验条约》出来?一边举着核旗去四处耀武扬威地侵略别人,一边又想垄断这面旗子的拥有权,太过分了!”
华国要打破核垄断,谈何容易?
谢雁说,“听说,上面立了军令状。”
乔翘之前在东欧司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见过苏国专家,搞研究的,比搞关系的好相处,也更坦诚。
她知道,利国那么好的条件,举国之力,耗费大量的电力和财力,花了六年炸出了蘑菇云。
苏国那么多的专家,如此庞大的国家,也用了六年。
苏国专家撤走时,华国才成立了自己的研究组,在缺乏电力,缺乏仪器,缺乏设备,没有计算器,只能靠纸笔和算盘计算的时代,要进行自己的核爆实验!
“之前部里不是有说过,上面讨论过,要不要暂时延缓项目吗?”乔翘知道的也不少,“现有的资源,要做核爆实在是太困难了。他们能顶着压力继续研究下去,华国却等不了了,再来个六年,谁能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的确困难。”
谢雁道,“所以,我们没有六年,没有五年。从六一年开始算起,没有在苏国的援助下,靠自己,就算再困难,华国也要在三年后,进行核爆实验!”
所有的工厂,都为596项目优先制造零件,所有的车间,都为一个目标全力运作。
那些挥洒着汗水的研究者们,在千百万张草稿纸上,用手亲自完成了庞大的计算量。
那些兢兢业业的实验者们,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次又一次进行着数据的测算,和危险实验的工作。
今年,就是第三年!
说是第三年炸,绝不拖延到第四年!
一个漆黑的凌晨。
华国,某车间。
一颗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核心部件宣布,加工成功。
于此同时,为这颗“心脏”而准备的,荒漠上的道路和铁架,已经铺展开来。
这似乎是很普通的一天。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如此。
但对于少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普通的一天,而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在某片炎热而广阔的荒漠上,一座高高立起的铁架子,直指云霄。
这块铁架子的每一个台阶,每一个框架,都是从首都运到这偏远的西部来,再一块块搭建起来。
它的修建,就是为了被摧毁。
风沙刮过,大漠的天气极端的可怕,铁塔上端的温度和下面的温度差别巨大,通过人工上下爬着数百米高的铁架子,进行温度测算实验,收集资料,终于,到了这最后的一天。
“心脏”已经放在了“铁骨”之上。
站在按钮前,早几天前就被选中的人此刻紧张的不行。
为此,他好几天没睡好觉,每天都在练习一件事——“按按钮!”
若是没按上,若是出了意外,他必须要第一时间用其他的按钮进行控制,如果没有意外,按错了控制按钮,导致了失败……
无数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飘荡。
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死死盯着这个按钮。
没人知道这一次是成功还是失败。
所有等待着的人们,脸庞早已被风沙吹得发黑,他们有的得了水肿,有的骨瘦如柴,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眼睛却亮如星辰!
太阳升起来,地面热了。
时间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
哒哒哒,终于走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与此同时,三千多公里外的首都。
人民大会堂的走廊上,部里来了很多人,大家各自小声议论着。
苏自远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朝谢雁点点头,“总理一会就过来。”
其他人都禁了声,气都不敢大喘,可苏自远没说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是什么地方来的消息?”
“把我们临时紧急叫到这里来,是不是有大事情要宣布?”
“和那天准备的资料有关吗?”
就连乔翘也紧张的不得了,“谢雁,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谢雁摇头。
但她已经有预感。
因为前几天,就这件事,她被叫去一起整理过文件和稿子。
时间过得极其漫长,终于,从走廊拐角走来了华国的总理。
他快步走到人群中,环视四周,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谢雁也看着这位令人敬佩的人。
大家都安静了。
他向几人笑了笑,露出安抚的神情。
“今天,下午三点,”他说着话,语气既郑重又轻快。
“争气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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