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抬了回来。
饶铃铛是主子心腹,她也不由得暗骂一句没用。
早在姜韵怀孕消息从定州传来时,淬锦苑就安排了产房,如今姜韵的情形明显不好,绥枝直接让人将姜韵抬进了产房中。
绥枝一边让人烧热水,一边急忙忙地问:
“可派人去请殿下了?”
铃铛一心皆是姜韵,心中后怕悔恨不已,对绥枝掌握了主导权也没甚反应,她哭着说:“去了,兰芝已经去了。”
绥枝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稍哑声,心中对她的那股憋火也消了下去。
她压低声道:
“快别哭了,如今主子受难,院中能当事的,只有你和我,你若失了魂,主子不是更危险?”
铃铛愣愣地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可殿下……”
绥枝眼见着接生嬷嬷进了产房,才腾出空觑了眼铃铛,摇头道:
“如今王妃娘娘见红,殿下根本不可能过来。”
只要殿下是个清醒的明白人,他就不会在这时过来。
过显的宠爱,不过是将主子放在火上烤罢了。
若非如此,主子怎会一而再地被人算计?
绥枝看见了眼慌乱成一团的淬锦苑,咬牙打起精神,低声说:
“只盼着灵芝可以请来太医。”
殿下是想都不用想了,可如今主子明眼看着情况紧急,若没有太医在旁,根本不行。
姜韵疼得意识恍惚,院中的人没了主心骨,乱成一团,陈良娣进来时,就见这副场景。
陈良娣紧拧起眉头,甩开锦绣上前:
“你们主子呢?”
铃铛在产房中守着姜韵,绥枝在外指挥,一见陈良娣,她先是一愣,才迎过去,下意识地朝陈良娣身后看了眼。
陈良娣知道她在看谁,打断她:
“殿下没来,只吩咐了让我过来。”
绥枝心中一紧,但她是个明白人,知道殿下能在这时派陈良娣过来,必是觉得陈良娣可信。
她犹豫了下,她可以不信陈良娣,但绝对不能不信殿下。
所以,绥枝很快低头:
“回陈良娣的话,主子已经被送进了产房,接生嬷嬷说,主子极有可能早产。”
陈良娣匆匆上了台阶,还未走近产房,就听见姜韵低低的呜咽声。
和王妃惨痛的叫声不同。
她哭的声音甚小,透着股虚弱和无力,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快要昏过去了。
陈良娣心下一沉,立刻吩咐锦绣:
“你去药房,将药房中的医女请来!”
听了这话,绥枝心都凉了:“太医也未跟来吗?”
陈良娣没有说话,只觑了她一眼,遂后摇了摇头。
王妃见红,怎么可能离得开太医?
绥枝即使猜到这个结果,也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陈良娣来得晚,没看见主子的情况,衣裳将近被鲜血浸湿,今日主子本就穿的朴素,浅色的衣裳上染了殷红,甚让人心中生骇。
可如今,不仅殿下未来,连太医都没跟来。
明知不该,绥枝还是不可避免地替主子生了分不满。
皆说殿下宠爱主子。
可殿下南巡四月,就让主子在府中担惊受怕了四月,主子这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怀孕折磨得她日渐消瘦,绥枝皆看在眼底。
如今主子摔倒,情况不明。
王妃娘娘见红,殿下不来看望,尚算情理之中,可连太医都未跟来……
绥枝抿唇,现在再听主子压抑不住的抽疼声,顿时生了几分难受。
她压着情绪,对陈良娣恭恭敬敬地服身:
“奴婢无用,一切皆听陈良娣,只盼陈良娣能保我主安全!”
第87章
秋日渐冷, 夜间透着一股凉意。
淬锦苑中,自接生嬷嬷进来后,姜韵疼得恍惚间被冷风刺激得稍清醒, 她颤着身子睁开眼, 下意识地扫了圈室内, 只看见了铃铛在抹眼泪。
一怔,姜韵顿时反应过来, 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她派人去请付煜,不过是危急时下意识的反应, 其实心中隐约猜到了结果,可当她知道付煜没来时, 依旧止不住的有些失望。
许是认识到无人可依,姜韵眸中愣是硬生生地清醒了几分。
她忍住心中因付煜而不住泛起的凉意,攥紧了锦被,身旁有人走来走去,恍惚间,姜韵隐隐约约仿若听见“羊水”“早产”“参汤”等字眼。
姜韵倏然想起她从定州回来那日, 王妃早产的情形。
心中不禁生了份怵意。
姜韵牙齿疼得打颤:
“……慌什么!”
房中的人许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声, 顿时皆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姜韵半撑着身子, 即使疼得额头皆是冷汗,但她眼中却凝着冷静和凉意。
她们伺候了姜韵小半年时间,姜韵素来都是温温柔柔的,甚是和气, 何时见过她这副模样?
姜韵顾不得她们惊讶的神色,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既然羊、羊水破了, 就如往日演习般正常接生就是, 慌什么?”
她又说了一遍“慌什么”。
不知是在对接生嬷嬷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姜韵脸色惨白着,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不能慌。
付煜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接生嬷嬷和铃铛立刻回神,接生一事自姜韵有孕以来,淬锦苑中就演习了很多遍,对于她们来说,早就熟能生巧,适才那般慌乱,不过是被姜韵下半身鲜血的模样吓到了。
如今被姜韵一斥,她们立刻冷静下来。
铃铛递了块帛巾到姜韵嘴边,哽咽着说:“请主子咬着。”
这是怕姜韵疼极了,会咬伤自己。
姜韵察觉到她的裙摆被人高高掀开,身下传来一袭凉意,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姜韵就听见接生嬷嬷道:
“请良娣主子保持清醒,主子刚张三指,还要忍些时候。”
姜韵死死咬住帛巾,她疼得闭紧眼睛,泪珠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她是真的疼。
比年幼时,那些鞭子落在身上还要疼。
又或是,她自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筹谋,她在付煜那里是有些不同的,可今日,付煜亲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事实证明,即使她耐心再好,足足忍着相处了三年,才谋划进府中,可在殿下眼中,她和这后院的旁人也没甚不同。
叫她落进现实中,浑身冰冷。
姜韵在疼痛间,自嘲地轻扯了扯唇瓣,是她仗着自己进府前曾和付煜有过几年相识,就自视甚高,将旁人看得太轻了些。
*********
在姜韵艰难生产时,正院中王妃的情形却是有了结果。
内室中,王妃早就安静了下来。
付煜立在长廊台阶上,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可身边气压甚低,叫旁人根本不敢靠近他。
他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甚久。
直到太医抖着身子出来,他才有动静,付煜稍偏过头,太医尚未走到他跟前,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死死低着头:
“殿下节哀!”
付煜身子似晃了下,吓得张盛忙忙惊恐扶住他:“殿下!”
付煜只一时失态,他很快地就冷静下来,或者说是,陆陆续续从他身边端过的血盆叫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即使如此,他眸中依旧快速闪过一抹情绪,似是悲痛。
王妃几次有孕,皆是不顺。
仿佛是注定了,他不会有嫡子般。
付煜久久未出口,院中其余人早在太医话落时,就捂住了嘴唇,或伤心或担心的情绪挂在她们脸上,仿佛小产的是她们自己般,根本分不清真情假意。
付煜看都未看她们一眼,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阴声沉沉:
“王妃怎么会忽然小产?”
秀琦才出来,就听见付煜这声问话,她砰一声上前跪地,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求殿下为娘娘作主啊!”
话音甫落,她额头就似被什么重物砸中,生生一疼,似有什么湿意从额头顺着眼角留下,秀琦惊恐地抬头,就见殿下阴沉的脸色,她惊恐地噤声。
秀琦身旁,一枚破碎的扳指躺在地上。
即使秀琦模样狼狈,但付煜却连眼皮子都未动一下,他冷笑道:
“叫本王作主?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是做什么吃的!”
“连自己主子都顾不好,还有脸哭着让本王作主?”
即使是旁人的算计,难道还不是因为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没用?
竟让旁人将手伸进了正院!
想至此,付煜看向秀琦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厌恶。
秀琦完全想不到会有这番变故,她吓得眼泪肆流,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正院中因付煜忽如其来的怒意,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皆噤若寒蝉。
过了许久,还是张盛冒着冷汗,低声说:
“殿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娘娘为何会忽然小产。”
付煜怎会不知?
可他却止不住心中的怒意。
尤其是想到淬锦苑中的女子因要赶来前院,才会摔倒,这期间还不知有没有算计。
她如今情况不明,他却不在跟前,女子心思敏感,不知会乱想成什么模样。
若非是这些奴才照顾不周,他何至于此?
半晌,付煜才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他冷眼看向太医:
“王妃是为何小产?”
太医跪在地上,后背几乎皆冒着冷汗:“回殿下的话,微臣彻查了正院上下,才在娘娘的寝室角落找到一块熏香。”
很快就有人将太医口中的熏香呈到付煜跟前。
如今的熏香大多是粉末壮,需要点燃才能散出香味,可被呈上来的熏香却成皂块状,小小的一块,散出的香味极其浅淡,即使凑上前细闻,也不过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太医的话还在继续,他颤着声:
“……这是落红香。”
话音甫落,付煜倏然抬起头,他脸色阴沉,甚至比方才听见王妃小产时还可怖。
在场的,只有张盛和李良娣等极少数人在听见这香的名字时,神色稍有些变化,其余人皆是一脸茫然。
张盛知道这落红香,还是因为宫中曾发生的一件事。
几年前,宫中进了一名江南的美人,甚得圣上宠爱,刚进宫不到三月,就被封为纤贵嫔,不久后,就被查出怀了身孕。
圣上甚喜,赐纤贵嫔独居一殿。
依着宫中规矩,只有妃位才可占一宫主殿,圣上的用意不言而喻。
但可惜,不等纤贵嫔生子封妃,就早早小产,甚至坏了身子。
导致纤贵嫔如此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落红香。
小小的一块香皂,被隐晦地放置在宫殿中,初时并不会有什么异常,可一旦这香味延续了月余,那有孕的人就会雪崩不止。
张盛偷偷看了眼殿下的脸色,他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恨不得自己在此时成为隐形人。
因为,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殿下为何会在听见落红香时,突然变了脸色。
只因……这落红香是从贵妃娘娘的延禧宫传出来的。
而这府中,能和延禧宫扯上关系的人,可只有一位。
付煜声音冷得似冰渣:
“你说什么?”
太医闭上眼,咬牙道:“这是落红香,微臣绝不会认错!”
付煜握紧了手,那块落红香顿时在他手心碎成渣,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姜韵如今尚躺在淬锦苑中生死不明,就是这般,她们还要算计她!
第88章
张盛离付煜很近, 一眼就看见付煜眼中的寒意,似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他稍滞住呼吸。
李良娣对姜韵和王妃都没甚好感,乐于见二人狗咬狗, 她本不想掺和进这件事中, 但见付煜脸色, 她心中扯唇冷笑,当下, 掩唇惊讶道:
“这不是宫中的手段吗……”
她说得十分隐晦,只虚虚用宫中手段指代。
但对于府中人来说, 宫中这个词近乎和姜韵挂上了勾,谁都知晓姜韵是从宫中出来的, 一听到宫中两个字,她们就忍不住怀疑到姜韵身上。
李良娣话音甫落,付煜视线就冷冷朝她射来。
李良娣倏然掐紧了手心,刺痛带来清醒,她仿佛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被付煜这般看着时, 愣了一下。
秀琦颤着手捂住额头, 待看清手上的鲜血时,她眸孔一缩, 对付煜怵得要命,可想起自家主子的计划,她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前, 哭道:
“奴、奴婢在秀珠房间中的床板下搜到了很多这样的落红香。”
她被付煜吓到, 即使鼓着勇气, 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不知是谁, 在这是嘀咕了句:
“这不就是杀人灭口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那人许是发现她的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就立即抿紧了唇,往人群中躲了躲。
可她的话依旧清晰落进旁人耳中。
她那未尽的话,旁人也自动帮她补足。
怪不得秀珠会无缘无故地死在淬锦苑旁边。
秀珠若无事,的确不可能会出现淬锦苑附近,但若秀珠和淬锦苑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那秀珠背着众人偷偷赶去淬锦苑,就很说得通了。
一时之间,众人脸色各异。
余氏觑了眼适才说话的人,是侍妾杨氏。
杨氏虽然躲得快,但余氏就站在她旁边,是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说话的人是谁。
平时只低眉顺眼地跟在王妃身后,谁能想到她今日会忽然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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