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了储秀宫,钱嬷嬷的态度就甚是强硬,就差直说,除非你背后有人,否则,要么听她的,要么就直接离开!
姜韵多看了眼钱嬷嬷,心中有些好奇,这倒底是谁的人?
“若各位小主没事,就先请回房收拾行礼,明日辰时在院中集合。”
说罢,钱嬷嬷就带着身后的奴才离开,径直出了储秀宫。
她一走,众秀女顿时松了口气,有人嘀咕:“不过一个奴才,得意什么?”
姜韵只当没听见这句话,这时,她身边走近了一个女子,姜韵侧眸看她,那女子似乎有些拘谨:
“我是秀女郭氏,剩下半个月会和卫秀女同住一室。”
姜韵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她抿唇细声温柔:
“你我同是秀女,身份相当,郭秀女不必这般拘束。”
洛瑜指挥着宫人替她收拾房间,站在长廊上,觑见姜韵顶着烈阳在和一女子说话,不耐纳闷道:
“这般热的天,你同她废话什么?”
第111章
洛瑜的声音很脆, 透着股趾高气昂,郭秀女顿时垂下头,脸颊忽白忽红, 似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挑眉梢。
对郭秀女的作态置若罔闻, 姜韵抿着笑转身, 三两步走上长廊,和洛瑜轻声道:
“同住一屋, 自是该说说话。”
洛瑜翻了个白眼,似有些纳闷:“肃侯怎养出你这般的闺女?”
肃侯的脾性可不好, 莫说给旁人脸,瞧不上的人, 肃侯连搭理都不搭理一下,世家的教养和薄凉,肃侯只将后一点贯彻倒底。
而这卫钰,倒是和她父亲截然相反。
洛瑜知晓自己说话不好听,和她家世相当的女子,也受不了她这脾气, 这卫钰倒是总笑眼看着她, 一副温柔的模样,叫她浑身好不自在。
洛瑜憋了半晌, 堪堪道: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些收拾?我就住在你旁边,你若无聊,大可来寻我说话。”
她觑了眼郭秀女, 撇了撇嘴:“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搭理。”
洛瑜素来不知什么叫收敛, 话音稍高, 径直传进了郭秀女耳中, 她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颤抖着唇瓣,最后还是垂下头,快步进了厢房。
姜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不动声色轻拧了下眉:
“你这般说她作甚?”
姜韵向来不会小看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这些人若叫她们爬上来,只会比世家女子更有韧性。
洛瑜以为姜韵是在斥她,顿了下,才不虞道:
“面对皇后她都能稳稳当当地入选,会被我一句话吓到?”
“装模作样,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洛瑜瞪了眼姜韵:“你若被她骗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她就想转身进屋,谁知却被人拦住,姜韵拉住她的手臂,细眉轻蹙,似有些无奈:
“你这脾气……”
洛瑜板着脸,她知道自己脾气不讨喜,但她也不需要讨别人喜欢。
姜韵稍压低了声:“我不是训你,而是你那话自己想想就好,何必说出来,平白树敌。”
洛瑜不蠢,当下明白了姜韵的意思,她轻讽:
“就她?”
也配称敌?
姜韵却是抬眸看向她,细声温柔但平静:
“是她,也不止是她。”
都能抗住皇后她们的压力,走到这一步,谁又能被小瞧呢?
洛瑜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姜韵的视线,她半晌未能反驳,最终堪堪恼道:
“我不说就是!”
说罢,她推开姜韵的手,快步进了厢房。
洛瑜素来伶牙俐齿,若姜韵当真是在训她,她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但偏生姜韵不是。
即使不明显,但终于那番话是在为了她好,反倒让洛瑜一丝脾气都生不出来。
姜韵没再拦洛瑜,说到底,她和洛瑜并不相熟。
她回到厢房后,郭秀女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她见姜韵进来,有些不自在,似想搭话,却顾忌什么,垂下了头。
一间寝室,住两个秀女,靠窗透风,且位置采光皆好,郭秀女虽先进来,将靠窗的床铺留给了她。
姜韵顿了下,才抿唇对郭秀女道:
“洛秀女适才的话,并非是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秀女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只说:
“卫秀女放心,我知道的。”
知道?
知道什么?
姜韵曾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她太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自卑又敏感,旁人一句话,就会在她们心中百转千回。
姜韵抿唇笑了笑,似对她的话放下了心,便不再和郭秀女说话。
储秀宫教导规矩的期间,后宫也听闻了这次秀女中有一个人和伶妃容貌十分相似。
伶妃,是圣上大封后宫时,对二皇子生母追封的谥号。
这也是姜韵去世后,圣上唯一一次提起姜韵,让众人皆知姜韵存在,却又不许旁人提起。
林御女带着宫人,匆匆赶到凝华宫,她脸上挂着压不住的焦急。
淑妃觑了她一眼:“你匆匆忙忙过来是作甚?”
林御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耐不住地问:
“娘娘,嫔妾听说这次秀女中,有一人容貌和去世的伶妃十分相似,可当真?”
情急之下,她甚至管不了伶妃二字是禁忌,直接脱口而出。
淑妃捧着杯盏,慢慢抿着,根本不似林御女那般着急,甚至还轻呵了声:
“岂止相似,用一句以假乱真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咬重了那个“假”字,在提醒旁人,也在提醒她自己,不管如何,卫钰和姜韵都不能是同一个人。
二皇子身后如今已经站了国公府,若再加上卫府和肃侯府,岂还得了?
林御女理解不了淑妃不紧不慢的态度。
她当初不过一个小小宫女,林御女十分清楚她能有今日,全靠这张和伶妃有几分相似的脸。
也因这张脸,旁人顾忌几分,饶她位份不高,旁人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若让皇上看见了那位可凭容貌以假乱真的秀女,那到时还有她什么事?
林御女咬牙:“娘娘,那嫔妾可该怎么办啊?”
三品以上后妃才可自称臣妾,余下的皆是嫔妾。
凭这张脸尝尽了甜头,林御女回不去当初那般的生活。
林御女着急,却没注意到淑妃抬眸觑她的时候,眸中闪过的一抹凉意。
正主回来了,赝品自然就没了用处。
还会平白给她招来麻烦。
淑妃含了块糕点,心中顿时有了决定,她说:
“一切还未有定数,你急什么?先回去等消息。”
林御女还想说什么,却被淑妃打断,她眉眼艳丽,笑得娆人: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不管你。”
林御女掐紧手帕,淑妃的这番话终究让她安心了些,她抿了抿唇,服身:“那嫔妾就不扰娘娘休息了。”
淑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待她身影消失,淑妃才招来安铀:
“动作利索些,在选秀结束时,后宫就不需要再有一张和伶妃相似的脸了。”
安铀顿了下,有些迟疑道:
“娘娘,奴婢倒有一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淑妃挑眉看她:“说说看。”
“伶妃未死回宫,却见宫中有一和她容貌相似的嫔妃,心中必然会有芥蒂。”
“皇上虽对伶妃有愧疚,但皇上心高气傲,这份愧疚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两人情分上的枷锁。”
“这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可就回不到从前了。”
这点大可参考圣上和皇后娘娘,曾经恩爱的夫妻二人,如今却相看两厌。
淑妃眸色稍闪,遂顿,她有些自嘲:
“本宫竟不如你想得明白。”
安铀垂头。
当局者迷。
尤其是后妃皆知姜韵在圣上心中位置,时间久了,自然对姜韵生出忌惮,姜韵未死,不可避免地给知情者带来甚多压力。
心中一旦生出怵意,自然而然就会想着避让。
淑妃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先静观其变。”
另一侧,林御女出了凝华宫,依旧无法彻底安心。
她转转悠悠,一刻钟后,竟转悠到了储秀宫附近。
储秀宫旁有一片甚大的湖泊,如今的季节里面皆是盛开的莲花,连着储秀宫和湖泊的是一道株木游廊和几座凉亭,林御女遥遥站在长廊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林御女停了下来,她心烦意乱地拧眉:
“那边是何人,这般喧噪?”
宫人低头:“这一旁就是储秀宫,该是众秀女在学规矩。”
“学规矩?”林御女皱眉:“学规矩不该是安安静静的?”
她们当初小选入宫,学规矩时,莫说闹成这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林御女忘记,她们当初是以宫女的身份入宫,一是主,一是仆,和这些秀女的身份可截然不同。
林御女似想到什么,眸色一闪,她忽然说:
“这可是后宫,哪容得她们如此放肆?”
“走,我们过去瞧瞧。”
宫人知晓她的脾气,也不敢拦她,当下扶着她朝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余光觑见林御女时,姜韵正在和洛瑜说笑,她们学规矩之余,也要练习才艺,以备到时殿选之需,姜韵选的是琴,适才正是她在调琴弦,被洛瑜打断,才说了两句话,就看见一华服女子被扶着走过来。
姜韵多看了一眼,眉眼的笑顿时寡淡了下来。
若说姜韵不在意林御女,自然不可能。
任谁知晓,有一个打算顶替自己的人存在,甚至还借着自己的身份过得很好,心中恐怕都会膈应。
洛瑜注意到她情绪似有不对,还未出口询问,就听一声微怒的娇叱:
“谁让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第112章
莫名其妙被呵斥, 当即有人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
林御女位份不高,但她自被封为妃嫔后,就格外喜欢彰显自己的身份, 不仅穿的衣裳华丽, 甚至恨不得将发髻上戴满金簪, 和身旁的宫女一眼就可瞧出不同。
洛瑜这些日子和姜韵颇为熟悉,瞧清这位后妃时, 心中就禁不住涌起一抹怪异。
洛瑜稍偏头,细看了番姜韵, 才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
这位后妃竟和姜韵有几分相似!
洛瑜心中些许膈应,怪不得姜韵脸色不对劲, 搁她身上,她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
洛瑜不动声色地凑近姜韵,堪声:
“她是何人?”
姜韵早就将那抹情绪敛尽,听见洛瑜问话,也只轻声道:“御女林氏。”
洛瑜当即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语。
御女不过从六品, 据洛瑜所知, 圣上旧邸跟上来的后妃近乎没有几个低于六品的,这林御女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林御女有目的而来, 她视线一扫,就很快地落在姜韵身上。
她瞳孔狠狠一缩。
她只听说了有位秀女和伶妃很像,就心急如焚地去找淑妃,但她从不知, 原来伶妃竟是这副模样?
林御女仗着和伶妃容貌相似上位, 但她本身容貌在后宫并不出众, 只她眉眼甚是好看, 所以,林御女其实一直不解,伶妃凭什么得圣上如此特殊?
今日一见姜韵,林御女才知,原来是她一直想错了。
一众秀女皆服身行礼,姜韵那一片的女子明显和旁人格外不同,即使服身间也不卑不亢,浑身透着矜贵,眉眼间风轻云淡,好似对她这个御女,并不是如何在意。
林御女不知是被姜韵容貌刺激到,还是被这些秀女态度刺激到,她脸色变了几番。
半晌,林御女才看向姜韵身旁的琴,当下借题发挥道:
“适才是你在抚琴?你可知这宫中不得喧哗?”
洛瑜对这种人素来看不惯,来她们这处扯什么威风?
她刚要出声,就被姜韵拦住,姜韵向前走了一步,她轻抬眸,肌肤白净似芙蓉映面般,带给旁人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这处是储秀宫,附近偏僻,甚少有后妃主子来往,我们依着规矩在此练习,不知何处冒犯了这位小主?”
后宫只有三品才可称为娘娘,整个后宫三品以上的妃嫔不过一掌之数,林御女明显不是,姜韵只简简单单用了小主二字称呼。
姜韵咬重了规矩二字。
林御女被生生堵住话,她身边的宫女见此,立即上前,厉声呵斥:
“放肆!我们主子贵为御女,岂容得你这般不敬?”
姜韵觑了眼那宫女,似有些好笑,垂眸抬手抵了抵唇角。
林御女本是来逞威风的,被姜韵一副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她最在乎自己的身份,而这些贵女一旦进宫,位份几乎就不可能比她低。
到那时,她莫说要为难姜韵,恐怕见了她还得屈膝行礼。
只要一想到那般情景,林御女就忍不住掐紧了手心。
林御女眼底冷了下来:
“你在笑什么?”
姜韵轻敛着眸眼,平静温柔:“臣女只是有些不解,臣女方才的话并无错处,怎么惹得小主身旁的姑娘如此激动?”
“你的意思是,本小主的宫女冤枉你了?”
林御女话音变得很冷,摆明了要仗势欺人。
钱嬷嬷将她们带过来,让她们练习才艺后,就有事离开了,如今此处也没有个主事的人。
姜韵稍拧眉心,抬头对上林御女,她只抿唇笑了笑,却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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