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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有难同当之后——秀木成林

时间:2021-09-08 09:20:59  作者:秀木成林
  是啊,真的长大了。
  就这么一眼,赵徵身量高了许多,肩宽背厚,玄黑铠甲在身彻底撑开了气势,鲜红帅氅猎猎,和他锐利的眉眼相得益彰。
  赵徵已长得和皇帝一样的高大魁伟,两人面对面,他已不需要再仰视对方了。
  这一幕其实似曾相识,只是昔日那个一身血戾的瘦削少年已然不见了。还记得当时,他要强自压抑才能勉力让自己不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表面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只那束袖下的手却紧紧攒着拳,警惕戒备以致肌肉绷到了极点。
  可这一回再见,赵徵神态自若,他甚至抬了抬眼睑,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唇:“仲父说得极是。”
  不疾不徐,语气平静。
  两年时间,沙场征战磨砺赋予赵徵的不仅仅是健壮的体魄和丰富的实战经验,还有已然极深的城府。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要见皇帝而彻夜难眠的负伤少年了。
  皇帝心一沉。
  百闻不如一见,再多的情报,也不如亲自照面这一眼,赵徵冲破重重阻碍,已然成长到他不可忽视的心腹大患的地步了。
  这个心腹大患已不再仅仅指他的身世,还有他这个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的,赵徵已抢先攻占了平阴山至大江的大片土地。昔日皇帝封给他的封地密州,早已经从唯一仅有变成不再重要了。
  山南很大,当然,是比不过魏朝国土的,但魏朝里头也不独独只有皇帝,还有柴武毅钟离孤他们在呢。
  他们也是占据着不小的势力。
  钟离孤自西南而来,柴武毅自北,奔赴而至与赵徵汇合成为一股,目前虽仍要逊色于皇帝一些,但也真真切切成了大气候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马上就南征了,这将是一场暗流汹涌、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只是不知厮杀到了最后,究竟谁能如愿以偿?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
  不过甭管怎么血海仇深暗流涌动,双方表面也是其乐融融的。
  赵徵率人迎接了皇帝后,皇驾就直入池州,在位于城中央的州衙门驻跸。
  这也是赵徵纪棠他们赶过来池州的原因,皇帝到底占据着大义名分,一日没撕破脸,表面功夫依然要做。
  寿州已经是他的了,赵徵当然不会让出来。
  池州正好合适,由于寇弼吕衍同驻多年,两人最终谁也没能把对方彻底踢出去,池州目前是两军同驻的。
  皇帝的城府确实够深,冯塬死了,他必是大怒痛心的,端看一侧隐有两分噤若寒蝉的赵宸和赵虔就知道,但皇帝笑语晏晏,却丁点都看不出不悦来。
  仿佛再见赵徵,他真的喜悦欣慰到了极点了。
  他拍了拍赵徵的肩:“今晚备宴,你我父子二人畅饮一番,贺徵儿长大成人,还有山南大捷。”
  他微笑看柴武毅钟离孤等人,道:“贺西北偃州山南三战大捷,我大魏开疆拓土,距平定天下又大大进了一步!”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士气一下子就高昂起来了,齐声呐喊,同时,皇帝下令犒赏三军。
  纪棠被他恶心得够呛,他“父子二人”四个字一出口,她赶紧瞄一眼赵徵。
  让她倍觉欣慰的是,赵徵确确实实成长了,他早不是昔日的那个赵徵了,被皇帝这么一句正中死穴,他神色也不变,看着就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
  赵徵目光幽深,深不见底,大约除了她,就没人能窥到一丝他的真正情绪了。
  他很默契侧头过来,两人对了一眼,他还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纪棠轻轻吐了口气,赵徵真的长大了呀,别说皇帝了,她都还记得那个瘦削紧绷一身防备的少年呢。
  她不禁微微一笑,欣慰的。
  不管两人私下闹什么别扭小矛盾,此刻肯定高度一致对外,毕竟两人才是一国的。
  皇帝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纪棠脸上,他笑了笑:“纪小兄弟也长大了。”
  “此次山南大战襄助靖王良多啊。”
  皇帝挑眉:“纪小兄弟年纪不大,却建树良多,若父母知晓,想必是极欣然的。不知纪小兄弟何方人士?”
  纪棠眨眨眼睛:“我是孤儿,家里出了点变故,父母都死绝了。”
  啊呸,她现代爸妈都好好的,这句是当替原主说的好了!
  纪棠笑嘻嘻瞅了皇帝一眼。
  “这样吗?”
  皇帝肯定不知她在当面诅咒他,他大约以为就是个推搪之词,闻言瞥一眼纪棠,笑了笑道:“那就可惜了。”
  场面话说一句,皇帝遂注意力重新回到赵徵身上,笑着与他携手:“且让为父瞧瞧你的骑术,来!我们看谁更快些!”
  皇帝翻身上马,一扬鞭,疾驰进城。
  赵徵也上了马,顿了顿,一夹马腹飚了出去。
  柴义高淮崔定方等近卫立即紧随其后,再然后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将。
  风驰电掣,呼啦啦的都进去了。
  纪棠和做了面部伪装的刘元对视一眼,两人没吭声,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处于这种氛围之中。
  除此虚伪父子情之外,还有汇报山南情况时,还得加上双方各藏心思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交锋。
  怎么说话,才不会让皇帝抓住话柄往山南塞人,更不会让对方因此揣度知悉得更多,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真的看着都心累。
  好在等宴席过了就好,第一天难免的,他们也不住州衙门,等过了今天随便找些什么借口都行,军务这么多,随便找个就行,皇帝想必也不会想天天看见赵徵。
  暂时共驻一城而已。
  一直到大宴前,赵徵去更衣,纪棠才有空和他私下说说话。
  她一提衣摆跳进门槛,赵徵正歪在软塌上,一身黑甲,神色淡淡。
  显然厌烦的不仅旁观者,当事人更是。
  见得纪棠进门,他才精神起来,立即坐了起身。
  纪棠问他:“累不累?”
  “没。”
  赵徵摇摇头,注意力却落在她的手腕上了。
  纪棠手腕戴了串黄杨木手串,是昨天柴显送的,对方亲近单独送她,那她当然也戴上作同样表示了。
  赵徵却盯上了这手串。
  这点点休息时间,净纠缠这上头去了,他酸溜溜道:“这手串也没什么好,黄杨木不好,沉香木和檀木才好。”
  他见不得旁的男人的贴身物件戴着她身上,说着还想试探着想伸手去撸,嘴里还说什么:“我瞧瞧年份足不足?”
  他的占有欲太强,其实纪棠也隐有所觉的,只是以前并不知道他喜欢他,串联不起来,就没搁在心上。他告白后她很快就想明白这茬了,于是郑重警告过他,不许妨碍她交朋结友。
  所以现在赵徵不敢明目张胆搞这个,瞄了她一眼,试探着伸手去捋。
  “干嘛呢你?”
  纪棠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你管它什么年份,什么年份我都喜欢!”
  被他扒拉走了还能不能找回来都是个问题。
  纪棠哼了一声:“我喜欢得不得了。”
  “……”
  赵徵磨牙,斜睨那条黄杨木手串,什么玩意?瞧着颜色年份不够,花纹又不好,男人整天带着那汗渍不知进去多少,哼!
  不行,他得赶紧搞个新手串来,好把这条给换了。
  纪棠斜眼看他,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憋屈得不行,不过倒还好,人总算活泛回来了。
  纪棠翘了翘唇,摸摸腕子里的手串,说:“柴大哥真好,这手串一看就贴身戴了很多年的了。”
  赵徵:“……”
  他不干了:“我改天寻一条好的,换了这条好不好?”
  “你先找了再说。”
  纪棠斜睨他一眼:“哪条喜欢我就戴哪条。”
  她施施然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捻了个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宴席还不知什么环境呢。
  赵徵追上去:“那你最喜欢谁呀?”
  “反正不是你。”
  他气死:“喂,喂阿棠,……”
  ……
  赵徵追在纪棠屁股后面转悠了小半盏茶,结果,当然是没结果的。
  他只能郁闷地去参加皇帝那糟心的宴席去了。
  他坐在皇帝左下首,身侧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大将,赵宸赵虔两位皇子坐在对面。
  犒赏三军的宴席规模极大,凡有品级的武将尽皆入宴,从正厅一路摆出门口,然后沿着街道一路往外延伸出去。
  纪棠坐在赵徵身后的席位,和赵宸赵虔面对面,她冲他们微微一笑,还举了举杯。
  她敬的酒赵宸赵虔都没饮,两人面色冷冷恼得她不行呢。
  但其他人给赵徵敬的酒,赵徵就必须喝了。
  很多人给他敬酒,除了皇帝和钟离孤柴武毅吕衍等大将外,柴兴柴显钟离颖杜平侯忠嗣郑元保一干己方的青壮将领,新的旧的,高层的中层的,大大小小的,这也确确实实是一场庆功宴,只要有资格的,都肯定会上来给赵徵敬上一樽酒的。
  另外还有皇帝那边的,面子功夫肯定要做的,敬了皇帝后,当然也会敬靖王一盏。
  后者赵徵或许还能沾沾唇就算,但前者赵徵却是要一定一干而尽的。
  饶是他再海量,也肯定要醉。
  事实上庆功宴从午后开始,一直到傍晚结束,除非事前刻意安排保持清醒的,前头这一大排人,包括上面的皇帝,就没有不醉的。
  喝到最后,赵徵都懒得看上面的皇帝嘴脸,接着敬酒直接站起,提着酒壶行到厅外,与纷纷上来敬酒的重将痛饮。
  喝到最后,东倒西歪。
  赵徵满脸通红,站都站不稳了,纪棠赶紧上前扶住他,拉着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柴义高淮他们滴酒不沾,马上就簇拥过来了。
  纪棠架着赵徵,叮嘱钟离颖柴兴注意到这边,务必将人都全部安排送回,可别让人钻了空子,待两人点头应了,这才放心离去。
  喝醉了酒的赵徵有点可爱。
  两人的宅子不远不近,在外城的城东,属己方势力掌控的范围内。纪棠扶着赵徵登上早就准备后的小马车,外面的大街猜拳笑声喧闹一片,他们专捡小巷走,不多时就回到了行辕。
  赵徵歪在小马车里,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等马车到了地方,纪棠一身大汗,有些扶不动他了,他很沉了现在,还加上这一身重铠,她赶紧叫柴义和陈达来帮忙,但谁知他不乐意了,皱眉推开,只说:“阿,阿棠,阿棠,……”
  旁人都不许扶他,只给纪棠来。
  纪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他头一回醉成这个破样,还能怎么办?她只能上去扶起他,在陈达和柴义的协助下,一行人歪歪斜斜往内院走。
  走到快到内院的小花轩,实在走不动了,因为赵徵发现扶住他的还有好几只手,他不乐意了,皱眉拨开:“去,去去!”
  试了几回,他都不干。
  纪棠汗流浃背,她一个人真心扶不动他了,最后喷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回去早点休息。”
  这个小花轩也不是不能睡,把大开的窗都关了,也就和个房间差不多了,不折腾了,反正都回来了,免得折腾下去万一赵徵再弄点什么出来还折损威严呢。
  就到这里吧。
  折腾不动了。
  纪棠架着他,两人歪歪扭扭,一头栽倒在长榻上,她总算吐了一口气。
  妈呀终于到位了,好沉啊她快顶不住了。
  抹了一把汗,纪棠才要站起身,赵徵却一翻身搂住她的腰,嘟嘟囔囔说些什么。
  纪棠斜睨他一眼,他睁开了眼睛,脸额红通通的,眼睛带着酒后的水意,深褐色剔透的眼眸像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看着漂亮极了,少了锋锐,多了一种平素不见的小儿女姿态。
  他在撒娇,原来这家伙是在给自己邀功,嘟嘟囔囔:“……阿棠,那些姬女我一个都没看呢。”
  她答应他以后,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勾三搭四,一旦发现,不管什么原因,一律pass!
  他记着呢,宴席上舞姬翩翩起舞,他就斜眼看着,心里还不停评这个不好那个不行,都没他阿棠一分的好看气质,他才不要看呢!
  纪棠斜睨他一眼:“没看吗?那你眼睛盯哪呢?”
  那不是大家都赏歌舞吗?
  他总不能盯着地板吧!
  赵徵急了:“不是,那不算数,我真没看!”
  他一急直接坐了起来。
  纪棠赶紧说:“是是,你没看,不算数。”
  赵徵这才满意了,他翘唇笑了笑,冲纪棠讨好地说:“我以后也不看,一眼不看。”
  “嗯嗯,你真乖。”
  纪棠敷衍拍拍他的狗头:“躺下吧,我叫人那被褥来,今晚你就睡这了。”
  赵徵一眼瞅见她手腕上的手串,又不高兴了,伸手想抠下来,被纪棠一巴掌拍开。
  诶,和个醉汉打交道真难。
  她拨开这家伙起身:“躺着,听见没?”
  赵徵十分郁闷,乖乖“哦”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手串不眨眼。
  纪棠懒得理他,起身去催被褥和洗漱用水了,两人临时转移到这边,那边也得兵荒马乱一通。
  被褥先送来的,纪棠接过,就转身进了花轩。
  然后,……她发现赵徵不见了!
  纪棠:“……”
  “阿徵,阿徵?”
  她把被褥往长榻一扔,赶紧抬头喊人。
  这花轩不大,四面大窗大敞,外面是花园子,现在入夜黑魆魆的。
  搞什么,这家伙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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