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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妾如她——法采

时间:2021-09-14 10:54:20  作者:法采
  五爷念了几味药给她听,她渐渐缓过了神来。
  她淡淡回答,“是我给苗萍,让她给她快生产的嫂子买药的。”
  她难得回应了一句话,男人不由又问,“可是这上面的药,有些并不是孕妇生产能用的药吧?”
  俞姝默了默,语气冷了几分,“婢妾刚学药理,有些也分不清楚,多买总比少买强。”
  但话音落地,男人便问,“可你让魏家的掌柜、大夫给她抓药,不就行了?”
  俞姝心道不错。
  可她又怎么能说给他真相?
  她笑了笑,又是一阵冷风扑进来。
  “五爷莫要问了。若是觉得婢妾有问题,那就是吧。”
  房中气氛凝滞,林骁不知何时到了门前,听到了俞姝的话。
  他哼笑了一声,“韩姨娘,在下手中抓过的细作多了,都是你这般说辞。”
  俞姝也轻笑了一声。
  “林统领,但愿你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说完,又抿紧了唇,转头“看”向窗外,仿佛神魂已经抽离不在此处了。
  五爷坐在她身边,看了她许久,口腔苦涩泛滥,
  他摆了手,让林骁退下,房中又只剩下两人。
  “阿姝……”
  她不理他,男人看着那五爷,又看了看她,伸手又将她抱进了怀中。
  她讶然,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她没挣扎,却凉凉道,“五爷,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那凉意渗进了男人心里。
  他没有松开,反而越发将她抱住,轻揽了她,让她靠在他胸膛左边,心头跳动的地方。
  俞姝僵硬。
  男人低头轻吻在她额头。
  “阿姝,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意,我想,你都晓得吧?”
  俞姝闭起了眼睛。
  他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是不是有人骗了你,或者威胁你?我是你夫君,你把这些都告诉我,让我来替你处理,好不好?”
  他轻轻慢慢地说着,宽广的臂膀抱紧了她。
  那怀中散发着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在窗外吹进的冬日寒风里,那怀抱是与之相对的和暖与安稳。
  俞姝闭着的眼睛微微颤了颤,却在下一息,一把推到了五爷的臂膀上。
  男人毫无防备地被按到了伤口,他低哼了一声。
  他低头向她看了过去,她似乎在等他将她丢去一旁,可他没有,他仍旧抱着她。
  怀中的人见状,唇下紧抿,越发向他伤处推了过去。
  伤处痛意直达心口。
  五爷听她开了口。
  “五爷想怎样处置都可以,我什么都不想说。”
  话音落地,她收了手。
  她手下力气不轻,态度更如坚冰一般冷而刺人,刺到了男人的伤处,也刺到了他的心头。
  寒意从心头蔓延开来。
  手臂的伤处毫无意外地又出了血,血腥味道充斥房间,而俞姝低着头,没有一丝一毫地动容。
  房中静极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沙哑,终是慢慢松开了她。
  俞姝在这一刻,回到了窗外冷风的环绕侵袭之中。
  男人出了房门,林骁眼见着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出血,忍不住冷声道。
  “请五爷知悉,韩姨娘嫌疑重大,又无法解释五爷一事,必得押入密牢!”
  五爷一顿,没开口。
  可俞姝却摸索着从房中走了出来。
  五爷看过去,她开口道,“请林统领押我入密牢吧。”
  自来了这定国公府,她做了那么多关于密牢的梦,梦醒她就该知道,终究是逃不过的。
  冷武阁一片死寂。
  穆行州闻讯来了,却连五爷的面都没见到。
  文泽不敢妄议,林骁同他道,“你同五爷亲近,在窗外劝几句吧。”
  穆行州连连叹气,可他摇了摇头,“除了韩姨娘,谁又能劝得了呢?”
  他说,“你不知道,五爷打了胜仗回京,在城门口还特意买了白梅给韩姨娘,你见过五爷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过?”
  林骁听得发怔,方才他进去回话的时候,五爷便一直看着插在细口葫芦瓶里的白梅发呆。
  在五爷眼里,韩姨娘如白梅一般屹立而洁净吧?
  可惜……
  “不劝就不劝吧,五爷早晚会想明白的。”
  林骁一连几日都在冷武阁里,自家府上并没有传什么消息过来,但他念及生病的女儿,抽空回了一趟家。
  太太宋又云出来迎他。
  他问了女儿,“孩子好了吗?”
  宋又云说好了。“无碍了。”
  林骁放下心来,去房中看了看孩子,龙凤胎在安稳睡着,乖乖巧巧的样子。
  大女儿靴子跑了过来,先跟他行了礼,又缠了宋又云,“母亲说过会陪我跳绳,万万莫忘了!”
  宋又云摸了摸她的脑袋,“忘不了,去吧!我帮你爹爹换身衣裳。”
  林骁这几日忙碌地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宋又云拿了一身棕色的锦袍过来。
  林骁伸了手臂,由宋又云亲自服侍他换上。
  “爷都瘦了,这几日这么忙吗?”
  林骁“嗯”了一声,突然问了宋又云。
  “上次你去浅雨汀给韩姨娘送衣裳,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宋又云问,“这话怎么说?韩姨娘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说着,掩了口。
  “之前爷一直在抓人,韩姨娘不会是……细作?”
  林骁本不欲说穿,但妻子倒是敏锐。
  他哼了一声,“眼下还没定罪。等再抓一个人,就能给她定罪了。”
  宋又云半晌没说话。
  林骁在这时叹了口气,“那韩姨娘从前表现得规规矩矩,谁能想到……连五爷都……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宋又云声音低了低,替林骁系好腰间衣带。
  “五爷同韩姨娘那般关系。也能理解吧。”
  可林骁又是一声冷哼。
  “五爷可是定国公,执掌这一朝一国的军队,岂能耽于女色?恋于温柔之乡?”
  宋又云在这话下沉默下来,拿过腰封替林骁系上。
  她淡淡笑了笑。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似爷这般冷静自持,这般铁面无私。”
  她说完,腰封也系好了,从林骁身前抽身,转身向外厅而去。
  林骁垂眸看了妻子一眼,却只看到了妻子的背影。
  他暗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抿了抿嘴。
  “罢了,不说这个了。”
  ……
  冷武阁。
  白梅在水中悄然绽放了一只骨朵儿,悠远的香气在房中游着,探到了人的鼻尖下面。
  除此之外,还有药靴子的淡淡药香。
  詹五爷在这两种香气中,握着女子的靴子,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
  想到她的冷清,对他的抗拒,对这定国公府抽身事外的态度……后来经过魏家的事情,他终于在她身上看到了冷清面具下的温柔——她也是会对人对事上心,对他也是一样。
  可他真的想不到,原来这一切,可能都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幻象罢了。
  他没让人帮他处理那臂上的伤口,就让伤口疼着,他还能舒服一些,给他些喘息之机。
  可他越是想要给自己喘息的余地,事实越是逼近到眼前。
  林骁亲自去海生御膳房,揪出了伙计姚北。
  这个人来的时间不久,但那个行踪不明的坐诊大夫,就是这姚北引荐来的。
  更重要的是,此人才刚来,就与韩姨娘走得非常近,甚至帮韩姨娘准备随身佩戴的药靴子。
  林骁说与五爷的时候,五爷怔了一下,看向了手掌心的那靴子。
  “是这个?”
  林骁上前,将靴子里的药材全都倾倒了出来。
  “回五爷,正是。”
  他说这靴子,很有可能是那姚北与韩姨娘传信的用途,“应该同五爷一样,药材里有特殊的含义。”
  五爷看着散落的药材,指尖颤了颤,沉默着将药材重新装回到了靴子之中。
  虽然从五爷到靴子,都不是实证,可同实证也没太大区别了。
  证据一点一点指向自请去密牢的那个人,距离最后证实她是奸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从桌前突然而起,药材只装到一半,抓着靴子大步离去。
  桌案上盛着白梅的葫芦瓶颤动起来,又在下一息骤然落在了地上,摔了粉碎。
  香气飘飞的白梅落在了碎瓷之间,洁白的花瓣沾染了地上的浮灰。
  *
  俞姝在密牢里坐着,反而觉得浑身轻了不少。
  没道理旁人替她遭罪,她在浅雨汀里“养尊处优”。
  男人自她下了密牢之后,没再出现过。
  没了他的气息,俞姝甚至觉得密牢的空气甚是清新。
  他一定是回过神来了吧。
  他本有家有室,有琴瑟和鸣的妻子,同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妾纠缠什么?
  没了她,再寻旁的妾室生子,又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必要装作对她十分在意?
  想想就是个笑话。
  俞姝这般想着,却在下一息听到了沉而急而来的脚步声。
  她怔怔站了起来,男人让人打开牢笼,一步跨了进来。
  俞姝讶然,闻到了自己之前随身佩戴的靴子气味,此刻散发着熟悉的气味。
  男人的气息很快将这微弱的药香盖过了,在牢笼里铺天盖地地朝她压了过来。
  俞姝在那气势下,不由地扶住了一旁的墙。
  他却一步上前,扯过她的手将靴子塞了过来。
  他的声音发颤。
  “五爷、靴子,苗萍、姚北……细作就是你,对吗?”
  俞姝在这声逼问里指下扣紧了牢墙。
  她想回答他就是,可话到嘴边,又闭紧了嘴。
  她没回应,男人却笑了。
  “你果然是不在乎我的,也不在乎泄露了消息,外面那些人就可置我于死地!”
  他看着她,告诉她。
  “俞厉就是得了你的消息前来救援的吧?袁王没猜到我会突降,我也没猜到俞厉能及时到达。我中了俞厉一箭,若不是避闪及时,此时,伤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要害了!”
  俞姝惊诧……原来他受的伤,是哥哥射来的……
  但男人却在话音落地之后,一步上前,径直将她拽了过来。
  俞姝踉跄,他从未如此粗鲁。
  男人却将她箍进了怀里。
  她在他的心跳和呼吸中彻底僵住。
  他又要做什么?
  男人低下头来,哑着嗓子问了她。
  “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过我,是吗?”
  问到最后,声音发颤。
  俞姝在那颤声中,呼吸不顺起来。
  血腥味从他那伤了的手臂渗出来,将她完全笼罩住,拼了命地往她口鼻钻去。
  她越发呼吸不上来了,却在此时骤然想到了之前他与哥哥的对战。
  那一次,他可是一箭将哥哥穿肩,钉在了地上!
  俞姝心头陡然一静,呼吸重返口鼻。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代替了回答。
  五爷在这一笑之后,明白了,当即松开了她。
  俞姝险些摔倒,终是立住了。
  而男人从她脸前退开,一步,两步,幽冷之气从密牢的每一处溢出,穿插在两人之间。
  他说是了。
  “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从未……将我当过你夫君。”
  男人说完,转身离去。
  幽冷的密牢涌起阴森之气,俞姝垂着眸子,独自立着。
  *
  翌日,袁王身死的消息正式传进了京城。
  小皇帝大张旗鼓地给定国公詹五爷办庆功宴。
  晚间,男人在属于他的庆功宴上,酩酊大醉而归。
  穆行州和文泽两人几乎是将他架回来。
  林骁近前看了看,只是几日的工夫,五爷神采不复往日。
  他亦是无法,也许早日定死韩姨娘的罪名,才能让五爷彻底认清,彻底没了心思。
  他让人再去搜寻那失踪的大夫的下落,等这个人一找到,事情就会立刻水落石出了。
  而林骁的期盼很快就有了回应,手下的人来报,“统领,得到确切消息,一个时辰之后,那人会出现在城南的道庙。”
  消息令林骁登时精神一震。
  时值深夜,林骁匆忙返回了家中,准备换上夜行衣,带上利剑,亲自去抓人归案。
  只是他的动静惊动了房中的妻子。
  “爷回来了?”
  林骁见宋又云醒了,便也不再轻手轻脚,“又云,可晓得我的夜行衣在何处?”
  宋又云立刻披了衣裳去给他找。
  “这大半夜的,爷还要抓人?”
  男人嗯了一声,“就差这个大夫了,抓了此人,审问清楚,也好让五爷死心。”
  他说完,拿过宋又云手中的夜行衣,三下两下换上,迅速出了门去。
  宋又云跟在他身后。
  “你不必送我了,夜间寒凉,回去睡吧。”
  宋又云还是将他一路送到了大门前,立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他。
  “爷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晓得了。”
  男人说完,转身跃上了马,奔进了黑夜之中。
  *
  天刚破晓,詹五爷从酒醉中睁开眼睛,便听到了穆行州的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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