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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墨宝非宝

时间:2021-09-19 10:11:15  作者:墨宝非宝
  室内陷入良久的安静。
  “将军到南洋……可曾见到了汝先?”
  谢骛清轻摇头:“我到时,何汝先先生已为国捐躯了。”
  今日烧的是龙涎香。恰是结于海上的香料,让人想到南洋潮湿的海风。
  何未急匆匆一进茶室,静得出奇。
  猫儿蹲在谢骛清身旁的空椅子上,他手指在猫的背上抚过,猫儿惬意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喉音。另一边是久未见面的召应恪。
  “睡得还好?”谢骛清问,伸手给她。
  “嗯。”何未轻轻走过去,被他拉着,坐到猫儿的那把空椅子上,将猫抱到怀里。被他问得倒像他是主,自己是客。
  “你几点醒的?”她轻声耳语。
  他笑,在她耳边说:“比二小姐早。”
  两人这氛围像极了新婚燕尔。
  召应恪坐在对面,像和他们隔着一整条天津海河。
  何未和九叔、婶婶打了招呼,和谢骛清离开九叔家。
  “如果你还有时间,我想带你见个长辈,”她坐到他的车里,低声说,“他一直想认识你,只是没机会。”
  谢骛清看时间来得及,跟着她去了法租界。
  哥哥的老师住在租界里一个不起眼的街道上,楼门里有铁栅栏,还有个看守。她说要见姓晋的人家。看守上去问,没多会儿下来给他们打开铁门,硬邦邦提醒她晚七点锁门,务必下来。
  晋老见她来十分高兴,打量跟在何未身后的青年将领:“这位是谢家的小将军吧?”
  也就是这种年纪的人,会叫“小将军”。她听得暗笑。
  晋老的一个侄女在此处照顾他,为几人泡了茶,便将客房门关上,让他们谈正事。
  晋老深叹口气,瞧着谢骛清说:“你们也该收到消息了,临时政府已做了《外崇国信宣言》,表示尊重各国在华的既得利益。你们提出的主张是没有结果的。”
  谢骛清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
  晋老接着道:“我就是为了避开和谈,才来天津养病的。你们这些年在南方,坚持得十分辛苦,我不想再成为压到你们身上的一棵稻草。”
  谢骛清笑了笑,反过来安抚这位老人:“对这一切我早有准备,老先生不必过于伤感。”
  晋老怅然地笑笑,想到什么,立身而起,出去拿了一个布袋子回来。
  “这是我的一点儿捐助。”
  谢骛清和何未同时意外。
  “老师,您这些是用来养老的……我来就好。”她想阻止。
  晋老摆手:“这是我给小将军的,”他把那个布袋子打开,竟是厚厚的四捆金叶子。这一看便是专程找人融化了打造的。金叶子这种东西最方便携带,薄可折叠,塞在书里或是缝在衣服里都容易。老师攒下这些不容易,竟全拿出来了。
  谢骛清不肯收,晋老说什么都要给:“这一回军阀们打仗啊,你是没见到,他们的空军有多少飞机,他们有钱,还从白俄请了百来个飞行员过来。我看着着急,怕你们吃亏。拿着,小将军,这是我个人的,个人捐助给你们的。”
  晋老说完,拍着谢骛清的手背:“我做了半辈子的外交,除了忍和让,什么都没做到,我这辈子怕是看不到头了。等你们赢了军阀,就能再谈废除条约,收回国土。小将军,靠你们了。”
  眼前的谢骛清双靴并拢,挺直背脊,对这位老人敬了一个有力的军礼。
  他肃容道:“光复大义,重振河山,吾辈万死莫辞。”
  这是她初次见他和人谈国事。
  谢骛清的脸在黄昏日光里,被渡上了一层红。他侧脸旁就是那个光源,一个并不刺人目的落日。她想象得出,残阳如血下的战场,他于马上远眺万里青山的样子。
  其实他更像夜里那一轮皎洁,如霜似雪,是个喜好静的人,这样的人偏偏做了将军。
 
 
第25章 醉颜对百花(1)
  隆冬时节,天津寒风刺骨,如同当下的局势。
  那天回到利顺德,她才知道,谢骛清前一天心情低落在喝酒,就是因为看到了电报里的《外崇国信宣言》。这一纸宣言让“反帝废约”成了空谈。
  南北统一已不可能。
  何未知道,南北注定要战,北伐越来越近了。
  和谢骛清一同来的将军们,有半数已乘火车,回去广州。剩下的一半留在这里,做着善后工作。谢骛清那天离开老师家,直接去了奉天。
  他照旧留了一个副官在利顺德陪她。那副官悄悄告诉何未,那两天将军本该休息,连夜坐火车回来,隔日再连夜赶回去。“林副官说,将军回来都舍不得睡,见到二小姐太高兴了。”
  她后悔那晚没察觉他的累,让他多睡会儿。
  他的同僚一个个离开,她一天天等他从奉天回来。到临近月底,实在不能再等了,何未发了份电报过去,只有日期和车次表,是她返京的日子。
  谢骛清回电仅有四个字:岁寒,珍重。
  何未对这简短的来电揣摩许久,拿不准他是否会回来,和自己一起返京。
  她离开那天是元旦,从天津总站走。航运天津办事处的经理是从北京调来的,同何未认识了几年,习惯见她和气的模样,这回见她在心情始终不好,猜想二小姐遇到烦心事了,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送行,来了七八个经理,将她围拢在当中,在站台上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何未过去的张扬做派是想尽快被人熟知。她年纪轻、资历浅,须用非常手段扬名。而这两年生意场上被人认得熟,对外就不讲排场了,被经理这一安排,反而不自在。
  她瞧见谢骛清时,谢骛清早就看到了她。
  这回他身边的人少,只他一个将领,跟着的是林骁和读书的,余下二十几个中级军官和老兵。何未一见他便笑起来,谢骛清和她目光对上,朝着她独自一个走过来。
  办事处的经理不知此乃何方神圣,但见何未的笑颜,便知趣地说:“二小姐,一路平安。”说完,带着人离开了站台。
  何未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在毛茸茸的领里,见他走到自己跟前,心跳得慢极了:“谢将军去何处?”
  “自然是南下。”
  她被“南下”两个字刺中,笑意缓了缓。
  谢骛清目视着她的脸,又道:“不过听说二小姐要坐这一趟车,特意换了票,预备在京城过个年再走。”
  他从未提过过年的安排……
  “我还以为,你马上要走。”她呼出的白雾,在脸旁,时浓时淡。
  谢骛清笑着,抬头看车站的旅客天桥,柔声说:“想至少陪你到过年。”
  津浦铁路是南北主干线,旅客多,他们不方便在外说要紧的话,在冬日清晨的青白日光里,何未也陪他看天桥:“可惜铁路只能国家修,”要不然就是军阀在自己省内修,“不然等我赚够钱了,到老了,就修一条贯穿南北的铁路。”
  谢骛清偏过头,瞧着何未。
  “我真想过。”何未认真道。
  从贵州到北京,不,从最南到最北,一路贯穿。
  到老了要能这样走一趟,算告慰了那些为此付出一切的将士们。
  到那时,老了的将士们坐着火车,看着沿途风景在身后跑上几天几夜多好。不过……恐怕真到那天,车厢基本都是空的了。
  登车后,她跟谢骛清进到单独的一节车厢。
  林骁为他们打开包厢的门,里边铺着地毯,窗边有两个沙发位,北面还有一张休息床榻。读书的和林骁早在他们登车前里外检查过卫生间和四处。他们关门后,何未脱了大衣,背后谢骛清的一双手接了,为她挂到了车厢的衣架上。
  何未为多出来的相处时间而高兴,回身,盯着他的脸就笑。
  火车渐渐启动,碾压铁轨的噪音充斥在车厢里。
  她见他拉下布帘子,挡住窗外风景,想抱他,碍于车厢门没锁,只是想想。
  “没人进来,”他看穿她心思,“带兵多年,治下的威严还是有的。”
  谢骛清见她目光飘忽,猜她该回忆起了那晚两人温存的事。
  回奉天的火车上,他始终在想那晚。她的人,身体,还有她睡着的样子。
  可惜车厢不是个亲热的好地方,颠簸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冷枪。他拉上窗帘是为了安全。只是他不想明说,不愿让未未这一路坐得提心吊胆。
  随着火车颠簸,何未和他先后落座。
  谢骛清手边有副官放的今日电报和天津买的几份报纸。如今报业兴盛,各地大小报纸不少,各有特色,他难得来一趟京津,便每日都读几遍,了解北洋政府治下的时事。
  “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她说。
  “不回来,怕有人抢着为二小姐领祈福粥。”他笑。
  她注意力全在今日能不能见到他,竟忘了明日是腊月初八。
  今天是元旦,明天是腊月初八,后天是她生辰。
  许多年后,她想起1925年这一年的元旦,还在想真是巧了,连着三天的好日子。
  路途中,时不时有人到车厢外问一句,有人想见少将军,门外的人一律回答:在休息。车停了数次,车厢门仅拉开一次,林骁亲自送了手信,何未见信封上写着“即付丙丁”,想这是要紧的东西,要阅后即焚。
  他看信,她瞧他。等信还给林骁。
  她在火车的颠簸里,感慨看他:“你在南方时,我常后悔没多了解你一些。”
  谢骛清和她目光相对:“现在了解,还来得及。”
  她轻声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想想:“过去爱吃家乡菜,这些年不大吃了。在饮食上,我比较克制。”
  “平时喜欢几时起,几时睡?”
  “常年行军,在睡醒之间没有规律。就算睡,都不太能睡得沉。”
  那晚抱着她睡,她稍一动,他就会醒。最后索性不睡了,靠在那儿在脑海里画东征的战图,排兵布阵。后来他在奉天闲下来,想这是日后两人结婚同床的一个难题,不过问题在他,不在未未,须慢慢调节。
  “去保定前,读过什么学堂?”
  “观潮学堂,”他道,“现在已不见了。”
  谢骛清为她回忆说:“那时在学堂里,常有老师在多地授课,会带来不少反清和民主革命的报纸。家里有请老师,教我海外各国历史和地理。长过十岁,进了父亲的军队历练,再后来就去了保定。”
  “你两个哥哥都是这样吗?小小年纪就在军队历练。”
  他点头:“我父亲一生戎马,为人朴素,家训就只有八个字:诸子从军,为国尽忠。”
  “妈妈不心疼吗?尤其……”尤其是一个个都真正地尽了忠。
  “每次都很难过。”他轻声道。
  车又一路前行着。
  “还有一个问题。”
  谢骛清等着她问。
  她轻声问:“过去有过女朋友吗?正式的那种。”
  他有二十七年的人生路和她无关,太多的春暖秋凉,夏暑冬寒。谢骛清虽讲过大概的轨迹,却没有和感情有关的细节。
  他竟在回忆。
  须回忆那么久?有很多吗?
  “十八岁那年,二姐安排见过一个女孩子,”那年正是他最盛名时,“后来,就是她父亲安排刺杀了我,之后我去了南洋。”
  ……
  她像没留神咬了酸杏子,酸到了牙根上。
  “见过几面?”她酸溜溜地问。
  “两面。”
  “她喜欢你吗?很喜欢?”
  “不是很清楚。”他如实作答。
  该是喜欢的。谢家少将军权掌一方,功业初成。十八岁的他是何等意气风发,见到那时的他很难不动心……尤其还是两家商定好的准夫婿。
  火车鸣笛两声,缓慢地停靠在一个本不该停靠的小站旁。
  轻叩门打断他们。
  林骁进来,低声道:“是那位秘书先生。”
  谢骛清想了想,点头让人进来了。何未见是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走入,伸手,无声地问谢骛清讨要一张报纸。谢骛清递给她了一份《京报》,车厢门外站定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何未接报纸到半途中,手微微停了下。是召应恪。
  那天从九叔家离开前,婶婶告诉她,召应恪这回来天津是作为谈判的代表之一,专程来接待谢骛清这些将军们的。他是九叔的侄女婿,出公差顺便带了过年礼到九叔家,提前拜年。
  婶婶说了这些,还试探问她是否还介意和召应恪的过去。
  她和召应恪的事,似乎对每个人都要解释一番。其实除了和亲爹打官司、登报断绝关系之外,何未身上的每一桩传闻都不似表面上见的那般。
  当初召应恪在南洋的暴乱时,冒险从日本绕路过去,把她带回国后,不久便传回了哥哥的死讯。召应恪立刻和家里说了私下的婚约,召家对何未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两人又是自幼认识的,便和何知行商定下日子,等她年满十七岁让两人结婚。
  这桩婚事本无波澜,直到何未和何家决裂,闹得满城风雨,召家便有了微词。召家的意思是,百善孝为先,何未如此做实在让未来的夫家没有颜面,须登报认错。何未不肯。此事僵持到了她到十七岁,何未拿出了一份律师拟定的财产归属协议,上边十分清楚写明了嫁妆有多少,余下的都归属于何二家的后人,与召家毫无关系。这个惊世骇俗的财产归属约定,让召应恪的父亲震怒,他们召家并非贪财的人家,但何未这种行径闻所未闻,让召应恪父亲深感颜面扫地,认为未来的儿媳妇已认定召家想霸占何家航运……
  先是和父辈登报断绝关系,到了这一纸协议,召应恪父亲再无法接受这个未来儿媳妇。召应恪就算想签这份协议,父亲都决不允许他再娶何未。召应恪不想放弃,沟通许久无果。
  她见召应恪实在痛苦,就说,不如婚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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