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那孙子太淘气,前不久把何家的谷仓都烧了,伍夫人赔了许多钱。”另一妇人道,“这真是她命里的魔星。”
“那孩子坏得紧,偏偏她还疼得像掌中宝。”
“何止是她疼,孩子的曾祖母邬老太太也疼啊。两个老人,成天在孙子面前争宠。”说到这里,众妇人都笑了。
一路听这几个女人唠张家长李家短,又拐过两条岔道,燕三郎终于和她们分道扬镳,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耳根终于清静了。
千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见状捂嘴轻笑:“你也知道害怕?”
他不是害怕,是不耐烦,长舌妇简直太可怕了。
燕三郎没有争辩,他正好爬过一座山丘,忙着居高临下观察村子里的情况。
这村子,居然有厚达一丈、高达三丈的围墙!
并且这围墙还是以石灰、陶粉与碎石组成的“三合土”,分层夯实,抗击打强度了得。
山中的村子,居然做起这样的工事防御。并且燕三郎看墙头长满苔藓,显然不是近期才修造的。
经过世代经营,红磨村的确有了乡镇的规模,村道两边随处可见气派的大房子,占地面积不比春明城权贵的豪宅小,虽然装修风格普遍……土豪了一点,并且各自为建,参差不齐。
可见,村子里的有钱人真不少。
红磨村依山而建,越往东地势越高。这种天然的地势差很自然地适配身份,因此越有钱越有势就越往东住。
村里人来人往,显然不复往日作息。孩子们四处乱蹿,不知忧愁,大人们却忧心忡忡。
千岁两人不必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弥漫一股紧张气氛。
村落是熟人社会,眼下又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千岁和燕三郎这两个生面孔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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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谁还没孙子?
他们只能游走在村郊,偶尔抓两个倒霉蛋施展摄魂法,盘问周家的具体位置。
在村镇外头绕了大半圈,他们终于寻到了城东周家。
这一家的门脸儿当然气派,乌木大门高达一丈,铜狮子门环还鎏了金。周宅的四个角落高达四丈有余,都有人站在上面值守远眺。
所谓角楼,即是在大宅的角台上建起的阁楼,居高临下以作瞭望与防御之用。
燕三郎正想寻个暗处找机会溜进去,不知哪里冒出一头土狗,对着二人狂吠不已。
千岁皱眉,给了它一记杀气十足的眼刀子,这头看似高大健壮的土狗就嗷一声夹起尾巴逃走了。不过这样一来,周围邻居也被惊动,纷纷出门来看。
角楼上的守卫,也往这里看来。
眼下是红磨村的非常时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撩动村人灵敏的神经。
千岁见势不妙,赶在旁人目光扫过来之前,提起燕三郎就跳进了周宅。
这个举动不由分说,但落地以后,她发现少年的脸有点臭。
当然了,她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自顾自猫在暗处,等着一名长工独自经过,就悄无声息放倒了他。
“老爷的库房在哪里?”
周家的布局并不复杂,前面是待客之所,中间妇孺居住,最后头是小园子和仓房重地,甚至还有骡马棚子。
千岁不能擅自出手偷盗,但是燕三郎没有这类忌讳。他打的算盘是找到库房里的针胎花,不告自取,并且留下银钱。
没错,这就是强买强卖。
这当口上,周家的仓房当然不像衡西商会的库房那样戒卫森严。它门口正对着马厩,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守夜人倚在门边的椅子上打盹。
千岁化烟飘进去查看,燕三郎在门口等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踢哒的马蹄声。燕三郎顺势躲去背光处,看到马夫牵着一匹健壮的牝马走了过来,踢了踢守夜的少年:“醒醒,收拾收拾,老爷一会儿要换马。”
这本该是他的活计,直接推给了少年。后者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一边去挽缰绳,一边问:“老爷回来了?他陪村正去的,和官兵谈得怎样?”
“老爷进门就黑着脸,一声不吭。”马夫没好气道,“你说呢?”
少年哎了一声,去卸马具:“要我说,把花神池开放给县令作法吧,也就半天的功夫,何必闹出这个阵仗。”
马夫“嘘”了一声,照他脑门儿上打了个爆栗:“你到红磨村时间不长吧?”
“一年半吧,我跟舅舅来的。”
“红磨村的兴旺都是花神给的,谁也不能侵扰花神。你这话要是让老爷听见,他能把你当场赶出村子。”
听到这里,燕三郎只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转头,望见千岁已经站在自己身边。
“仓房里什么杂物都有,唯独没有针胎花,一根都没有。”她撇了撇嘴,“回头我就把那个采买管事喂给琉璃灯吃!”
是这厮说周大户手里还有针胎花,他们才跋山涉水来到红磨谷,结果……
“接下来怎办?”
燕三郎和她悄悄溜出十余丈,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才细声道:“找知情人问个清楚。”
“知情人是指?”至少不是指前头那个马夫和守夜人。
“马夫说,周老爷刚刚谈判回来。”
直接去问一家之主,的确是个好办法。千岁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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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来,周大户第一次回家,一家人都在等他开饭。
周大户今年不过四十九岁,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但他现在脸色不好,两眼都是血丝,一家老小憋着满肚子疑问也不敢开口,这顿饭就吃得静悄悄地。
还是周大户的亲娘邬老太太轻咳一声,先掰扯了两句,然后切入主题:“太阳没下山前就听见一声爆响,我听说官兵强攻花神池,往咱这里炸人?”
“胡说八道。”周大户摇头,“村正的外甥疯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符纸,会爆炸的那种。下午官兵冲击花神池的时候,他给扔进人堆了,炸伤好几个。”
居然是红磨村打伤了官兵,这下子不是捅了马蜂窝吗?一家人面面相觑,邬老太太哎呀一声:“现在外头局势怎样,官兵会不会强攻?”
“说不好。”周大户沉着脸,“村正和几个老头平时自大惯了,咬定官兵不敢真地强攻杀人。我倒觉得未必,县令态度亦很强硬,毕竟是自家出事。”
想到这里,他更是食难下咽,目光一扫桌面,发现少了一个人:“毅儿呢,不是说今天回来?”
“回来了,但刚到家就闹着要买个猫,他姥姥就又带出去了。”
周大户没听明白:“猫,什么猫?”
“唉呀,说是路上遇到别家孩子抱着的猫好看,他也非要一只不可。”邬老太叹了口气,“我找人抱了两只猫给他瞧,他说不够白,不够漂亮。”
周大户哦了一声。村中的糟心事太多了,他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打算多管。不过邬老太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半会儿就没打算合上:“你说毅儿平时好端端地,跟她在一起的事儿就是多。今天一到家就伸手要猫满地打滚,上一回吧,哦,我说的是下暴雨那几天,她偏要将毅儿带回她那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住,毅儿回来都招风寒了,七八天才好全!”
老太太的声音絮絮叨叨,周大户听了两句就耐不住性子:“娘,毅儿也是她孙子。”他还不清楚么,自家老娘不喜欢孩子总黏着伍夫人,吃味得紧,逮着机会就要抱怨。
邬老太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又见他满脸疲惫,只得勉强收了口。
待周大户站起来往外走出三、四丈,还能听见邬老太的嘀咕:“有孙子,了不起么?我也有过孙子啊,要不是他太苦命出意外……”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花神池边官民双方剑拔弩张,周大户也没机会在家睡大觉,他其实已经很困了。
第332章 王法不管用
回房只为了更衣,可是见着床,他不知怎地越来越困,头脑也越来越迷糊,挣扎着走到床边就一头栽倒睡着了。
这会儿是非常时期,下人们也很警觉,听见响动就赶进来一看,老爷睡着了啊,于是轻手轻脚替他除了鞋袜,带上门出去了。
待屋里重新安静,屏风后面才走出两人。千岁不满道:“吃个饭还能用掉半个时辰,这要真在战场上,早被敌人抡了几个来回。”
她老人家等得呵欠连天。
燕三郎静静道:“这里不算战场。”
“如果官方把这帮人定义作悍匪而非良民,那就是了。”千岁冷笑,“这姓周的担心有道理,若是剿匪,什么手段不能使?”
周大户熟睡,自是她使出的手段。
燕三郎布下结界,千岁这才开始对他施用摄魂术套话。
周大户迷糊中只道自己做梦,一五一十都答了。
首先,采买说得无错,周家的确还有针胎花的陈货库存,约莫是一百二十斤左右,但不在这里,而在村东头的仓库里,就在自有林地边上。
千岁自打见到了花神庙的愿力光芒以后,就存了一点心思,这时接下去问官民争斗的来龙去脉。
燕三郎意外地看她一眼。这位女魔头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村民眼下的境况?
千岁看出了他的疑问,但不理他。
其实这变故说来也简单:百年一遇的暴雨引发洪涝,一举摧毁道路桥梁,连红磨村对外通联的主路都被冲至垮塌,花了好大力气才修好。各县、村、镇均有不同程度损失,最严重的村镇死了十余人。
在那之后,人们路过河流水泊,甚至是农妇到溪边洗衣,都能看见上游漂下来的人畜尸体。
花溪县令的儿媳温晴芳,也不幸被列入失踪人口。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事发当天携四岁的大女儿归宁,走到青洼桥骤遇山洪爆发,连车带人都被卷走。
同行的车夫被冲出几百丈后,被树枝挂住,侥幸得了活路;婢女和护卫的尸首在几天后也被找到,只有温晴芳母女迟迟没有下文,家人心里还有一点盼头。
可是这一找就是两月有余,大家心里的希望一点一点冷却。
入秋之后,暴雨止歇,各溪河湖泊的水位才渐渐回落,这也包括了红磨村的花神池。十日前,水位已经下降的池里又出现一大一小两具浮尸。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花神池在红磨谷低处,暴走的山洪除了往这里冲入枯枝败叶之外,还有动物尸首,红磨村人打捞了许多天,才将池面清理干净。
浮尸在水里泡太久了,按理说早该腐败不堪,然而花神池里的尸体却是栩栩如生,安详得仿佛睡着,甚至没有一点腐烂肿胀。
外人啧啧称奇,红磨村人却习以为常。掉入花神池的蔬果树叶常存如新,动物和人体也不该例外才对。村人认为,这是花神的力量。
尸首面目易于辨认,再加上那段时间常有商队来红磨村购买药材,将这奇闻向外散播,终于传到了县令耳中。
温晴芳的丈夫和父母立刻赶来认尸,而后痛哭流涕,将尸首领了回去。据说尸体上无数划痕,家属找来仵作验尸,也说肺里有水,身上的伤痕多半是水流冲击时被树枝石子划出,除此之外并没有人为伤痕,的确是溺水而亡。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然而温晴芳的丈夫心疼妻女横死野外,希望请高人在她出水的地方施法,以超度之。
这事儿搁在花溪县其他地方都能办成,然而红磨村的村正一口拒绝:不行!
如果要再加上两个字,那就是:
绝对不行!
村正拒绝得理直气壮:花神池神圣不可侵犯,在这里施法超度,那就是惊扰花神,那就是渎神!
温晴芳丈夫心碎于妻女惨死,又觉红磨村不近人情,两边起了口角又动了手,都有些损伤。
消息传回花溪,县令大怒。
他是堂堂一县之长官,儿子竟然在属地上被人殴打。不过这时他还不想大动干戈,只是递亲笔信一封予红磨村,要求通融法事,并严惩伤人者。
红磨村的态度很干脆:打人者,村里自杖二十,但花神池边作法,那是万万不可!
花溪县令脸上也挂不住了,一边去请作法高人,一边让县尉带人镇场。后一着原本只是震慑之用,哪知本地民风剽悍,村民根本不服管束,冲突升级。
官差着力镇压,错手将两个村民打成重伤。这下子就跟捅了马蜂窝似地,两边真刀真枪地干架了。
燕三郎下午听见的爆炸声,就是村民向官兵丢去爆破符,“以血还血”。
到了这时,事态发展已近失控,官民双方都遏止不住,有心坐下来磋商。周大户今晚就是陪着村正去谈判,然而关于“花神池超度”一事,无论如何也达不成协议。
至于红磨村人为什么敢公然对抗官兵,燕三郎和千岁并不觉得奇怪。
句遥国国力不强,对偏远地区原就失于管控。前往红磨谷的路上,采买管事又给燕三郎科普本地情况。
红磨村原本只有二百余人,常年与世隔绝,村中自成一套规则,不受外界滋扰。当它凭借针胎花富裕起来,人数与日俱增,这套规则却没有改变,依旧沿袭,并且人人都要遵守,否则就要受村中制裁。
“王法”在这里,并不管用。
其实不独红磨村,多数偏远小村落都复如是。只是红磨村格外有钱,也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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