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焘沉吟。治好了木夫人,却劫走了玉太妃,劫匪这是什么意思?
吴漱玉贵为太妃,其实不过是后宫一个女人。她被劫走,童渊王室除了颜面扫地之外,哪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难道对方是对王位、对奕王子有所企图?
这时,木老夫人悠悠醒来,铁太傅欣喜若狂。
正好外头亲兵来报:“大人,俘虏招了。”
颜焘就下车走进客栈,见俘虏被绑在椅上,奄奄一息。
这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两手血肉模糊,十个指甲也被拔掉了五个,洒上椒水。
十指连心,他能挺到十去其五,也不容易了,这会儿已经完全崩溃。
颜焘在他面前站定:“端木景要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
亲兵拿起铁钳,要再拔他一枚指甲,俘虏顿时叫道:“我真不知道,我们只听令行事,他从来不说计划!”
“你们在安涞城还有多少人?”颜焘追问,“其他据点在哪?”
俘虏一一说了。
颜焘使了个眼色,身后亲兵就奔了出去。打铁要趁热,斩草得除根。安涞城接下来几十个时辰,恐怕都要在腥风血雨中度过了。
柱国又问:“为何对木夫人和玉太妃下毒?”
“不知道……”
话未说完,俘虏就“啊”地一声惨叫。
他又被拔掉一枚指甲,鲜血嘀哒淌了一地。
“我不知道她们中毒。”他痛得脸上肌肉抽动,“没听说针对她们的行动!”
“端木景如何将毒物放给王上?”
“我不清楚,不是我经手!”俘虏大叫,“端木大人谨慎,我们每人只知道份内之事!我们没参与的行动,一概都不清楚内幕!”
“再拔一枚指甲。”颜焘对这回答很不满意。
“等等!”眼见虎钳又至,俘虏浑身一哆嗦,“今天官兵包围望江楼之前,我、我看见端木大人脸色大变,一个劲儿念叨‘太快了,起效不该这么快’,一连说了好几遍。”
第1102章 端长老拿走了冥石
“起效不该这么快?”颜焘也念了两遍,端木景希望什么起效慢一点,剧毒么?
如果指的是毒物,他为何反倒觉得起效太快不好?
“这种毒物,端木景都分给谁了?”
“我、我不知道。”俘虏害怕再受刑,紧接着就道,“但数量必定很少,我无意中看见许英客替端木大人收取药物,也只有浅浅小半瓶,勉强铺个底儿。”
“许英客?”
“就、就是今天早上被你们抓住,然后服毒自尽那个。”
颜焘恍然,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原本望江楼有个伙计王顺,据说两个月前突然坠崖。你可知道他到底怎么死的?”
俘虏想也不想就道:“那天晚上,正好轮到他留在商会服侍端木大人吃饭,我们都走了。第二天早晨去商会,就听说他的死讯了。虽然端木大人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不是坠崖死的。”
“端木大人很难过,连着两天饭都没吃好。”俘虏接着道,“王顺死后,许英客就顶替他的位置,可他没有王顺那么机灵,否则这次也不会、也不会被抓了。”
颜焘想了想:“解药在哪?”
“解药、解药……”俘虏喃喃念了两句,“端木大人交给别人了。”
“谁?”
“方才商会被包围之前,有人跳进望江楼向端木大人要解药,说他原本的解药在进宫时弄丢了。”俘虏艰难道,“大人就把石头扔给他了,又说浸泡清水两刻钟后就可以变成解药!”
颜焘凝目:“什么石头?”
“一块蓝色的石头,透明的,比板栗大一点。”
水晶?不,不对。颜焘脑海里有灵光一闪,仿佛在端木景的藏宝窟里见过这样东西来着,当时还和那美艳女郎在一起。
“是冥石么?”
“是、是的。”俘虏也想了起来,“端木景也说这是冥石。”
原来解药一直就放在望江楼里?颜焘怒不可遏,一拳重重打在他小腹。俘虏一口血箭喷出三尺远,虚弱道:“你杀了我吧!”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活命,只想少受折磨。
“好好回答问题,我就让你走得痛快。”颜焘冷冷道,“拿走冥石的人是谁!”
“我听端木大人唤他作‘端长老’。”
颜焘瞳孔骤缩:“端长老?”
姓端的,又是长老,还认得端木景……
颜焘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
端方?
况且俘虏也说了,那人“从宫里回来就掉了解药”。近段时间以来能进出宫里的,好像也只有这位拢沙宗的长老了吧?
他心底涌上来一股寒气。兄长一直怀疑铎人与拢沙宗勾结,只是查无实据。如今,这事儿一下子就摊到台面上了。
颜焘大步奔上客栈二楼,居高临下扫视人群。
底下看热闹的平民乌泱泱地,人头攒动,可以他眼力看来看去,都未瞅见端方的身影。
就这么会儿功夫,溜了?
他想得更深一层:
既然端方有解药,那么谋害宣王的计划他也参与有份儿了?这是他的主意,还是拢沙宗的?
其次,今日救醒木夫人、抢走玉太妃的,难道就是端方?
八成就是这样,否则他为何会出现在现场?这人大概安顿好了玉太妃,然后返回六小道口看看情况。
颜焘下楼,再问俘虏:“毒物是怎么制出来的?”
俘虏摇头:“我不知道,端木大人拿出来的就是暗绿色的一瓶毒液,数量很少,没分给我。还有,他说拿给端长老的冥石没剩几次了。”
颜焘点了点头,森然道:“很好。”
他转头向身边的亲兵道:“带他进宫,让他把方才说过的话,都讲给摄政王听!”
后者应了声是,颜焘又下令:“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拢沙宗长老端方!”
这回亲兵忍不住提醒他:“大人,是否待摄政王决定后再、再……”
以拢沙宗贵客在宣国的份量,下达这份缉捕令可要慎之又慎。
当真就是端方联手铎人杀掉了宣王吗?这消息公布出去,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
颜焘也是罕见地犹豫一下,在厅里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好,那就待兄长听后再定。”
接着,两名亲兵就将俘虏提出去放上马背,往王宫方向去了。
又有一名心腹提醒颜焘:“大人,您还有王命在身。”
摄政王派颜焘出城,是为领兵攻打青芝镇的。
颜焘深深吸了口气:“走,去青芝镇。”
他在城里耽误太久了,兄长原本要求他在天黑之前就攻下青芝镇。
坏消息接踵而至,他们太需要一场完胜。
颜焘叹了口气。
至于玉太妃——
他已经派人通知西城署衙,展开搜救。但无论如何,那只是个女人,真地丢了又如何?哥哥向来以大局为重。
谁也没留意到,颜焘前脚刚刚离开,客栈的厨房里即有人影一闪,也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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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太妃主仆照着燕三郎的要求,屏住呼吸闭起眼,被他带着跳下马车底部的大洞。
预想中的撞击感并没有到来,身体正在自由下坠。
她们掉进了哪里?
那感觉十分奇特,周围分明有东西,却阻不住他们的下落或者前进,仿佛在湖水中漂荡。
除此之外,声音也被隔绝了。市集的熙攘、人群的惊呼,顿不可闻。
只有一片安静。
少年推着她们前进。
二十余息过去了。
忍冬快要憋不住了,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
好在这时她感觉自己正在上浮。
终于,燕三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以呼吸睁眼了。”
忍冬大口吸气,同时睁眼,然后就吓了一跳:
“啊,我、我们在哪里?”
三人所立之处,居然是一片林地,小草枯黄,林木密而萧寂。
玉太妃也在左顾右盼,忽然伸手一指:“那是城墙!”
忍冬回头,果然望见三十丈外宏伟的城墙。
可是周围没人。
她喃喃道:“我们出来了?”
玉太妃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只将她的手捏得好紧:“我们出来了!忍冬,我们出城了!”
九年。
她被送来宣国整整九年了,不曾踏出安涞城门一步!
第1103章 五雷轰顶
燕三郎却轻轻“嘘”了一声,飞快扯着她二人躲去树后。“看城门。”
方才为了安全起见,他连续动用两次地遁牌,把自己和玉太妃主仆转移到林地更深处。现在看来,这决定再正确不过。
他们躲在树后窥探,望见数人牵着许多骏马赶到城门外。
紧接着,门里就冲出几人,飞快跳上了马匹。
以燕三郎眼力,一下就能瞧出打头的正是端木景!
“这厮逃出来了。”千岁也在啧啧称奇,“运气真好。”
“不止是运气,他早有准备。”燕三郎看见了那个长须文士,“护着他冲出城门那人,我们在哪里见过?”
“唔,有么?”千岁也觉得似曾相见,但一时想不起来,“管他的。狗咬狗最好,赶紧把颜焘给我们引开。”
“端木景手下竟有巨人。”燕三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东西平时能化为人形么?”
“这些是黑纹巨人,生于南方的千松穹顶。虽然叫作巨人,那只是他们作战时的身外法像。”千岁解释道,“也算是一种天赋吧,平时只是正常人大小,免得白耗力量。”
此时徐世昌等人也冲出城门,追了出去。
不必燕三郎提醒,玉太妃主仆就往树后挪了挪,躲得更加严实。
那边一逃一追,瞬间去得远了。
燕三郎忽然道:“想起来了。我在赤弩峰中见过那文士,名为左茂。”
“哎?”经他这么一提,千岁仿佛也有点印象了,“是那个暂时驱动士气为妖兽所用的家伙?我以为他死在赤弩手中了。”
前卫王逃出国都往西而去,路上翻越岩火怪物赤弩的地盘,千岁使计将赤弩的怒火引向前卫王,这人身边有不少修为精深的大异士相护,其中之一就是这位左茂左先生。
“看来他逃得及时,又找着了下家。”燕三郎笑了笑,“这人修为了得,就是眼光不怎么好。”
敢正面硬撼赤弩的异士不多,并且还是在火山腹中,那可是赤弩的地盘,威力加成至少一半。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左茂两次找到的东家偏偏都是飘摇欲坠、好景不长的。
颜焘已经不见,玉太妃却没有放松下来:“燕公子,我们现在怎办?”
“换装。”燕三郎看了看天色,午时已过,千岁放风的时间已经结束。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两套女装,递了过去。
这都是平民所用的常服,很干净,玉太妃那套的袖口还打着补丁。
“去林子里换上,头上的珠翠也要一并摘掉。”他还递来两枝木簪,一包碎银和铜钱,“这是你们路上的盘缠。”
忍冬惊道:“你、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玉太妃扯了扯她的袖子:“听燕公子的就是。”
两女进了林地,很快换好衣裳出来。
忍冬原本相貌平平,穿戴过后就像民女,只是肤色白皙一点;吴漱玉的花容月貌,粗服荆钗都掩不下去。
带她上路实在太显眼了。好在这会儿已是冬天,厚棉帽子一戴,脸都能遮个九成。
“走吧。”燕三郎带着两女转身就往林地深处行去,“太妃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方才我们离城门太近,童渊人或许也认为你们被掳出城门之外,必定派人搜查附近。”
玉太妃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全靠步行吗?她还以为会有人在外面接应。
“就在前方,走上二百多丈就到了。”今次行动完全打破了原有的计划,幸好出城以后的安排不需要作出改变,“你失踪之后,王廷一定会封锁道路,对附近镇、乡大肆搜查。光凭步行,我们逃不出去。”
更别说他还有一大帮手下留在安涞城内,他还得在别人想起之前回去。
时间很紧哪。
“赶去之前,我还要再确认一回。”燕三郎按了按胸口,有点儿疼。眼下他最应该原地坐下调息,“你真地愿意离开?据我们接到的未证实消息,宣王刚刚薨了。”
两女大惊,吴漱玉下意识捂口,轻叫出声:“就、就方才那两个时辰?”她这趟出宫才多久啊,怎地就变数重重!
“嗯。”
“王上身体一直不好,最近这几天急速恶化。我听摄政王说,不像是病,倒似是毒。”话虽如此,吴漱玉还是难以置信呵。
燕三郎轻声道:“他一死,继承王位的应该就是奕王子了吧?”
“……是的。”吴漱玉的声音里,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燕三郎听出来了:“即便奕王子登基为王,你也决定离开?”
“王位如是他的,我留下与否也不改变事实。”每次说起这个话题,她就觉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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