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三四个侍卫,她只点了那人上车。”
铁太傅见摄政王下巴抽紧,也是担忧:“安涞城连逢变故,唉,奕王子可好?”王上薨了,玉太妃遭劫,奕王子可不能再出事。
“他没事,已交专人看管。”颜烈大步走了出去,下令身边的侍卫飞马前去青芝镇,询问颜焘经过。
他站在太傅府的门厅,自个儿想了想,就跃上座骑、拨转马头。
出来送行的铁太傅问道:“您去哪里?”
“西城署衙。”横竖要经过西城署衙,颜烈无端想起弟弟先前所言。按理说,那个卫国来的小子似乎与安涞城近期发生的大事都无关,可他隐隐有些不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走一趟看看罢,反正也不耽误多少时间。
他一骑绝尘,后面的侍卫连忙跟上。
铁太傅叹了口气。安涞城变天了,看来他这把老骨头也清闲不了多久啦。
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摄政王为何非要亲来一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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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西城署衙里也点起灯火。
侍卫邱林早就扯过一张椅子,坐在偏厅门口。
眼前那群人还在赌钱,呼喝的声浪已经减弱。这种场景,他在赌坊里见过不止一两次,嗜赌的人能够保持高亢奋状态,像这样赌个通宵都没问题。
金羽踱了过来,对他道:“兄弟,这都大晚上了,我们得出去买饭。”
“不成。”邱林一口否决,“你们都不得踏出门口半步!”
金羽沉下脸:“饿了怎么办?”柱国的狗腿可真烦人。若能外出,他们也好迎少爷回归。
“忍一忍,或者叫下人给你们送……”
邱林话未说完,外头就有人敲门。
居然是差役来送晚饭了。
五个差役来回两趟,饭食摆满了另外两张桌子。
西城通判谙人情世故,不仅差人送来了邱林的晚饭,也照顾了清乐伯及手下的胃口,尽管他没有那个义务。
糟糕了,傅小义和金羽互视一眼,暗暗叫苦。
果然待差役离开之后,邱林举箸吃了两块红烧肉,忽然望着众人道:“你们不吃饭?”
这群人还吆五喝六,围着桌边不肯散开。
金羽摆了摆手:“待会儿,待会儿。”
这是大冬天,哪怕屋里烧着炭火,饭菜也凉得很快。
邱林朝他们看了两眼,心底那一点儿不对劲迅速放大:方才还喊饿呢,怎么现在又不着急吃饭?
从午后到现在,他们就没离开过那张桌子,打牌就那么有瘾?
该不会……有什么猫腻?
他心里打突,腾地站起来走过去:“行了,都停手,先吃饭!”
看他要挤到桌前,左迁转身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横眉怒目:“你算老几,要我们听你?”
“你们干什么?”邱林警觉道,“都站直了,让我看看!”
众人哪肯?他们要是让开了,傀儡人的异常怎可能瞒得过邱林的眼睛?
怎办,怎办?金羽急得后背都要冒汗。弄死这家伙事小,后续引发的麻烦事大。可是不把这厮放倒,他立刻就会发现人群中的秘密。
霍东进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往下压,不让他出手,脸上却露出十分惊喜:“夫人,您回来了!”
第1113章 一步也不曾离开
他的目光直勾勾看向门口方向。
这一声嗓子吊得很高,偏厅内无不听闻。邱林闻声回头,果然见到厅门吱呀呀呀被缓缓推开,有个红衣女子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款款走了进来。
西城署衙建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这偏厅的木门比较老旧,推动起来就吱咿作响。若是推门人动作放慢,那听起来简直就像长长的一声鹅叫。
户外的冷风跟着吹了进来,但邱林的呵斥声一下就卡在喉间。
这女子如彤云出岫,实是风姿无俩,旁人见了她,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千岁进了门,无视厅里十几号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先反手关起了门,又是长长吱呀呀一声,这才踱了过来:“你们怎么被塞在这里,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她盯着邱林,眼里都是不满:“你还要把他们拘押多久?”
她黛眉颦蹙的模样,让邱林甚至兴不起辩驳的念头:“还、还不清楚。”
“这都亮灯了。”千岁不悦道,“我相公也是大卫的伯爵,来西城署衙不过是协案调查,你们无凭无据,哪能扣他这么久!”
邱林只能道:“我奉柱国之命,公事公办。”
说到这里,他想起厅中众人先前举止,立刻转头去看。
清乐伯这十余人依旧站成一圈,没有散开。
“那柱国在哪里?”千岁抱臂在前,“喊他来,快把公事给办了!”
柱国是她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邱林啼笑皆非。
这时外头却有人呵斥一声:“何事喧哗!”
紧接着,厅门又被推开,外头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摄政王颜烈!
千岁先前已经听见脚步声,这时也不显惊奇。邱林立刻行礼:“见过王爷。”
颜烈目光在厅内一扫,眉头微皱:“这里是怎么回事?”
西城通判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赶紧上前答话:“清乐伯及其手下,从午后就留在这里等候柱国传唤,一直等到现在。”
颜烈负手而立:“这是等候传唤还是聚赌?”
千岁咦了一声:“宣国可有条令规定,署衙内不得聚赌么?”
那当然是没有的,可是通常也没人这么干。颜烈目光移到她身上,也不由得暗赞一声,此姝美貌天成,怕是世间第一流,难怪弟弟念念不忘。
他也不和千岁纠结这个问题,只去看桌边人:“清乐伯何在?”
摄政王亲自点名,谁敢躲藏?
桌边人群分开,燕三郎走了出来:“摄政王安好。”
“你们自午后起都在这里?”颜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离开半步?”
“是极。”燕三郎笑了笑,“这位邱侍卫看得清楚。”
颜烈转头,瞥了邱林一眼。后者当即道:“清乐伯说得无误,他们一直都在厅内,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邱林顿了顿才接下去,“他们一直聚在桌边,几乎没散开过。方才通判送饭进来,他们也不肯离桌去吃。”
金羽在燕三郎身后笑道:“怎么着,我们还得一边赌钱一边蹦跶才行?”
颜烈目光微凝,已经听懂邱林话意。弟弟身边的亲卫怀疑,这里面有人用上了傀儡替身或者障眼法!
不待他出声,燕三郎抢先开口:“原来邱侍卫担忧我们没有及时用饭,实在体贴。”他向身后众人一挥手,“都愣着作甚?等着别人给你们喂饭么?”
大伙儿笑嘻嘻挪去饭桌,端起碗开始扒饭夹菜。
燕三郎这才对颜烈道:“失礼了,我手下都是粗人,吃饭不太讲究。”
西城通判和邱林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每人都在吃饭,神情动作自然,终是无话可说。
颜烈也向饭桌望去两眼,转而对燕三郎道:“清乐伯脸色不好,还能坚持赌钱?”
灯光下,少年脸色白里泛青,还有两分憔悴。
“我不好这个。”燕三郎弯着腰咳嗽两声,千岁赶紧上前给他拍背,“只是在这里无事可做。”
千岁不满道:“话说柱国何时能来?我相公身体欠佳,该回去躺好休息!”
这些人若是整个下午都留在署衙,那的确与外头发生的诸多大事无关,颜烈也是兴味索然,于是点了点头:“那么吃过饭就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千岁顿时大喜,燕三郎比她更矜持些,拱手道谢。
这里看不出什么端倪,颜烈还有杂事缠身,当下也就离开偏厅,去署衙里听取通判的汇报。
想起玉太妃,他心里暗焦急,不知弟弟那里何时能传讯回来。
……
霍东进等人在西城署衙里胡乱吃了几口饭菜,就簇拥着燕三郎返回明月楼。
金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孙大夫随燕三郎上车,给他号了脉就肃然道:“您又透支严重!未来几天最好静躺不动,小心温养。”
“我知道。”燕三郎已经服过药了,眼前还有些晕眩。
对他的心脏来说,今天太折腾了。
少年阖上眼,血色几乎一瞬间就从脸上褪尽。方才他在署衙里面对摄政王,还是用出真力勉强支撑,现在一口气松懈下来,疲态尽显。
等孙大夫下车,千岁才气道:“早跟你说过,端方开出来的条件让金羽去办最好,何须你亲自上场!”
“我不放心。”燕三郎抬手按在额前。
千岁以为他不放心将遁地牌交付金羽使用,或者不放心端方使诈。可是燕三郎心底清楚,他最不放心颜焘。
这人性子狠戾,要杀就杀个透尽,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再说,不亲自出手给他添堵,燕三郎不安心。
“不过,今晚让金羽出去一趟,到南门外接应端方。”燕三郎将遁地牌交给千岁,“天亮前他得回来,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千岁板着脸:“遁地牌就剩最后两次,用完没了!”过去几年都没用几次,今天却在端方身上败了个光,她好心疼呀!
“没了就没了罢。”燕三郎看得开,“有法器不用,留它何益?”
第1114章 两个死讯
回到明月楼,霍东进和金羽过来探望少爷。千岁先放出结界,金羽才按着心口,一脸后怕模样:“方才可真悬。蒙混了一下午,我怕最后两刻出岔子!”
邱林最终还是起了疑心,冒充燕三郎的傅小义未必会露馅,但冒充傅小义的傀儡可经不起查。幸好燕三郎在危急关头赶了回来,先派千岁走正门吸引邱林的注意力,又掩盖燕三郎从侧门溜进的开门声。
他只要回到人群中,所有人都安全了。
霍东进笑道:“我们的不在场基本被证明,接下来在安涞城内可算无恙。”
燕三郎等十九人“一直”留在西城署衙内并未外出,千岁虽是后来的,但颜烈不知道哇,柱国的侍卫也没有提到。像这种小事,事后多半也不会有人在颜烈面前再说起。
燕三郎有把握,接下去摄政王会焦头烂额,连清乐伯的名字都忘在脑后。
千岁将遁地牌交予金羽,说了要求。霍东进两人也识趣,看他脸色疲惫,汇报两句就赶紧告辞退出。
“从今晚开始,安涞城将有狂风骤雨。”千岁缓缓道,“但与我们无关,你好生休息。”
她也躺了下来,枕在自己臂上,与他四目相对。
燕三郎嗯了一声,怔怔盯着她瞧。
“看什么?”她轻哼一声,“头一天瞧见美人?”
少年不语,慢慢阖眼,调整心跳。
他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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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燕三郎睡到申时才醒,一睁眼就见阳光西斜。
“咚”地一声,白猫从地面跳到床上,先往他脸上拱了拱,这才趴在枕边,摊成一团。
离得这么近,他都能听见猫肚子里传来的呼噜声,像里面藏了个小风箱不停鼓动。
金色的阳光照在它的白毛上,一派岁月静好。
可是燕三郎知道,这只是假象。
“感觉怎样?”猫儿一边舐毛一边问他。
“累。”他也不矫情,这么短短几个时辰的休息,养不回流失的元气,“端方回来没?”
“回了,就在对门儿。”千岁悠悠道,“他半夜和金羽一起返回,今早想来找你,被霍东进婉拒。”
“有什么消息?”
“端方托霍东进给你带话,当然我也在场。”千岁笑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燕三郎眉头一动:“他确定?”
“嗯哼。过程不太顺利,猎物顽抗到底。”白猫伸了个懒腰,“不过么,幸好他们人多。”
燕三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这消息应该传回王宫了吧?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命霍东进等人不得外出,接下来这几天只许待在明月楼。”千岁缓缓道,“但我能嗅见空气里的不安。”
这会儿颜焘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去王宫,安涞城要面对摄政王的雷霆震怒。
当然,百姓暂时还未必感受得到,但后头一定可以的。
当然这些都与燕三郎等人无关了,他们只要喝茶看戏,等着离开安涞城就行了。
入夜,千岁吩咐明月楼的厨房给燕三郎单独开小灶,熬了药膳粥。
燕三郎喝完一大半,端方来敲门了。
“身体怎样?”端方看着坐在床尾的红衣女郎,笑叹一声,“有佳人侍候,你这病养得,清福不浅哪。”
燕三郎等千岁布好结界,才放下粥碗:“你倒回来得及时。”听说这厮是天不亮回来的,可见金羽办事还是靠谱。
“点子扎手,好在我们人多。”端方摇头,“都说小柱国悍勇,名不虚传哪。他都被我捅瞎一只眼,还能再杀四十三人。这要是让我一对一,可没丁点把握能留得下他。”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将围猎颜焘的惊心动魄都点了出来。
“确定他死了?”颜焘要是活着,端方和他都会有大麻烦。
端方微微一笑:“谁被割了半个脑袋,也都活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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