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紧赶慢赶只争朝夕,对方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甭管是不是青云宗长老,他都教对方好看!
“铁证如山。”杜时素拍了拍巨鹰脖子,向鲁玉成抬了抬下巴,“各执一词只是浪费时间,鲁将军何不眼见为实?”
鲁玉成闻言看向巨鹰,心里一动,这意思是?“何解?”
“我这鹰背上还能再乘一人。”杜时素笑了,“鲁将军派人与我同乘,去看看白石山下的灾后场景,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这倒是个简明扼要的办法,鲁玉成心动了。他这些天接到两个情报,何家渡大船被烧在先,左茂称船只仍然充足在后。虽说他还是命令大军继续进击,但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现在有个眼见为实的机会,如果何家渡真地没船了,他就不用在这里浪费人力!
杜时素紧接着又道:“从这里飞去千渡城,两个时辰足矣。明晨之前,巨鹰就可以走个来回,鲁将军还要犹豫么?”
鲁玉成听到这里,很干脆地点了一名贴身近卫:“你跟他去,看清楚些。”
这人应了一声“是”。
杜时素暗暗松了一口气。任务进行到这里,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鲁玉成又交给亲卫一枚玉球:“带上控影球,将你见到的都摄下来。”
他还不放心,唯恐青云宗对他的近卫动手脚。毕竟世上法术千千万,其中定有几样可以控人心志。
这控影球却可以摄入前方影像,十分难得也十分可靠。
就像这青云宗长老说的,眼见为实嘛。
亲卫收好球,与杜时素一同乘鹰,直入云霄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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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过去了三天。
青云宗的攻城照常,哪天都没少。攻击的方向不定,时间也不定,有时是黎明之前,有时日正当午,有时又是三更半夜。
总之,要把千渡城扰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颜庆身边也有跟他十余年的老将,看出这样下去势头不妙,于是请缨出战,以免铎人未至军心先乱。
颜庆允了,让他带四百人夜袭青云宗后方。
这一仗起初打得很成功,青云宗队伍用来堆放物资的两个村子被烧掉了一个。颜庆站在城头都能看见火光冲天,心情大悦。
不过可惜的是,后半夜这支队伍虽然回来,却是七零八落,去时四百人,回来二百多。
据说他们纵火完毕,两边即有队伍冲出来合拢包抄,最后千渡军一百多人成了俘虏。
战斗并不凶悍,死伤合计才五十。毕竟两边都是青云宗人,没有刻骨的仇恨,也用不着死战到底。千渡军一看打不过,举手投降就对了。
太阳升起之后,城下有少年孤骑上前,把旭日抛在身后。
城守军认得,这是近些天来露面频繁的燕时初。关于他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他弯弓搭箭,干脆利落地将一样东西射在了城门楼的立柱最上方。
那柱子矗立城头,高达三丈有余,那么离地面就是九丈了。眼力好的,一抬头还是能清楚看见这支箭,以及箭上钉住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个人头。
死者呲牙咧嘴,被颈血染红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昨晚带兵偷袭青云宗后营的将领,竟然被斩首示众!
城里城外,都听见这少年的声音震慑九霄:“颜庆看清楚,这就是你今后的下场!”
第1316章 粮食危机
颜庆闻讯大怒,当即命人将首级解下。但那立柱太高,除了城守军之外,立在城门底下的许多百姓也看见了。
这将领姓傅,是颜庆的左膀右臂,也是可以闹市策马狂奔的角色。他的死,比前两天飞讯传进来的谣言引发的反响还大。
原来青云宗的手段这样凶狠,竟然毫不留情!
其实这姓傅的在战场上被千岁打伤,刘怜玉就在附近,原本只想俘获,哪知千岁的白骨链锁上去,直接将人家脑袋拽了下来。
头目一死,军队立溃。
“这未免也太……”刘怜玉不满。
“杀人立威最快。”千岁漫不在乎,白骨链吃掉最后一滴鲜血,蛇一般抬起头来,“打仗不是过家家,你们这么心慈手软,最后吃亏受苦的一定是城里的平民。”
在这方面,燕三郎当然跟她站同一立场。“我们在千渡城时也听过这人,名声不好。”
一个人头就引发全城又惊又惧,划算。
这时颜庆也觉出不对了:布置在远方的哨探,一直没有侦测到铎人军队的出现。
以铎人脚程,最多再有一天半左右就能赶到千渡城。
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
颜庆隐隐觉出了不对劲。
此时徐陵光城前叫阵,引着众弟子齐声呼喊:“铎人不来了,千渡城速降!”
千余人高声呐喊,气势惊人。千渡城内无不得闻。
这样反复喊了十余声,回音还久久不散。
千渡城里,百姓交头接耳,但只敢私下非议;官方人心惶惶,颜庆不得不连开几次会议,才把恐慌情绪压制下去。
私底下,他屡屡站去西城门的墙头,往西边眺望。
那个方向的官道上,空无一人。
第二天,从清晨到夜里,铎人都没来。
文庚阵前喊话:“颜庆听好,日出之前交出千渡城,青云宗就放过你和你的嫡系,可保颜家富贵不移。”
对面静悄悄。
文庚也没指望回应,连喊三声确保对方都听清了,就回营休息。
凭心而论,这个条件很优渥。青云宗打千渡城,只觉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正下不了死手,希望这场无谓之战早些结束。
千岁问燕三郎:“你看,颜庆举旗投降的可能有多大?”
“不足一成。”少年毫不犹豫,“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们正在帐里谈心,当然,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四下无人,少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都灌在她灵敏的耳朵里:“正好,我也不希望他太早投降。”
千岁为这句话背后的残忍吃吃笑了起来,一个翻身压在他胸膛上。“既然局势已经明朗,我们是不是该办点儿正事了?”
这都多少天了,不能让她一口肉都吃不上吧?
残忍,太残忍!
“这是营地……”燕三郎往帐门方向看了一眼。外头来来往往都是青云子弟,指不定何时就有人上门找他。
可她真地好香。
又香又软。
半明半暗的烛火映亮她半边侧脸,葳蕤生光。
“还不简单?”她低头在他唇上印下细碎的吻,“小金,去把住帐门,谁也不得靠近!”
缩在椅上打盹的小金耳朵一动,醒了,二话不说蹿下地,出帐后就变回本体,往帐门口一趴,把唯一的进出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条鞭子状的尾巴留在帐门里甩来甩去。
至于芊芊,也不知道溜去哪里野了,夜晚是猫咪的天下。
“好了,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进来。”千岁正要去扯燕三郎上衣,冷不防被他抱住,又压到了身下。
六月的夏夜,她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火一样的热情。
……
当夜,青云宗这一方是睡得很香,对面可就未必了。
文庚短短一句话就激起了千层浪。浪头之下,还有无数暗流涌动。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千渡城的城门依旧紧闭。
颜庆以实际行动拒绝了青云宗的提议。
这也在青云宗众长老意料之中,只觉有些惋惜。文庚长叹一口气:“千渡城的百姓,要跟着他一起受苦了。”
接下来三天,西边的官道上还是空空荡荡。
盟友失约。
纵然颜庆极力安抚,编造许多谎言来搪塞铎人的行踪,可是千渡城的守军越发明白:
恐怕铎人不会来了。
沮丧和无望开始蔓延。援军不来,千渡城就形同孤岛,怎么算都没有出路。
也就在这时,千渡城开始面临下一个麻烦:
粮食供给开始出问题了。
刚封城那会儿,居民已经抢购过一波粮食。一天之内,米价翻上三倍,早中晚都达到新高度。
这几天来,粮价更是日日飙升,已经是五月十三日封城当天的十三倍了。
这个价格莫说平民,就连殷实之家都吃不消。
物价涨得太离谱,有些人干脆就不买了,想别的法子果腹。不到十天,城内的盗抢案、杀人案增加了七百多例,并且越有高发趋势。
千渡城对外打仗一直不停,城里的巡卫力量自然就相对薄弱。案件大半堆在那里无人打理,居民敢怒不敢言。
算下来本地原住居民不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他们的储蓄和米粮就成为众多流民的目标。
除了粮菜买卖,城里其他商业活动都中止了。千渡城天不黑就开始宵禁,刘记商会会长刘宗瑀也闲下来了,窝在自己宅子里喝茶看书,听到的却是外头环境的日益恶化。
这几天来,至少有两伙人潜入他的宅子,未遂。城内大户人家这会儿都是大肥羊,都是目标,但刘家请来的护院和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其他平民,可没有这样的武力保驾护航了。
管家又来了,肩上带着伤。虽然包扎严实,但刘宗瑀能闻见浓浓的药味儿。他昨天出门,不慎被人背后偷袭,原本对方持刀想割断他脖子抢钱的,但刘府的守卫来得及时,救下他一条命。
“老爷,外头粮价每斤一百四十文了。”管家来请示,“咱们米粮出不?傅记、袁记都在出,但量很小,或许没多少库存。”
第1317章 漏了个人
“不出。”刘宗瑀不假思索,再次确认,“当日搬粮去秘仓的人,都是可靠的?”
“可靠。”管家点头,“我还特地挑了光棍儿,吃住都在商会,也没家人可以泄密。”
“捂着。”刘宗瑀叹了口气,“铺面的粮食都卖了吧,比市面低二十文即可。”
“好。”
刘记商会的位置离南门近。次日清晨,刘宗瑀听见青云宗副山长文庚的声音又传进城内。其实他从来没在青云山上学过艺,入门时年纪太大了,已错过了学艺的最好时候。但青云宗扶持他,让他代理青云境南部的香烛生意。
他上过两次山,也见过文副山长在宗门大会上发言。可他真没料到,第三次和第四次听文庚发言,却隔着千渡城厚厚的门墙。
文庚又给千渡城下通牒了,这回简化成一句话:“今夜之前投诚,颜家及属下可免于被清算。”
后面那句“富贵不移”,却被移走了。
文庚终究心疼千渡城民,紧接着又道:“为千渡城生计,颜庆你好自为之!”
颜庆一日不降,千渡城所有人就要陪他一同受苦。
这是围城第九日,青云宗开给千渡的条件,比起四天前降低了一级。
聪明人都听出来了,如果千渡城再负隅顽抗,后面青云宗的条件会越开越低,终止于无。
城内,人心骚动。
可是颜庆依旧不肯屈服。部曲已经来劝,颜庆一怒之下,斩了他的脑袋。
其他人遂不敢再劝。
这样下去,他们也要给颜庆陪葬了吧?
终于又过两日,城防军有个小队长趁着夜色想要偷开城门,叛逃到对面去。
城前也是青云宗人,面对投诚的同胞难道还能举起屠刀么?
可惜,他功败垂成。
颜庆知道以后,并没有部曲想象的勃然大怒,只是摆了摆手:“砍了,不要声张。”
他不希望这消息外传,以免人心更加浮动。
现在,城里城外所有人都明白,铎人援军不会来了。
颜庆努力画饼,也渐渐失去作用。
再坚持下去,还有没有意义了?
他的心腹孙淇良就劝道:“不若我们趁夜杀一条血路出城。”
“去哪?”颜庆板着脸,“我们根基都在千渡城。”
是他的根基在千渡城,何来“我们”?众部曲仍然道:“不若往西去投奔铎人?”
“他们失信,我还要寄于他们篱下?”颜庆摇头,“那不过是苟延残喘。”
那前两天青云宗开出优厚条件,城主怎不允呢?
众人又商量了半个多时辰,无果。
颜庆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这时有个部下上前一步,小声道:“请城主为我做主。我妹子家昨晚遭窃,作案的都是黄龙帮人!这帮强盗抢了米钱不说,又把她相公打死,她也被、被欺侮。”说到这里,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又是黄龙帮!这几天来他听过的诉状不计其数,超过两成都跟黄龙帮有关。颜庆只觉心力交瘁,却还得安抚道:“知道了,我会处理。”
他的理智还在,晓得眼下形势这样糟糕,他的基本盘可不能翻,免得众叛亲离。
当天傍晚,官军直捣黄龙,将这帮派上下几百人全都抓起,投入大牢——
牢里没位置了,为了塞进黄龙帮人,署衙索性释放了百多名嫌犯。
颜庆回府,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要去休息。
现在连熬几个通宵都是常态,他又有三天没睡觉了,眼里全是血丝。
这时,次子颜凌却来找他了:“爹,您将黄龙帮抓起来了?”
“嗯,免得他们为祸千渡城。诉他们的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张了。”缺眠的人,脾气普遍比较暴躁,“你敢给他们说情,我就把你从南城门丢下去!”
好可怕!颜凌缩了缩脖子,话到嘴边就变了:“爹,您要抓就抓个齐全。黄龙帮还有个香主在逃哩,叫薛由。”
颜庆目光深注:“这人很要紧么?”
“要,要紧。”颜凌被他盯得后颈皮发凉,直咽口水,“当年的事,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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