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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清欢——空谷流韵

时间:2021-09-23 10:12:01  作者:空谷流韵

   《大宋清欢》 空谷流韵 著文案好吃不懒做的现代姑娘姚欢,穿越到北宋哲宗时代,从汴河边大排档般的小饭铺开始创业。

  美食,言情,宋代文化党争,谍战,汴京风俗穿越后,我想要一个怎样的男主呢?不要一言九鼎的尊上,不要许卿后位的帝王,不要呼风唤雨的一方霸主,不要腰缠万贯的京城首富。
  只要一个能够解读“平凡人生与平凡世界”的平等的灵魂伴侣。
 
 
楔子 汴河边的送外卖小哥
  槐月尽,榴月初,近午的太阳已有烘烤大地之势。
  大宋开封府,承平日久的阜盛都城。
  此刻,汴河两岸的凉棚饭铺正是一天里最忙碌的时候。这些棚子自是比不得中上等的酒楼食肆般模样体面,做的不过是商贩走卒、力夫游民的生意,卖的吃食倒也五花八门。
  羊油韭饼,芥辣粉,糟鱼糟蟹,腰子汤面,煎豆腐,炙茄子荤的、素的、酸的、辣的,各种香气,经了高温和东南风的助力,呼啦啦慷慨地四散弥漫,引得汴河上的船工们也伸长了脖子,纷纷高声赞道:“香煞人也!”
  灰葛短衣的小伙计阿四,从饭铺里钻出来,头上顶个扁扁的大竹箧,急匆匆往汴河下游的东水门方向跑。
  雇佣阿四的这家饭铺,专做煎下水,尤以煎猪大肠出名。肥肠切段,将将炙到断生,油润润的,蘸上店里秘制的醋齑酱,肥而不腻,荤香与素味交融,教人满足得很,为了吃第二口,神仙都不稀罕去做了。
  羊腿猪排,在本朝可不是卖苦力的汉子们能随随便便吃得起的。好在有钱人家自视口味高洁清雅,肚子腰子上桌也就罢了,猪大肠则哪里进得宅门。
  富人们看不上的下水,成了穷人们满足口腹之欲的福利,一份煎猪肠不过十几二十,却美味诱人,油脂又足够,自然热销。
  刻把钟点前,几艘船的船工们都隔空喊话,定了这家的炙肥肠。店东家熟能生巧,眨眼间已将炙得火候正佳的猪肠和蘸料,用箬壳一份份包了,码在箧篓里,交予阿四。
  汴河上往来的大型船只,到了桥下要收折桅杆方可通过。白日里航道拥挤,船家须费时排队。
  阿四自从在饭铺做了伙计,几年来送餐无数,早已摸准了脚程节奏。莫瞧他冲出饭铺后的十来步麻溜得很,那是做给东家看的,证明自己是个多么勤快的雇工而已。
  实际上,行过几株柳树、一个船坞后,阿四的脚步就放慢了。
  定餐的几只漕货船,很快出现在阿四的视线里。阿四估摸着它们须一炷香的辰光才能收桅过桥洞,便怀着悠闲的心情在大柳树下的石墩子上坐了,觑着那些结伴出游、络绎行过的小娘子们,饱饱眼福。
  忽地一阵喜乐喧闹声自街巷处传来。阿四忙扭身,伸长了头颈。
  老天遂了他看热闹的心思,一支红彤彤的花轿队伍果然拐到了汴河边的大街上,恰往这里行来。
  虽则街上摩肩接踵,但人们此刻俨然是脂粉店里做买卖君子成人之美,好歹将街面让出四五分,教这喜嫁队伍平顺且威风地通过。
  又有那懂门道的浮浪子弟或嚼舌老妪,指点道:“你们瞧嗬,喜车外只见媒人娘子,并几个养娘宋时“婢女”的通称和小厮,不见新郎倌骑马领头。这女方,定是高攀,男方那头定是不太瞧得上这门亲事。”
  阿四却只直勾勾地盯着那喜车上的绮丽茜纱。
  须臾又恨恨哂道:“俺今年才开始领工钱,每月也只八百,虽说吃住都在饭铺里,但一年攒不下十贯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娶到娘子。”
  他暗自悻悻之际,眼前的喜嫁队伍却停滞了。
  原来是一群纤工正蜂拥而聚,由军士模样的人呼喝着分派次序,准备为一艘漕运官船拉纤,故而阻塞了道路。
  阿四自叹命贱,没了看热闹的心情,遂站起来,单手拍了拍屁股,准备继续送他的猪下水去。
  陡然间,只听身后几阵惊呼,尖利的老年女声掺杂着纷纷而起的清脆少女之音。
  阿四被惊得一哆嗦,抓稳了箧筐,回头望去。
  正看见那头戴喜冠、一身青绿袍服的新娘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桥头的木柱撞去!
 
 
第一章 穿越得了个牌坊(上)
  前额延申到整个颅脑的剧痛,耳畔响着七嘴八舌而急促纷乱的人声,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
  但又有些陌生。
  和过往的体验不同的是,剧痛虽然是火辣辣的,但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流淌过面颊,比从前那种无尽深渊般的癌痛折磨,竟要好上许多。
  姚欢的睫毛被鲜血糊住了。咸腥的血流淌到嘴角时,她感到有几根手指似乎在拨开她的头发。
  这手势不慢,却很轻巧,指尖小心翼翼地探抚着她的脑门。接着,滞顿片刻,一条柔软的绢帛之物贴上她额头肌肤,缠绕两圈,压得紧紧的。
  她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植物的清香。
  “新娘子还有气吧?”
  “掐人中,掐人中!”
  “瞧这模样,挺俊呐。”
  “半边面孔都是血,兄台还能辨美丑,果然是赏花圣手,哈,哈哈哈”
  “天爷呐,姚家小姑奶奶,这大喜的日子里,富贵前程你不要,年轻轻地偏要投阎罗!”
  各色人等的各样言语纷涌而来之际,与这些乱七八糟、毫无善意的聒噪嚎哭完全不同,有个男子的语音,温淳而坚定地响起来。
  “莫睡过去,应一声!”
  犹如穿过漫漫长夜的姚欢,忽地被这副嗓子激活了灵府一般,神志由浑沌走向清明。
  她眨着眼皮,想要睁开双目,同时翕张着双唇,好像缺了水、垂死挣扎的鱼儿,但到底在对外传递着“我还活着”的信息。
  “娘子可能视物?想呕么?”
  男子继续问。
  姚欢勉强抬手虚虚一摆,继而终于勉力睁开了眼睛。
  她看清了男子的脸面貌竟然比他的嗓音年轻不少,应也就二十来岁,眉头蹙着,眸中投来的目光却充满了鼓励,这使得他的容色在沉静之外,多了几分暖意。
  可是可是他的打扮,是古人!
  不光是他,这周围乌泱泱围着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冠冕幞头,袍衫裙裳的,都是古人打扮!
  姚欢不及深想,忽听几阵女声喊叫,紧接着,人群被撕开个口子,一个发髻齐整五官秀气、袖子在腋下扎起的中年妇人冲了进来。
  “欢娘,欢娘!”
  妇人带着颤抖的哭腔,但未歇斯底里地失控,而是敏捷地伸出手去,替换了扶住姚欢肩头的男子,一对好看的杏眼瞪着姚欢血糊糊的半边面孔。
  男子眼锋迅速扫过,他认为,这中年妇人急迫仓惶的关切眼神,是至亲辈才有的。
  果然,妇人又开口道:“姨母来了,莫怕!”
  她仿佛捧着块豆腐似地,将姚欢的躯体搂在自己胸前:“好孩子,傻孩子,你这是何苦!”
  男子眉间一动,退远了些,言简意赅宽慰道:“阿嫂,在下是郎中,方才事急从权,查看了小娘子的伤处,头骨应无塌碎之处,只须提防留有内伤。”
  姚欢则愣愣地,与眼前自称姨母的妇人四目相对。
  “还真有穿越这事”
  姚欢神思闪回,在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很快带上了一丝自嘲。
  我这副病躯,将和精神的苦楚都吃了个够够的,临了该捐的器官都捐了,壳子也送给医学院解剖去,竟然又换了个时空活过来?
  姨母见姚欢凄怆的模样,俨然就是姐姐生前病中常带的神色,一时间姐妹之义与舐犊情深交融,气血上涌,四顾一望,锐利的目光已盯上了送亲媒婆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翁。
  姨母的那张俏脸眼见着就从煞白变得通红,狠狠地咬了咬牙槽,正要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忽听人群外一叠声威严的呵斥。
  “章帅车驾,尔等何故拥塞街道!”
  众人纷纷仰头,一见骑在高头大马上喝问的是军士服色的男子,唬得又忙将脑袋埋了下去,呼啦啦往两旁避让。
  然而军士话音刚落,身后即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纵马上前,摆摆手制止了这辞色严厉的属下。
  老者身着紫袍,身架并不魁伟,目光扫来却犹如鹰巡疆。人群里有识得几个护卫军士穿着乃西军服饰,又听他们尊称老者“章帅”登时议论起来。
  “这是秦凤路经略使章捷老将军?”
  “必是章经略无疑。他麾下的秦凤军可是俺大宋边军里一等一的勇将悍卒,这些年将西夏蛮子打得哭爹喊娘哩!”
  “听说上回章相公设伏,差点逼得御驾亲征的西夏梁太后跳崖。”
  “妙哇!俺大宋于契丹萧太后头上吃的亏,倒是在西夏梁太后头上讨回来了。左右都是北蛮子,揍谁都一样。”
  “兄台所言极是,我大宋健儿雄起!”
  老帅章捷,对市井闲议充耳不闻,控着缰绳,引马来到姚欢和姨母跟前。
  媒婆身旁,年界五旬的姚宅管家杨翁,方才突遇这大变故,懵了半晌,此刻已渐渐回神。
  杨管家本以为事到如今,小主人只得认命,现下面对这番情境,心头忽地捕到一线生机。
  果然,识人眼色颇为锐利的章老将军,抬起马鞭指向他:“老翁可是这新妇的娘家人?”
  “我呸,什么娘家人,俺才是这孩子的娘家人!”
  不待杨管家回话,姨母已啐了一口,接着大声禀道,“上官,大将军,请恕草民无法起身回话。草民乃这孩子的姨母。俺姐姐身子弱,抱了几年药罐子,撇下女儿西去。姐夫续了弦,却是纳了个恶妇。去岁姐夫也走了,那恶妇自是想和自己生的崽子霸占家财,忙不迭地要将我外甥女撵出去。”
  “撵出去?我大宋女子,十三岁即可嫁人,你这甥女,瞧来也有十岁了,本帅看这亲迎队伍亦不寒碜,想来男方并非低微的人家。若继母待你甥女不善,她适龄嫁人,有个依靠,岂非一条上佳之路。你一老一少两人,缘何要这般当街哭闹寻死?”
  章捷虽面色和缓,但通身久积而成的沙场威势,如无形之掌,压得人语噎。
  旋即,他马鞭一挥:“你这妇人噤声,本帅要听管家道来。”
  杨管家忙上前作揖行礼,目光怯怯,口齿却清楚:“大帅容禀”
 
 
第二章 穿越得了个牌坊(下)
  白发老将军章捷,将杨管家的一番话听了,面色陡变。
  他“噌”地翻身下马,将鞭子扔给属下卫士,大步迈到姚欢跟前。
  “小这位姚家娘子,你的你的婚誓之人,可是殉职于洪德城?”
  姚欢于缩肩忍痛之中,实则已将老管家杨翁向章捷禀报的缘由,听得分明。
  她竟然能理解此世人们的语言。
  除了一些舌尖音和短促的入声词外,年轻郎中的温言细语,姨母的爽利斥责,章老将军的森严问讯,杨管家的简练叙述,姚欢听来,都不算费力。
  然而,她不敢开口,或者说不知如何开口。从表达的口音到表达的内容,她都惶然无把握。
  看来,她虽穿越到这具古代姑娘的躯壳上,却并未完全融入这姑娘的神志与记忆中。
  但唯独章捷提到的“洪德城”三个字,陡然如利刃般,剜得她心头一恸,更甚于弥漫头部的重伤。
  顷刻间,姚欢无法控制地,从抽噎到咧嘴哀哭起来。
  揽着她的姨母,死死盯着姚宅老管家杨翁,眸中怒意到底熄了三分去。
  “这杨管家,向大帅禀报原委时,言语间倒是悯恤欢娘的。想来他一个老仆,奴契在主家手里,哪里能制住那恶妇,只能眼睁睁看着欢娘上喜车。”
  姨母嘀咕须臾,冲杨管家点点头,算是表示有限的和解。
  因又见姚欢啼哭不已,姨母便替代外甥女向章捷禀道:“章大帅,这杨翁是俺姐夫家世仆,亦算得看着俺外甥女长大。他所言属实。俺姐夫,本就是北方姚家的一支,他虽是书吏,却有一老友在西军效力。俺外甥女与那位军爷的儿子从小青梅竹马,早早便定了婚约。姐夫姐姐搬来开封府后,他两家仍商定,待俺外甥女过了十八岁,便回秦州与那儿郎完婚。未料得去岁初夏,俺姐夫正病重时,秦州来人报信,说那儿郎和他父亲,都在打西夏洪什么城的时候,殉身疆场了。”
  姨母说到此处,葱葱玉指倏地点向一旁那战战兢兢的送亲媒婆:“我外甥女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她明明在我姐夫西去之前得到父亲应允,要为那殉职儿郎守节,此生不再从人。偏你这官媒娘子,是俺姐夫那恶毒继室的亲戚,两婆娘合计着,将我外甥女卖去曾家,给那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冲喜”
  姨母那最后半句话甫一出口,杨管家脸色一变。
  而那送亲媒婆则仿佛顷刻间醒悟过来,恢复了战斗力,抢上前来,冲姨母啐道:“咄!你这泼妇当真不知好歹,竟这般口吐秽言,诬毁堂堂曾枢相的孙儿。曾府累代皆是国朝名臣,姚娘子能去做曾府的孙媳妇,已不知是前世积了多少德,才有今世这高攀的福分!”
  “住口!”
  章捷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吓得媒婆扑通跪地,不敢再开腔。
  章捷是老于军旅的宿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都能很快理清头绪,今日这偶遇的一场风波里,出来说叨的角色,又个个伶牙俐齿,因而他已完全弄明白了。
  章捷此番自秦州回京,一方面是向天子奏禀西路军的边防军情,另一方面还要去拜会自己的上司宰相章惇。而这两位章姓大员,将要在会面中商议的,可不止是打西夏人那么简单。
  章捷万没料到,自己今日竟撞上了知枢密院使曾布的孙子娶亲,而且还是这么一出已然大白于街市上的闹剧。
  当朝知枢密院使曾布,跻身宰执班底的重臣,长孙曾恪却是个庶出,先天羸弱,且据传不能人事,东京官场确有所闻,章惇也和章捷提起过。
  “人若废了,赫赫曾府,聘个小门小户但也算是官身人家的女子进门,姑且放在庶长孙房里做做样子,倒也说得通。”
  章捷自语道。
  紧接着,有些念头在他脑中飞电般闪过。
  再度昂首扫视周遭众人时,章捷那如炬双目中,竟也隐隐有了一层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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