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鸿业的姑姑也不是要挟人家,她就是急的没办法,侄子不开窍,介绍一个黄一个,没办法,她就想起了当年这个事。大孙女,楚月不就是楚兴华的大孙女吗?
那时候楚家还挺厉害的,虽说比不上别人,但比汪家强了不少,汪鸿业的姑姑就想试一试,对楚月说了不少好话,连死去的汪爷爷都搬出来了,说他老人家临去的时候,还在念叨楚月,就想让她和自己孙子喜结连理。结果楚月听说了,去见了汪鸿业两回,发现他们家早就荣光不复,而且汪鸿业本人是个木头,很快,她就把他踹了。
后来的很多年,每每想起这件事,她都特别后悔。
她踹掉汪鸿业的第二年,他当海军的爸妈回来了,他爸成了新中国最年轻的少将,他妈也是一个大校,汪家的日子顿时如日中天起来,汪鸿业自己也争气,改革开放以后,他开了一家军工企业,专门建造海军武器,后世好多最先进的武器,都是他们公司研究出来的。楚月从五十岁开始,就总能在新闻上看见他的名字,人们把他当英雄,连他夫人的资料都挖了出来,一个普通的工人女子,纺织厂出来的,没上过大学,家里还一堆拖油瓶。
再反观自己,嫁的几个丈夫没一个是好人。
好不容易重来了,楚月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这一次,她要从小就把汪鸿业抓在手心里。
楚绍他们从汪家出来的时候,楚月正在往汪家走,他们迎面擦肩而过,楚月却没认出来那是楚绍。对她而言,她都好几十年没见过这个堂哥了,自然认不出来,楚绍倒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只皱眉了一下,他的表情又松开了。
管她呢,是不是的,跟他又没关系。
楚月目不斜视的走进汪家,发现院子里没人,她就继续往里走,进了主屋,她也没叫人,直到进了汪爷爷的卧室,她才出声。
“汪爷爷,我来看您来啦。”
汪爷爷正喝着孙子给自己倒的水,闻言,他抬起头,却是一愣,“你是谁?”
楚月:“……”
这就是临死都在念叨她?这分明是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楚月继续笑道:“我是楚月呀,汪爷爷,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楚兴华,您老战友的孙女。”
汪爷爷安静了两秒,然后才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么一个人,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对了,你刚才进来,没看见别人吗?”
楚月点头,“看见了,一个老爷爷带着一个哥哥,他们是您的朋友吗?”
闻言,汪爷爷莫名的看着她,连刚迈步走进来的汪鸿业,都诧异了一瞬。
楚月居然不认识楚绍?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第84章
汪爷爷和汪鸿业俱是一愣,然后就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楚家的事应该让他们楚家人自己处理,汪爷爷好不容易回家,才不想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去。楚月没认出楚绍,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楚绍也没跟楚月说话,这明眼人一看就很微妙的关系,他们两个外人,还是别说话了。
因此,楚月还是不知道,之前跟她擦肩而过的少年,就是她的亲堂哥。不过,她倒是发现了,汪爷爷对她的态度稍微淡了一点,没有刚上来的时候那么亲近了。
奇怪,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楚月一头雾水,又寒暄了一会儿,看汪爷爷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就打道回府了。刷好感这种事,也不能太过火,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次过来,楚月都没怎么跟汪鸿业说话,只是临走的时候,对他笑了笑,说了一句哥哥我走了。楚月结过好几次婚,遇见的男人不计其数,她当然知道男人最吃哪一套,尤其是汪鸿业这种木头般的性格,他喜欢的,肯定是乖巧温柔那一挂的。
楚月自觉这一次的初见面还挺成功的,可她不知道,汪鸿业听见她说的话以后,心里第一反应是,叫他哥哥叫的这么亲,自己的亲哥倒是跟陌生人一样,想不通,不理解,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
学校没放假,今天楚月是翘了上午最后一节课出来的,她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呼声也高,她还是他们班的班长,所以她说自己不舒服以后,老师直接就让她回家了,也没说别的。楚月看完汪爷爷,又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看了一场新上映的电影,然后才背着书包回了家。
晚上,她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卧室和客厅仅仅用了一道木墙做隔断,所以外面人在说什么,她全都听得见。
“妈,我今天听说,韩家和汪家都被平反了,汪春生坐火车回来,还没下车的时候,他们家的四合院就已经还给他了,韩家是专机接回来的,也是搬回自己家住了。”
楚立地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么大的事发生,结果他就只关注人家住没住回自己家,不过他的这种想法,倒是也能理解。楚立地和楚立强不一样,楚立强刚出生那几年,还过过苦日子,楚立地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呱呱落地的第一天,他就是楚家的小少爷。一辈子没吃过苦,家里骤然没落,他从四合院里搬出来,住到这逼仄的筒子楼,几乎每一天,他都在怀念那个宽敞又阔气的四合院。
楚立地对面是高老太太,旁边则是他的媳妇,高美银。高老太太一直介意自己的出身,只要别人对她有一点不客气,她就认为,是因为自己出身农村,别人都看不起她。后来,楚立强也娶了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高老太太本来还挺高兴,因为终于有跟自己一样的了,然而等张凤娟过门,她才知道,张凤娟农村出身不假,可她是大学生,还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跟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因为这件事,高老太太更加生气,后来楚立地也该娶媳妇了,她不顾楚兴华的反对,直接回老家,从自己的本家亲戚里,挑了一个已经出五服、而且好拿捏的农村媳妇,还别说,高老太太眼光确实不错,高美银整个就是高老太太的翻版,小气、势利、欺软怕硬、重男轻女,最重要的,她特别听高老太太的话。
婆媳成立统一战线,外人也许还看不出来,但楚月知道的无比清楚,他们这个家,一直都拿捏在高老太太和高美银的手里。
听见楚立地的话,高老太太的声音有些烦躁,“他们平反是他们的事,你这么关心干啥?”
高美银附和:“就是,又不是你爸被平反了。”
楚立地:“我不就是怕我爸被平反了么,妈,爸要是被平反了,咱们怎么办?”
高老太太表面淡定,实际心里也没底,她当年做的太绝,现在想往回找补,那可太不容易了,想不出头绪来,她只能自欺欺人的说:“你想啥呢,你爸跟汪家和韩家能一样么,他是新中国的蛀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他是踩着烈士血肉为自己创造利益,对,就他这样的,怎么可能平反。”
楚立地没声了,旁边的高美银则幽幽的开口:“其实平反了也挺好,那样咱们家的东西就都能还回来了,我当初藏在床底下五百块钱,都被他们搜走了,要是还回来,咱家的日子也能富裕些。”
楚家的日常话题就一个,钱。
只要提到钱,就没人吵架了,他们平心静气的讨论,共同憧憬重回高门大户的美好日子,屋里的楚月听着,表情上闪过一丝厌恶。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家,但再不喜欢,她的父母也生了她、养了她,就连重男轻女的高老太太,都带了她好几年。
家人对她有失偏颇,后来还想着用她换前程,她知道自己应该怨恨,可怨恨的同时,她又放不下这些养了她二十来年的人们。
楚月活了那么多年,她也不是完全的拎不清,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知道,她虽然厌恶高老太太,但很可惜,她把高老太太的性格继承了七八成,也许,她要是出生在另一个家庭,她就不会这样了。但是这种也许根本不会出现,带着将近七十岁的灵魂,楚月就是想改变自己的性格,也不知道该怎么改,索性,就这么一黑到底吧,反正这辈子再差,也不会比前世更差了。
不再听外面的叽叽喳喳,楚月把目光放回到作业本上,本来应该抄写古诗的这一页,她写下了两个名字。
汪鸿业,韩生义。
老一代的人们都已经头发花白,再去讨好他们也没什么用了,他们活不了多久,而且形势总是瞬息万变,想抓住未来,就得抓住未来的大佬们。
这俩人,都是楚月印象极深的,汪鸿业已经说过了,他和楚月有过一段极其短暂的缘分,所以楚月后来格外的关注他,而韩生义,楚月根本没想过关注他,但他的名字出现概率实在太高,楚月就是不想记住都难。
韩生义,韩家唯一的后人,年轻的时候,他寂寂无闻,大概从三十岁开始,他的前途一片大好,从市长到省长,再到楚月想都不敢想的位置。汪鸿业再厉害,可他是个商人,他只有钱,没有权,韩生义却是什么都有,而且他一辈子都是单身,终身未娶,因为这一点,好多女人都争相恐后的往他身边凑。
按理说,他才是楚月的第一目标,毕竟现在知道未来的走向了,楚月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去靠近他。
但是,楚月不敢。
她可以大胆的去邀功,可以提前认识所有未来会飞黄腾达的大佬们,但韩生义,楚月不敢招惹他,她有自知之明,韩生义不是她笑一笑,给点好处,就能拉拢过来的。
这人太狠了,他刚起来没多久,他的大伯就死了,他大伯的儿女跑到国外,一个淹死,一个卷进枪杀案,最后一个因为手持大量毒品,被判了好几十年的监禁。还有他亲妈后爹一家子,一个善终的都没有,活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位,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后半生。这些事情网络上是不会有的,国外倒是传的沸沸扬扬,但大家没证据啊,所以根本影响不了他什么。
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大家子被他自己弄的就剩下他一个,而且,楚月听到过小道消息,据说,韩生义极度反感女人,有个女明星对他投怀送抱,他直接把她封杀了,再也没人敢让她拍戏,连直播带货,都没人敢让她露脸,一个星途如日中天的人,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究竟活没活着,大家都没法知道。
这人摆明了心理有问题,楚月重活一回是让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她可不想体验一次冒险模式,她还是喜欢那些人畜无害的大佬们,像韩生义这种,就让他自己慢慢成长吧,如果可以,她在他面前露露脸,混个印象就完了,至于刷好感这种事,算了,神经病的世界她不懂,谁知道她刷的好感,到了韩生义那里,会不会变成恶感。
喝了口水,楚月把韩生义的名字默默划掉,然后又添上一个新的。
关跃龙。
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楚月明显更加用力了一些,而且她写的很慢,写完以后,她在纸面上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一个墨蓝色的墨点。
她在心里默念。
关跃龙。
关、跃、龙。
——
成年人的灵魂就算回到小孩子的身体里,也没法享受小孩子才能享受的乐趣了,而本身就是小孩子的人,就没有这种烦恼。
故宫里的人真的很少,楚酒酒跑进去,第一件事就是飞奔上汉白玉的台阶,跟摸韩家墙砖一样,楚酒酒爱不释手的摸了半天太阳底下会闪银光的汉白玉,然后紧赶慢赶,跑到最上面去看金銮殿。
金銮殿黑漆漆的,里面又不开灯,楚酒酒还逆着光,其实她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前面有一条警戒带,不让人们靠的太近,楚酒酒只好站在警戒带边上,伸着脖子往里瞅。
瞅了半天,她喃喃地说:“为什么龙椅看起来这么小啊。”
韩生义不是第一回 来故宫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故宫还是那个故宫,站在这块砖石上的韩生义,却不是以前那个韩生义了。
不过,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就是从别人带他,变成了他带别人。
“距离问题,站的这么远,就算那边是头大象,也会显得很小。”
好的吧。
楚酒酒看了一会儿,没兴趣了,然后继续往前走。
故宫是真的超级大,一上午,他俩就逛了一半,这还是故宫没有完全开放的情况下,逛到珍宝馆的时候,楚酒酒兴致最高,这里的古董超级多,有好几个,还是镇馆之宝。
看见金瓯永固杯的时候,楚酒酒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生义问她,“笑什么?”
楚酒酒隔空点了点这个奢华至极的杯子,“乾隆可能是所有皇帝里最像龙的一个了,这么喜欢金子和宝石,我猜,如果不是因为身为皇帝,需要照顾面子,他可能也想搞一个山洞出来,把里面堆满金子,然后躺在上面睡觉。”
韩生义微微俯下身,仔细的看了一下杯子上面的图案,他说道:“这上面有蓝色的涂料,不太完整,可能以前这个杯子是蓝色的,后来时间太长,就变成纯金了。”
楚酒酒听了,她也凑过去,眨眨眼睛,她回答:“什么蓝色,那叫点翠啦,嗯……仔细看看确实是这样,我记得金瓯永固杯不止一个,台湾那边有一个,伦敦那边有两个,唉,他们肯定是把最差的一个留给咱们了,但凡好一点,就都被别人抢走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有点沉重了,毕竟文物被抢这种事情,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让人觉得窝火,楚酒酒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她没注意到,身旁一个中年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韩生义:“以后会再抢回来的。”
他语气平淡,楚酒酒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韩生义对楚酒酒笑了笑,楚酒酒歪了歪头,她重新看向这只帝王专用的杯子,不着痕迹的改变了话题:“不愧是皇帝专用啊,就是豪华,每年除夕夜,一到子时,这个杯子就派上大用场了,跟请玉玺一样把杯子请出来,倒进屠苏酒,皇帝喝一口,然后再在书案上写下对国家明年的盼望,啧啧啧,好强的生活仪式感。”
韩生义不知道未来如何,楚酒酒却知道,很可能在他们的有生之年,祖国都不会再有战争,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不论什么时候,和平都是最重要的。
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也不一定要用抢这么粗暴的方式,楚酒酒对自己的国家有信心,那些属于他们民族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再回到他们民族的土地上。这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谁知道呢,也许,她和韩生义,还能在里面贡献一份力呢。
楚酒酒不喜欢听楚绍说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也不喜欢韩生义说,楚绍四肢发达,比韩生义更暴力一些,所以大家一听说有人打架,第一反应都是担心楚绍。但是好像很少有人发现,韩生义其实也是个不怎么安分的性格,只是很多时候,动动嘴皮,用用脑子,事情就都解决了,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可要是真需要动用武力了,韩生义也不会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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