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是由沈淑欣管家,她管事的风格是循序渐进,细致又温柔。
下人们也都知道她极少骂人罚人,这会瞧见是两个小姑娘主事,也就起了怠慢之心。
明知她们已经站在上首,依旧有人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根本没把她们两个小主子放在眼里。
便是沈淑欣这样的好脾气,也有了些气愤,正欲开口,就被沈菱歌拉住了手腕,“大姐姐,何必为了这些人动气。”
“把人带上来。”
沈菱歌兀地开口,她的声音清亮,在一群哄闹声中显得尤为明显,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奇怪地看向她。
只见几个护院,押着两个小厮到了众人面前,其中一个便是今日来给沈菱歌报信的,也就是他,把沈博简的事,添油加醋到处乱说,这才导致短短时间,全府皆是风言风语。
“这会让大家过来呢,是要处置两个人,这两个人背后议论主子,到处散播谣言,今日便按府上规矩行事,杖责三十,发卖出府。”
“二姑娘饶命,二姑娘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那两个小厮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可沈菱歌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护院押下开始打。
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交织着他们的哭喊声,回荡在院子内,叫人毛骨悚然不忍心多听。
“二姑娘,他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平日对府上皆是用心竭力,这般是不是让人寒了心啊?”有人被吓破了胆,也有人仗着自己资历老,根本不畏惧,出了人群向沈菱歌义正言辞地道。
沈菱歌却毫不在意,冲底下之人勾了勾唇角,“他们有功对府上尽心竭力,那不如,你来替他们挨板子?”
说着还真有护院朝那人看去,那人瞬间闭了嘴,生怕下一个屁股开花的成了自己。
见他不说话了,沈菱歌收回目光,看向众人:“从今往后,府上的事皆归我管,若是有不想再待在沈府的人,现在就可领了月钱离府,留下的人,年底可多领一个月的月钱。”
“但在我沈家,便要守我沈家的规矩,再有背后嚼舌根,试图败坏我沈家名声之人,皆是这个下场。”
“二姑娘,他们疼晕过去了。”
“泼醒了,继续给我打,打够板子就立即赶出府去。若是有人问起他们为何被赶出府,就实话实话,我倒要瞧瞧,有谁家敢收,这样背主的奴才。”
如此一番雷霆手段下来,确实有部分人离开了,但更多留下的都是对沈家忠心之人,也再没人敢在背后胡乱非议,不论外头传成什么模样,沈家上下皆是规矩有序。
等到没人的时候,沈淑欣才眼睛发亮地抓着她的手,“二妹妹,你方才真厉害,那些人瞧你的眼神恭敬又惧怕,比我母亲当时管家还要有序。”
沈淑欣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她说起了季氏,瞬间一僵,这是她们姐妹间唯一的忌讳。
但没想到,沈菱歌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接下去说:“那是因为大姐姐往日脾气太好,把他们惯坏了,忠仆要善待,可这些恶奴你不教训,他们只会爬到你头上撒野。今日这招便是杀鸡儆猴,往后他们就该知道,谁是主谁是仆了。”
沈淑欣见她面色无恙,才松了口气,两人继续回屋。
外头的事,都交给了大伯父和大堂兄,她们除了要管理好家里,还要想想能帮到什么忙。
“大姐姐,我回京的时间短,还要劳烦姐姐件事。”
“你说。”
“把往日与我们家交好的人家一一写下来。”
她虽已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林家给舅父,但到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平日父亲与人为善,若是谁家有苦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如今沈家有难,只盼他们也能搭把手。
沈淑欣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让云姑研墨,摊开纸张落笔先写了个宋家。
沈宋两家本就是世交,外加又是将来的姻亲,想来肯定会帮忙的。
沈淑欣在写,沈菱歌立即招来曹管事,让他开始备礼,她只要想到父亲如今身在狱中,便片刻无法安坐,不管这法子能不能行,但只要有希望,便都得试一试才行。
很快名单便都写好了,沈淑欣怕她不明白,还很细心地在后面注明了两家的关系。
等写好后,两人便开始分头行动,沈淑欣去宋家,她则是按着顺序往另一家走。
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朝她泼了盆冷水。
门房瞧见来送礼的,都很客气的见了,等听说是沈家,把消息往里一送,都说不方便见客,把东西和人都好端端地送了出来。
沈菱歌从没如此狼狈卑微过,一下午几乎都在吃闭门羹。
等又从一户人家出来上了马车,云姑心疼地给她捶着肩膀,“姑娘,您一整日都没歇过来,要不算了吧?咱们先回去,没准大姑娘那边有好消息了呢。”
“不能什么事都想着靠大姐姐他们,这到底是父亲的事,还得靠我们自己才行,多一个人帮忙,父亲才能早些出狱。”
云姑只好不劝了,马车继续朝着巷子另一头驶去。
这一次倒是愿意开门见人了,但那人却不正经的很,打量沈菱歌的眼神尤为□□,若不是想着不能得罪人,这人的脑袋就该换地方了。
离座出来的时候,那人居然还让她考虑考虑,要是愿意进府伺候,便是天大的事他都能帮忙摆平。
沈菱歌气得甩袖而出,坐上马车时,仍旧有股火憋着发不出来。
“姑娘可不能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自己,咱们往后,再也不与他们家往来便是。”
“我不气,我只是懊恼,方才怎么不把手里的瓷碗盖在他的脑门上,好让他清醒清醒。不行,咱们再回去一趟。”
云姑当真了,张大嘴啊了一声,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袖:“姑娘,不可如此冲动啊。”
沈菱歌见她诧异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傻丫头,逗你的,下回,等下回咱们再去收拾那小人。”
她什么也干不了,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也算是换了个法子,把胸中的浊气给吐出来了。
云姑恍然大悟自己是被骗了,但知道她不是真要回去干架,也跟着松了口气,“姑娘,那咱们还去别处吗?”
“不了,先回去吧,算着时辰大伯父也该回来了,剩下的明日再吧。”
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停下,沈菱歌早已疲惫地靠着车壁睡着了,她从知道父亲出事之后,便片刻没歇过,云姑不忍心将她唤醒。
想让她趁机再多睡会,可她也就眯了半刻钟不到,又被噩梦惊醒了。
“到哪了?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喊醒我,大伯父回来了吗?”
云姑见她急匆匆地要跳下马车,赶紧扶着她。
沈菱歌刚站稳,正要赶着回府,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沈二姑娘。”
她愣了愣,回头便见赵琮站在不远处,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其实那名单上也有赵家,可沈菱歌下意识地把他放到了最后,一来是赵家的处境不比沈家好,与其给他们添麻烦,不如自己解决。
二来是赵家上门提亲,沈家却出了事,她当初相中赵琮,有欣赏他这个人,也有想要利用他逼退周誉。
如今沈家朝不保夕,她不愿意再利用赵琮了,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亲事没成,也不会连累到他。
但她没想到,赵琮还是知道了,且赶了过来。
这样也好,也该与他说说清楚。
沈菱歌让云姑等人留下,独自朝着赵琮走去,心中在想,一会该如何开口。
可她还没想好,赵琮就先开口了:“沈二姑娘,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过来,你定会觉得为难,但有些话我必须得说。”
“赵公子请说。”
“第一,婚事我赵家不会退,提亲之人既已进了沈家门,不管见没见到沈老爷,这桩亲事都不会改变。”
沈菱歌微微一怔,讷讷地抬头看向他,她以为他和今日所求之人一样,都是来不及与沈家撇清关系的,谁能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第二,我没什么本事,家中也没什么权势,但只要你有需要之处,便同我说,我定会想尽办法为你办到。”
“你叔叔和婶娘知道吗?”
“我来之前,已告知过他们,他们也很赞同我的做法,人活于世必先守信。沈家出了事,便是我赵家的事。”
沈菱歌憋了整整一日,在知道噩耗时没哭,在大哥哥只取两锭银子离开时没哭,在受尽白眼和折辱时也没哭,可这会眼眶却忍不住地湿了。
或许之前她想嫁给眼前这人,有算计的成分在,可现在全都没有了,她是真真正正的想嫁给他。
“多谢,多谢你赶来告诉我这些。”让她对这世间冷暖不至于绝望。
“沈二姑娘,我已经去过吴府,三郎答应我,定会让他父亲去关注此事,有御史台出面,定能还沈老爷一个清白。”
“你这呆子,怎么还喊我沈二姑娘,如此生分。”
“菱,菱娘。”赵琮红着脸,喊了一声,沈菱歌终于破涕为笑。
她笑起来极美,夕阳就在她的身后,橙光色的柔光洒在她的身上,赵琮不免看得呆了。
往后余生,他每每记起她时,都会记得这日的傍晚,她比霞光还要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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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也该休息了,您昨日才歇了两个时辰,今日又审了一整日的犯人,便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周誉喝了口茶,手上的笔却丝毫未停,“昨儿抓的那几个,可是招了?”
“招了,说是安王指使的。”肖伯言恭敬地呈上供词,却换来周誉的冷笑声。
“安王?我那皇兄若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让我那好侄儿,安坐这么久的皇位,嫁祸的手段太过低级了,继续审,不肯说实话,便将那些罚具再使一遍,总该招了。”
肖伯言恭敬地应了声,“爷,院里那小家伙不老实的很,总要往外跑,下人们抓了好几回,又不敢伤着它,您看怎么办。”
周誉轻笑了声,“抱进来吧。”
很快下人就抱了只藤球大小的小家伙进来了,小家伙被抱着也很不乖,不仅一直扭动,嘴里还不停在呜咽,总有股说不出的可怜劲儿。
走近了才看清,这是只棕色的小松狮犬,周誉伸手将它抱了过来,说来也是奇怪,小狗在别人怀里就一直不安地挣扎,可到了周誉手里却乖得很。
他的手掌轻轻地在小狗的脑袋上抚摸,小狗乖乖地呜咽了两声,可爱极了。
周誉的眼里也有了些许温情,他派人寻了许久,就是为了找到和梦中一样的小狗,也想要给沈菱歌一个惊喜。
他知道她不愿意,但他也有信心叫她改变主意。
但想起她那日的反常,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安,这些日子才会如此不眠不休,就为了能早些回京去。
周誉还在逗弄小狗,外头就响起了通报的声音:“启禀王爷,有大长公主的信函。”
周雁荣知道他的脾气,极少会在他办差的时候给他送信,除非是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他放下小狗,让人进来,打开信函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等到看完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肖伯言不清楚信里写了什么,但猜测肯定与那位有关。
之前他还觉得沈菱歌的出现,或许是件好事,能让王爷克服之前的病症,有所改变。可时间长了,他又觉得不妥,王爷确实在改变,但这改变却说不得是好还是不好。
王爷有些太在乎这个女子了,他以前可以说是毫无软肋,如今却有了,难道这便是求之不得吗?
此刻见周誉的脸色愈发凝重就觉不好,刚想问出了何事,就见周誉蓦地起身,“回京。”
肖伯言急忙跟上:“爷,这的事还没办完。”
“你留在这,我明日便赶回来。”
肖伯言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京都平阳相距千里,王爷竟不惜奔走千里,也只为了见她一面……
第40章 谁许你碰她的。
周雁荣从庄子上回来后, 就跟着皇帝小侄儿去避暑山庄避暑。
这避暑山庄虽然又大又精美,可她从小玩到大早就腻了,再加小侄儿每日都要被逼着读书, 也没空陪她玩。
没人陪她玩,她闲得脑袋都快长草了, 待了小半个月,园子里的鱼啊鸟啊,全都被她祸害得差不多了, 就带着侍卫丢下侄儿偷偷又溜回了京里。
回到大长公主府,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人玩, 可不凑巧的是几个皇兄皆不在家,问了一圈狐朋狗友, 也都有事要忙。
本想去找沈菱歌玩,又怕被她四哥知道, 她带着沈菱歌不正经, 最后实在是没人,只得跑去找吴娘子看府戏。
恰好还碰上了正要出门的吴绍秋, “吴三你去哪儿啊, 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带我一道去。”
上回两人玩了次飞花令,周雁荣看吴绍秋顺眼多了,想着出去玩, 总是比看府戏要强的。
没想到吴绍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下回再陪大长公主玩乐,今日有事,邵秋需得出去一趟。”
“什么事,我难道不能一块去吗?”
他越是不说, 周雁荣就越觉得好奇,非要缠着跟着去不可,吴绍秋本是想着这事终究对沈菱歌的名声不好,才瞒着不说。
但周雁荣不依不饶,他也没办法,只好说了。
“什么?你说菱歌的父亲被关入狱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不行,我也得去。”
“大长公主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让京兆尹放人。”
“京兆尹游大人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沈老爷真的犯了事,案子一判,便是大长公主亲临,也救不了人。”
周雁荣也是一时着急昏了头,吴绍秋一说她就反应过来了,她不过是个名头好听,却无任何实权的大长公主,众人让着她,那是忌惮皇帝和她四哥,可国法当前,没人会看她是谁。
“那我也得去。”
“大长公主,这会不是胡闹玩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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