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所见的周誉都是冷面黑脸,或是浑身煞气带着攻击性的他,可此刻的周誉却面带笑意,眼含柔情。
嘴里说着难哄,可那样子却欢喜的很,哪有半分觉得为难的样子,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同为男子,又怎么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不是真的冷情冷性,而是没遇上喜欢之人,等到遇上了,他也不再是手染鲜血的战神,不过是这世间凡夫俗子中的一个罢了。
真没想到,周家竟还能有这样的痴情种。
“是臣胡言乱语,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臣这便进宫,誓死也会守住陛下,绝不会让乱臣贼子如愿。”
说完又行了一大礼,才起身离开。
既然周誉绝不可能喜欢蔡梨了,那方才那番话就是对蔡梨最大的伤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绝不可能有喜欢之人。
而要让这件事过去,他就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周誉不屑要挟拿捏别人,更何况是情爱之事,即便蔡太傅不表态,他也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
闻言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不再看他,径直扬长而去。
他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办完了才能赶回去,他这会很想见她。
惠王的兵马来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城门之外。
他高坐马上,身后的兵马上旗帜飞扬,五万兵马悉数到齐,各个皆是精神抖擞,这哪儿是被请来主持大局的,分明是打着进京救驾的幌子来清君侧的。
也正因为他与余家勾结,有了所谓的传他进京的旨意,惠王才能带着兵马无人敢阻的出现在这。
“王爷,城门便在眼前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马上便要得偿所愿了。”
惠王比周誉要大五岁,可看上去却像是已过而立之年,在封地这些年,他为了操练兵马,隐忍不发,生生将自己熬得苍老了许多。
他与先皇分明都是嫡出,凭什么一个病秧子能皇帝,他却不能,他蛰伏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等的便是这一刻。
“还是要小心,周誉到现在都没半点消息,只怕他已有所察觉,本王这弟弟诡诈阴险,不得不防。”
“您有五万兵马,京中又有魏统领相互照应,齐王便是真的活着,那也无力回天。”
惠王即便嘴上说着要小心,其实心里也有些膨胀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就要在今日如愿,如何能不叫他高兴。
他挥了挥手,后面的将士立即上前,城门守卫终于也发现了可疑,轮值长官带着守卫上前迎来。
“来者何人?”
“惠王的大旗难道不认识?”
“卑职叩见惠王殿下。”
“既是知道是我们殿下,还不快快放行,大开城门,迎惠王殿下进城。”
“王爷自然是能进城,可卑职登未收到圣旨,这些将士们不可进城。”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僵住了,方才说话的那人脸色也黑了下来,“好大的胆子,我们王爷是奉诏入京,若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
“下官未曾收到圣旨,便不能放行。”
没想到那守卫也是个刚正的,说不放就不放,甚至城门口的那些守卫也都跟了过来,各个手握长矛,看着便是不准备善了了。
“魏长峰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他便是如此安排的?”
“王爷莫急,实在不行,硬闯便是,魏长峰的妻儿都在我们手中,他绝不可能背叛的。”
两边正在僵持着,突然城墙之上,出现了无数身穿五大营军服的士兵,有人快步跑来在守卫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几个拦着的守卫才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是卑职的失职,王爷请进。”
“是五大营的士兵,定是魏统领。”
惠王脸上凝重的神色这才散去,“还好他没坏事,进城吧。”
等到惠王与心腹的马儿刚入了城门,城墙上的那些士兵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原本五大营的军服也全都脱去,举起的大旗上写着火红的齐字。
“糟糕,不好!”
惠王意识到不对劲时,大门已经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勒马要回头却是来不及了。
他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哼笑着道:“真是许久不见了,二哥。”
第60章 迫不及待
惠王再回头时, 便见周誉正坐在通体乌黑烈驹之上,他一身黑袍戴盔,姿态轻松自然, 看着不像是两军阵前,倒像是院内闲庭漫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该是……”
“我不该什么?不该病榻垂死?”
周誉被刺伤自然少不了他的手笔,他得知柳明高死了,便让他的人偷偷救下了柳明高的心腹。
柳明高这人阴私阴狠, 且他还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将他们练成了杀人如麻的杀手, 伪装成各式各样的身份,以便为他处理不听话的人, 其中隐藏最深的便是苏柳。
苏柳等人是生是死与他无关,他只要知道周誉身负重伤, 那便够了。
当时他收到的消息, 明明是行刺成功,那周誉为何还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
“你倒是命大, 只是不知是否回回都能如此命大。”
惠王与这个弟弟关系不算好, 最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在周誉出生之前,父皇最宠爱的人明明是他。
亲自教骑射的人也是他,可周誉出生后, 父皇几乎就把他给忘了, 匆匆将他丢去军营历练,平日更是见得少,他的大哥又防他如防贼。
他不止一次的想,若是没有这个四弟, 他定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周誉今日所得到的所有名声,也该是他的。
“是吗?二哥倒是多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呢。”
惠王抬眼看他,想要从他口中听出他所谓的没变化,是指什么。
便见周誉扯了扯嘴角,讥笑出声:“一样的脑袋空空。”
“周誉你到底在狂些什么,你手下之人不过五千,你以为将我困在城内便有用了?我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惠王攥紧了缰绳,四下环顾,想要看看魏长峰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那心腹看着倒是冷静些,“王爷我们往后撤,绝不能被困在此处,只要撑到魏统领带人来,我们便能将他们拿下。”
他一面掩护着惠王后退,一面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焰火竹筒,朝着天际燃放,这是他们与魏长峰约定好的暗号,就是为了更好的传递消息。
火红的焰火在碧空中炸开,发出剧烈的响声。
而周誉却对此仿若未闻,勾着唇角冷声道:“拿下。”
跟着惠王一道被困在城中的,也就两小队的人,且不如周誉手中操练的将士来得勇武,不过片刻,惠王等人就狼狈非常地退到了城门边。
外头那些人马,见惠王被困正是焦急难耐,听到动静更是慌张地要往里撞。
一时之间喧嚣四起,嘶吼声响彻天际。
“魏长峰这狗贼,竟是说话不算数,此子阴险万分,本王若能出去,必屠之。”
惠王还在苦苦挣扎着拖延时间,可身上早已是遍体鳞伤,却怎么都看不见魏长峰的踪影。
这才想到之前有暗探来报,说魏长峰形迹可疑,需要小心提防,他确实有所顾虑,可最后还是信了他的鬼话,如今证实了他没安好心,自然怒火中烧。
他捂着伤口,怒目欲裂,手中的长刀上已满是鲜血。
正在僵持之间,周誉一夹马腹,从人群中飞奔而入,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乌金宽刀已经抵在了惠王的脖颈间。
“二哥是在等人吗?”
“住口,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叫你安枕,本王麾下不过先行五万,若本王不能全身而退,后续还有十五万大军会血洗京都。”
“哦,是吗?那二哥得先想想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可否有看见那一日的机会。”
惠王深知自己被骗,啐了一口血水要往他身上吐,但被周誉灵活地给躲开了。
他冷笑着看惠王的眼神,就像是看只丧家之犬般的讥讽。
“我给二哥准备了份厚礼,来啊。”
肖伯言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子,从身后驾马而出,闻言掀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丢到了惠王的身上。
等惠王看清那是何物,顿时脸色突变,止不住地想要犯呕,疯狂地将手上的东西丢出去。
那所谓的礼物,赫然是个人头,而这脑袋不是别人的,正是惠王方才谩骂的魏长峰。
“你,你怎么敢!你到底是何时发现的。”
“从我动身返京开始,便早有所察,二哥该不会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吧。”
话音落下,城门之外响起了震天的嘶吼声,是身穿齐字军服的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倾涌而出,与惠王所带的士兵相对而立,并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城墙之上站着个清瘦的书生,风吹拂着他的衣摆,让他看着好似随时会驾风而去。离得远了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听见他朝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厉声道:“惠王密谋造反,如今尔等皆是从犯,但陛下仁德宽厚,念尔等皆是被逆贼所蒙骗,若愿放下武器归降,便可免去罪罚。”
“其内皆是我大周子民,刀剑应当对向敌寇,而非同族相残,造反乃是重罪,或将株连九族,尔等皆有家人,需得思量行事!”
士兵们跟随惠王进京,有些知道所为何事,有些是真的被蒙在鼓里,闻言皆是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先丢下了手中的兵刃,接着是越来越多人丢下了兵刃,铁器碰撞着发出震天的声响。
至此,不用周誉说,惠王也知道一切都完了,即便他不认命,也已是无力回天了。
“好你个周誉,今日是我输了,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但你以为你为那狗皇帝卖命,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迟早会成年会亲政,早晚有一日,你也会落得我今日这个下场。”
惠王已经有些入魇了,多余的话周誉也懒得与他多说,挥了挥手自然有人上前将他给押下去。
只是他半癫半狂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着,久久难消。
“王爷,城外的兵马数不足一万,惠王恐怕还留着后手。”
想来也是,他若真的带着五万兵马进京都,怕是还未进皇宫,就要被五城兵马司给拦下,他此番也是在试探魏长峰。
不过他也没想到,刚进城就会被周誉给直接拿下,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惠王被擒,他的党羽定不会善罢甘休,王爷,咱们得早做打算。”
“请赵先生来。”
赵琮被人从城墙上请下来时,手脚还有些发冰,他当初投靠周誉是不得已的无奈之措。
虽然早知道周誉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但越是枭雄就越是疑心病重,他以为周誉会不信任他,即便收下他,也只会给些跑腿的活打发他,他已经做好了长久熬下去的准备。
却没想到,那日周誉召他入府,直接问的就是可否有把握劝服上万敌军归降。
他的志向远不在此,他的身体里流着先祖的血,赵家儿郎从不胆怯,但他也实话实话,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没有把握可否做到。
更叫他没想到的是,周誉满不在乎地道:“我既用了你,便是相信你的能力,只管去做便是,万事都有我兜着。”
不得不说,周誉是个完美的主上,他不仅处事果决才能出众,还有种天生的统治力,让人忍不住地向他折服。
方才站在城墙之上,对着底下乌压压数以万计的士兵,让原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他,也生出了一种挥斥方遒的豪迈之感。
此刻见了周誉,依旧心潮翻涌。
“先生辛苦,方才若无您这一番话,要让他们自愿放下兵刃,恐怕还要费些功夫,本王果真没看错人。”
“琮幸不辱命。”
“眼下京城之围已解,可惠王手下仍有好几万的士兵,只怕还有后手,需将后患铲除。”
“王爷不必担忧,擒贼先擒王,只要惠王被擒,其他人不过是一盘散沙,不必风吹都会飘散东西,您若不放心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
赵琮一针见血,以他的意思便是乘胜追击,将漏网之鱼悉数劝服归降,才可无后顾之忧。
周誉与他意见一致,若说有不同的,便是对惠王的处置上。
他有了谋逆的心思与动作,到底是在行动之前被擒获,按律当诛。可父皇教养他时,说得最多的便是兄弟和睦。
他在战场杀再多的人,见过再多的血流,也从不会眨眼,唯独血脉至亲下不了手。
“本王只管抓人,会审之事皆交予大理寺,至于其他逆党就按先生的意思,悉数捉拿一个不留。”
这场还未开始便被平定的谋逆,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月。
在十月的秋风中,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惠王在狱中日日狂笑不止,不论谁来都不认得,大夫诊断是得了癫狂之症。谋逆乃是大罪,他被夺去封号削为平民,押往皇陵了却残生。
周允乐的病好了,也重回了朝堂,此番之后,朝堂上的局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受此事牵累的朝臣不在少数,尤其是余胡两家,一个抄家入狱,一个辞官归家,就连贵太妃的母家郑家也受到波及,消停了不少。
蔡太傅等保皇派的大臣得以重用,周允乐也正在慢慢学着如何做个皇帝。
周誉回京已是一个月后,他去营中交代好后续事宜,来不及休息只换了身常服,便直奔皇宫。
他离开时交代过沈菱歌,哪儿都别去,就在宫内乖乖等他,许久不见,也不知她有没有想他。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多次提笔想要给她写信,最后又放下了,寥寥几笔根本无法写出他内心的相思,还不如当面与她说。
进宫之前,他在马上已经想好了要与她说什么,可没想到等着他的是空荡荡的大殿。
偏殿内干净整洁,看着许久没人居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股淡淡的桂花香,原是窗牖外有棵盛开的金桂,桌案上还摆着本书,应是看得人忘了收起,走近一看才知是本经书。
在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伏身恭敬地行礼:“叩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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