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跟我来!”翠玉将手往身上的围裙使劲儿蹭了蹭去拉尤玉玑的手,拉着她往里去。
短短的一条狭窄通道后,后面是个地方不大的厨房。
翠玉踢了踢背对着她们蹲在灶台旁的林莹莹:“起来,起来,看谁来了!”
林莹莹揉着被踢的屁股茫然转身,看见尤玉玑时,立刻笑起来,甜甜地唤一声姐姐。
见到林莹莹,尤玉玑既惊讶,又不惊讶。
她弯腰,用帕子蹭了蹭林莹莹脸上沾的一点尘土,笑着柔声道:“瞧瞧这小脸蛋脏的。”
翠玉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姐姐,你看见莹莹怎么不惊讶呢?我还以为你要吓得大叫见了鬼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情夸张地说:“我都准备好了张开双臂抱住姐姐安抚你没有鬼了!”
尤玉玑被翠玉这话逗笑了,无奈地摇头:“我觉得你若卖包子不能发家致富,不若去说书,兴许更能赚。”
翠玉眼珠子转了转,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尤玉玑的玩笑话。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拉着尤玉玑的袖子问:“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莹莹还活着的?我太好奇了,还犯愁怎么跟你解释呢!”
“从你把放在我这里的家当全要回去的时候。”
“那么早?”翠玉惊讶极了。
林莹莹弯着眼睛说:“这段时间让姐姐担心了。不是有意瞒着姐姐,只是那个时候想着……”
林莹莹抿了唇。
尤玉玑笑笑,也不追问,温柔地说:“人好好的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个给你。本来是要销的,不过我一直留着。也不知道你日后还能不能用得上,先还给你。”
尤玉玑从袖中取出林莹莹的身契,递给了她。
林莹莹望着这张薄薄的纸,一时心中恍然。就是这一张薄薄的纸,给她定了身份,让这世间很多事情于她而言都成了奢望。
“咱们去外面说话。这里又小又有油烟。”翠玉道。
外面只摆了两张小小的方木桌,来买包子的人大多拿着包子就走,很少有人会坐下来吃。是以,这两张桌子还是第一次用。
翠玉亲自从屉笼里一样口味的包子里挑了一个,满满当当地摆在桌上。然后又从后厨拿了一壶她自己喝的酒过来。
包子就酒,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搭配。
可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偶尔喝一口不算味美的廉价酒,却很欢喜。
翠玉十分自豪:“姐姐,这包子好吃吧?我手艺不错吧?”
林莹莹不乐意了,撒着娇地甜甜开口:“姐姐她抢功劳,分明里外分工,大部分包子都是我包的我蒸的!”
“包子皮是我弄的好不好啦?”翠玉笑着反驳。
“那也是七三开嘛。”林莹莹笑着咬一口包子,汤汁溅出来一滴落在她的脸上。
翠玉哈哈大笑。
尤玉玑微笑着,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
林莹莹冲翠玉扮鬼脸:“还是姐姐对我好,就你老笑话我!”
翠玉大大咧咧:“就笑话你,反正都笑话你十几年了哈哈哈……”
三个人谈笑了一会儿,忽听得那边一阵喧闹。
“什么事情?”尤玉玑侧首吩咐卓文去打听。
卓文并没有行动,笑着答话:“今日放榜,状元郎骑马游街呢!这些人都去看热闹了。”
尤玉玑点点头。
路过的几个行人停下来买包子,翠玉赶忙去招待。这几个行人要的包子外面没有了,翠玉赶忙去里面拿。
几个行人议论起来金科状元郎。
“没想到今年的状元郎会是安卿侯。难得啊,那么金贵的出身还能冷下心性读书。啧,京中这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一副纨绔的模样。这位安卿侯倒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
另一个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意外的,老安卿侯没了那么多年,安卿侯府在京中的日子可不好过,没少在宗族里受白眼。”
“现在小侯爷得了陛下钦点,往日门可罗雀的江家,恐怕要一日之间热闹起来喽。”
“还是小侯爷有出息,自己挣出来的脸面。”
翠玉从里面出来,将这几个客人要的包子递上去。几个人一边议论着金科状元郎,一边走远了。
“莹莹?”尤玉玑望向林莹莹。
“啊?”林莹莹回过神来,“姐姐刚刚说什么?”
她尴尬地笑笑,解释:“刚刚走神了,没听清……”
“我说你杯中的酒洒出来了。”尤玉玑温柔道。
“哦哦!”林莹莹赶忙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擦桌子上的酒渍。
尤玉玑多看了尤玉玑一眼,又移开了视线,望向刚走远的那几个人。
不多时,状元郎游街的车队经过前街。
翠玉选的包子铺地点地势高一些,她们不需要往前去凑热闹,也能遥遥看见远处经过的状元郎。
江云澈金花乌纱,一身红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气派非凡。看热闹的人群前呼后拥,热闹喧嚣。
林莹莹笑笑,收回目光。
真好,他如愿了。
·
尤玉玑回晋南王府之前,去了好几家商铺买东西。回到王府时,已经天色暗下来。
她刚进了屋,耳畔响起司阙唤的一声“姐姐”。
“怎么不掌灯呢?”尤玉玑笑笑,提着买回来的箱笼朝小间去。这里面的东西是给司阙准备的,暂时还不能给他。
“姐姐不在,掌了灯也没有光。”
尤玉玑一怔,继而弯唇,任由司阙从她身后抱住她。
司阙顺着尤玉玑的手臂,摸到她提着的箱子:“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不过后日再给你。”
你的,及冠之礼。
第142章
陈安之所在的军队驻扎在廖城郊外。最近因为前线连连打了败仗,军中的气氛不大好。
陈安之刚洗完一大桶木碗,甩着手的水渍回来,就跟着铁柱几个人一起进了城,给军中买了吃的用的。
今日是民间的集市,即使是远离繁华京都的小地方,在集市这样的日子里也分外热闹。
几个人买了东西正要回去,陈安之左右寻不见铁柱,好一顿张望,才瞧见铁柱的身影。他赶忙追过去,道:“要回去了,这是还买什么?”
陈安之看着面前的小摊,这是一个卖着女子小玩意儿的摊位,摆着些粗制滥造的头绳、珠花之类。
铁柱给自己媳妇挑了一个贝壳做的手串,不忘跟摊主讲价。
“已经很便宜了,要不这位也给自家娘子买一个?要是买俩,倒是能省一个铜板。”摊主笑呵呵地说。
铁柱立刻说:“你也买一个嘛!”
陈安之皱眉摇头,显然是看不上这样劣质的玩意儿。
铁柱为了能省半个铜板,急忙说:“这叫心意你懂不懂?咱们来了廖城买些廖城特有的小玩意儿带回去,无关价钱,心意最重要!”
“对对对!”摊主跟着附和。
陈安之听着铁柱的话,犹豫了一下,从那一堆贝壳手串中挑了一条紫色的。他仍旧皱着眉,不太满意地打量着贝壳上粗糙的染色。
陈安之倒是不会真的和铁柱一人付一半,直接将两条手串的钱付了。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又选了一条白色的。
两条手串放在一起,仔细放在衣襟里收着。
铁柱笑着打趣:“世子爷那么一堆小妾,就给两个带礼物回去?”
陈安之认真摇头,道:“不,一妻一妾,其他的都不要了。”
陈安之摸了摸放在衣襟里的两条手串,不知道她们两个会不会喜欢?到底,他还是嫌弃这两个铜板一条的手串太廉价。
不多时,几个人提着刚买的东西回去,就得知他们又要后退。帐篷里的人都在议论着,原来前方又打了败仗。
陈安之暗想敌国这支蛮力军着实可怕,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就了个个以一敌十的本事。
陈安之继续往里走,才发现尤嘉木也在这里。他大大咧咧地翘腿坐在凳子上,许多小兵围着他询问敌国这支蛮力军的情况。
陈安之不由多看了尤嘉木一眼,出来一共没几个月,他这个小舅子又窜高了半头,往这群人中间一站,完全不像个十二岁的孩童。
陈安之听了听,尤嘉木和周围几个人正在商议着悄悄往前面去,打探一下这支蛮力军的情况。
“姐夫,你去吗?”尤嘉木笑着望过来。
陈安之愣了一下,反问:“我可以去吗?”
“当然啊。”尤嘉木又喊了一声姐夫,“姐夫想和我一起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安之自来了军中,一头栽进火头军,不是买菜就是做饭洗碗,虽然他不曾习武,可也真的想闯出点名堂来。听得尤嘉木如此说,立刻使劲点头说好。
他在心里想着还是嘉木这个孩子惦记着他这个姐夫。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尤嘉木带着七八个人离开了军营,悄声穿过万河谷,爬上陡峭的山岭,抄小道往前面去。
尤嘉木走在最前面,他挑的几个兵伸手都不凡。陈安之完全跟不上,不仅体力不行,手上的伤让他爬山变得更加艰难。他不仅气喘吁吁,还脸色发白。
“二公子,安世子似乎跟不上了。”
这已经是尤嘉木身后的士兵第三次提醒了,前两次都被尤嘉木打哈哈敷衍过去了。他能不知道陈安之跟不上吗?要是陈安之能跟上,尤嘉木也不会带他来。
尤嘉木无奈转身,不耐烦的表情在转身之后变成笑脸。他立在山石上含笑望着陈安之弯着腰赶上来。他亲切地喊一声“姐夫”,再用万分关切的口气说:“姐夫要不在这里歇一歇吧?我们往前面去,姐夫也好在这里给咱们放风。”
尤嘉木的目光扫过陈安之的发冠和扶发冠的手。
就算来了军中,陈安之的发冠也是上好的玉石。做饭洗菜也不耽搁他忙完之后在拇指上套上价值不菲的翡翠扳指。
“也、也好……”陈安之实在是走不到了,直接坐了下来。他是一步也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尤嘉木笑笑,带着其他几个人继续往前走。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山头。
他对这一片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知道不远处的山头上有好几个悍匪寨子。元逸哥哥前几日还在犯愁如何招安。
就陈安之这个打扮,土匪见了他可不得眼红?
遇匪最好,若遇不到,他也不觉得陈安之能找到回去的路。回去的时候,尤嘉木可没打算原路返回。他狡猾地勾起嘴角,笑了。
陈安之坐在山石上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然后开始了漫长地等待。他从天际发白等到日头高照。正午的日头烤得他两眼昏花。他摸着咕咕叫着的肚子,却发现干粮在另外一个士兵手里。唯一半囊水也早已被他喝光。
直到看见日头开始偏西,陈安之开始慌了起来,担心尤嘉木是不是出了事情。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群山叠叠,像只饕鬄巨兽将他吞入口中,他更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凄寒的风狠狠打在他身上。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他凭着记忆往回走,可怎么也找不到路。来时迷迷糊糊只记得全力追上尤嘉木,哪里还有心力记路?
陈安之摸摸怀里的两条手串给自己壮壮胆,心想还有两个女人等着他回去,他一定得平安回去!
陈安之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始终在山里打转,听见一行人的脚步声时,他还以为是尤嘉木找回来,脸上刚露出笑容,就看见从葳蕤丛林里钻出来的人是一群土匪。
陈安之这才想起来隐约听旁人说过这片山上有很多作恶多端的土匪,打家劫舍杀人掠货无恶不作。他脸色发白,颤颤向后退去,一不小心被一块山石绊倒,引得这群土匪哈哈大笑。
“都来看看这有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是个兵,还是个富家子。啧啧,瞧那玉冠许是能卖大钱!”
一个人从这群土匪后面挤过来。
“望江?”陈安之看清这个人的脸时,不由呆住。
望江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陈安之。
·
四月二十四这一日,尤玉玑起了个大早。
她坐起身,连衣襟也没有拢,抬手挂起一侧床幔,让透过窗纸的阳光照进来。然后她才转身,一边拢了衣襟,一边去推睡在床里侧的司阙。
“醒一醒。”
司阙长长的眼睫略颤了一下,明显醒了,可是他没有睁开眼,也不想搭理尤玉玑。
尤玉玑俯身凑过去,用手轻捏司阙的耳朵尖略往上提一提,她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软声:“昨天不是答应姐姐今日陪姐姐早起的呢?”
温柔香软的气息拂来,将司阙心里的那点不高兴轻易吹散。
可他还是不想搭理尤玉玑,凉着口气:“又我没大,日日自称姐姐你臊不臊?”
紧接着,他听见尤玉玑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
尤玉玑软软摇一摇他,软声换了称呼:“哥哥该起来啦。”
司阙觉得身上有地方酥了,又有地方支棱了。
他抬起一只眼的眼皮,瞥向笑靥娇艳的一张脸。他的视线顺着尤玉玑的眉眼慢慢向下移去,顺着她颀长皙白的玉颈,经过她的锁骨,再缓缓落下去,她的衣襟随意拢着,雪峦只半遮。
司阙两只眼睛都睁了开,视线寻了合适的地方放。
可是下一刻,尤玉玑发现了他的目光,重新整理了衣襟,就连他喜欢蹭啃的锁骨都被她藏到了衣襟里。
司阙顿时又有些不高兴。
——姐姐最近不让他碰了。
尤玉玑已经起身下床,背对着司阙一边拢着散乱的云鬓,一边柔声道:“只准你再躺半刻钟必须要起了。”
说着,她已经往外面去,招呼枕絮和抱荷伺候她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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