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已然用出,那两根手指飞速夹向了弩箭,浑然不在意它带毒的箭锋是否会伤到自己。
而比他更快的,是一只女子的手掌。
如此柔软、如此雪白,每一寸肌肤都似白玉一般莹润有光,仿佛精致易碎的白瓷,却轻而易举的握住了那淬毒的弩箭。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是那车夫!”
花满楼的父亲,绝不会将一只弩箭藏在给爱子的惊喜中,除非这只盒子被人掉了包,或者根本就没有这只盒子的存在。
“多谢庄姜姑娘。”
花满楼拱手道了谢,随即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而陆小凤已经掀开软帘,将外头的车夫一把带了进来,仔细摸过了他全身,找到了一管奇特的迷烟。
车夫毫无所觉,被搜身之后甚至一脸茫然,奇怪的道:“公子,你们怎么了?”
“他身上,似乎有魍魉之匣的妖气。”
十九轻轻的道:“公子,他应是同你一样,被魍魉之匣的妖气所伤,所以陷入了混乱状态,我猜应该不是有意伤你。”
那迷烟,才是盒子里的东西,是花如令准备迷晕花满楼二人,计划为其消除心结所用,却不成想有人令车夫换了弩箭。
他不知道,铁鞋,真的回来了。
第51章 落樱吹雪(八)
“公子,小人真的不知道这盒子里的迷烟,为何换成了弩箭,小人冤枉啊!”
车夫叫苦不迭,被陆小凤按在车厢之中不能动弹,眼泪落了一地,叫道:“小人已在花家做了十五年的车夫,一家老小都是花家仆役,怎么敢去加害七公子?”
这一番诉苦实在是真情流露,就是陆小凤也寻不出半分毛病,可那淬毒的弩箭又该如何解释,莫非真是凭空而来的么?
随行的美人伸了只细白指尖,轻轻点一点他手背,潋滟的眸光一转,道:“陆公子,魍魉之匣乃是妖灵,凡人若是受了蛊惑,大抵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的。”
说罢,她白玉似的手掌之中,泛起了一小片淡粉的云雾,渗入了车夫的身躯。
车夫一无所觉,他惨白着脸色,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盒中弩箭险些误伤了主家的公子,让他又是愧疚又是担忧。
陆小凤仍是眉头紧锁,见魍魉之匣的妖气已被十九驱散,这才松开了压制对方的手,由着花满楼扶起车夫,温声安抚。
他才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此时却并不惊吓失色,仍是君子端方之态,温柔的道:“不必太过自责,弩箭已被接下,并未伤着旁人,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车夫惊魂未定的擦了把脸,连连的道谢,叹道:“多谢公子体谅,方才可真是吓死小人了,若是公子真个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小人就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花满楼轻叹一声,将一方锦帕送予车夫擦去冷汗,温声道:“不必多礼,可否告知在下,那木盒到底是谁交给你的?”
一提木盒,车夫脸都绿了,连忙辩解道:“公子,木盒真是老爷吩咐给您的!”
他急得口干舌燥,最后一咬牙,还是说出了实情,道:“您的心结,已经持续了十几年,如今也是老爷的一个心结,他正想趁此次大寿,为您解开这个心结。”
花满楼动作顿了一下:“父亲他……?”
车夫老老实实的道:“老爷本想迷晕了您和陆公子,假传铁鞋再次归来,引您赶回桃花堡,届时陆公子穿上金丝软甲,扮做死而复生的‘铁鞋大盗’,被您杀死……”
他一脸后怕,奇怪道:“可木盒之中的迷烟,不知何时竟被人换成了弩箭。”
花满楼心下一沉,道:“原来如此。”
可惜父亲不知,铁鞋真的回来了,而这弩箭,就是他送给花如令的一份大礼。
而让花满楼更担忧的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车夫,将木盒之中的迷烟换成弩箭,看来铁鞋已经成功混入了桃花堡。
陆小凤思忖一番,问道:“可还记得这木盒交到你手里之后,碰过什么人?”
车夫被问的一愣,苦着脸道:“那可就多了,家主六十大寿,桃花堡中有不少江湖人士、富商豪强出入,更何况小人还是个车夫,和门房一样见的人海了去。”
他回忆了一下,道:“只昨个儿一天里,就遇上了江湖五大掌门人之一的乌大侠,还有神医宋问草、关泰大侠,还有两位不知名的神僧,一位瀚海国的斥候。”
不得不说,范围确实有一点广。
陆小凤勾住好友肩膀,道:“花兄不必担忧,至少伯父目前没事,我们现在赶去桃花堡,总能找出铁鞋、令其伏法。”
花满楼心事重重的点了下头。
这一番波折之后,陆小凤对铁鞋大盗的狠毒又多了一层认识,同时,也对那神秘莫测、操控人心的魍魉之匣心生警惕。
二人立刻调转了马头,赶往江南。
·
此时的桃花堡,也并不十分安宁。
在半个时辰之前,花如令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六扇门名捕,金九龄。
他是天下第一名捕,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还是一个很英俊、对女人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可他到底是个捕快。
一个经常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捕快。
“金公子,莫非也是为寿宴而来么?”
花如令心中疑惑,将金九龄迎入了待客前厅,又有几个清秀的少女上来,穿着一水的水碧色衫子,奉上一杯上好的茶。
金九龄品了茶,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六扇门的捕快,却像是一个打马赏花的英俊公子,自然也喝的出这一流的好茶。
用过茶之后,金九龄微微一笑,对花如令略一拱手,道:“花家主,金九龄奉命前来,想请您给个准话,近几日来,家主和几位公子可接触过瀚海国的皇室?”
一听奉命前来四字,花如令的神色郑重起来,道:“家中车夫确实发现过瀚海国斥候的踪迹,门房处也收了贺贴,不过老朽身为皇商,自有分寸,不曾接触。”
花家、姬家,乃是最大的皇商,称之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听闻如今瀚海国内动荡,皇位岌岌可危,几位皇子正寻富商援手,想来当今圣上是不想花家插手此事。
果然,金九龄道:“在下同陆小凤平辈论交,斗胆称您一句伯父,商人最忌插手朝中之事,家主行事务必注意分寸。”
他向半空一礼,又道:“圣上信任花家,因而来的才是我金九龄,若非如此,下一次来的,就是大内高手魏子云了。”
花如令叹道:“臣,谢圣上隆恩。”
金九龄微微一笑,道:“花家主也不必太过提心吊胆,在下此次前来,除了在瀚海国一事提点一二,也是为圣上带来贺寿之意,花家的贡献陛下都看在眼里。”
花如令捋了下胡子,苦笑道:“想必兰州的姬府,也有六扇门的人去过了。”
金九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只是那位姬老爷行踪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听闻已出海多年,携同两位爱妾去了东瀛,家中生意早已交给管家,姬府亦闭门谢客数年,故而圣上才无甚担忧。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一个青色衣裳的管家进来,附在花如令耳边说了几句话。
花如令神色一变,奇怪的道:“你说什么,楼儿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那车夫竟没把他和陆小凤送到山庄之中吗?”
管家亦是神色不解,道:“老奴也不知道,按理来说,公子此刻应该身在山庄才对,不知为何,那车夫竟将他们送了回来,老奴看他神色不对,故特来禀报。”
一旁的金九龄道:“是陆小凤到了?”
花如令点了下头,道:“正是犬子花满楼,和他的好友陆小凤,老朽要去迎上一迎,金公子是先行去休息,还是……?”
金九龄勾了下唇,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他的眼睛并不特别大,也并不特别亮,可就是能吸引到女人的目光。
他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悠然的摇了一摇,道:“我么,自然是去见陆小凤。”
不多时,花如令与金九龄同行来到府前,见到神色温柔的花满楼,他的眼上遮了一方锦帕,正温声叮嘱什么,而陆小凤一边答,一边从马车上扶下了一个女人。
她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才能让风流的浪子陆小凤,变成一只开屏的小公鸡。
这时,那女子抬起了头,如玉的面庞上,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波光潋滟,一举一动皆是婉转温柔,令人忍不住心上一软。
金九龄一动不动,呼吸急促起来了。
而花如令眼中,全是花满楼蒙在眼上的锦帕,生怕他的眼睛又出什么问题,已几步冲了过去,险些就要当场老泪纵横。
“楼儿,你的眼睛……又出了什么事?”
他心中苦涩,几次想揭开锦帕看一看伤势,又叹息着收回了手,苦涩道:“没事,没事,宋神医就在府上,为父带你去看一看,兴许……总之,楼儿没事就好。”
人多口杂,铁鞋又不知身在何处,花满楼不好直说自己已然痊愈,只安抚了父亲几句,道:“父亲不必担忧,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碍事,明天就能取下锦帕。”
花如令一听,更是唉声叹气:“也不知你母亲要如何担忧,要为父说,你还是搬回桃花堡,否则不止你母亲,你几个哥哥也常担忧你的情况,这次又受了伤……”
花满楼:“…………爹,我真的没事。”
眼下小厮、侍女不知凡几,他实在不好直说十九的身份,也无法将方才的惊险一幕告知花如令,只能道:“陆小凤第一次来桃花堡,我想带他四处看看,等下再同父亲商议寿宴之事,还请父亲稍候。”
花如令一听,顿时心领神会,抹了抹眼泪,道:“去罢,你几个哥哥也差不多该到了,等下让他们和你母亲一起见一见你这位朋友,还有……爹未来的儿媳妇。”
花满楼:“…………”
知我爹者,陆小凤是也。
陆小凤此刻,正和金九龄客气交谈。
金九龄这个人,最好享受,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进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车他绝不去坐。
在这花中仙子一般的美人映入眼帘之后,天下所有的女子他都再也看不上眼。
于是,金九龄走上前去,对陆小凤微微一笑,道:“陆小凤,你好大的艳福。”
陆小凤客气道:“金兄过奖,过奖。”
金九龄的目光,此刻已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身旁的美人,道:“这位姑娘是……?”
他的目光,陆小凤再熟悉不过,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不、在看猎物的眼神。
第52章 落樱吹雪(九)
金九龄的眼神炙热的惊人,那双狭长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心驰神荡的惊艳。
他实在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面如冠玉、俊秀风流,看起来不像个吃官粮的捕快,反而与京中的清贵公子一般无二。
可惜,十九着实不大想理会他。
对于金九龄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只是他享乐的一种方式,和他身上华美的衣袍、风雅的折扇,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毕竟不是绣花大盗的篇章,拿不到金九龄作恶的证据,也不能撕破脸。
十九秋水似的眸子望过去,温柔多情的眸光却不见了,轻轻道:“妾身庄姜。”
金九龄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竟感觉有些口渴,道:“在下金九龄,乃是六扇门的名捕,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他有过很多情人,其中语声曼妙者无数,却从未听过如此温柔的话语,仿佛踏在云端,一颗心满是说不出的柔情缱绻。
可这满腔柔情,十九却只觉得厌烦。
同样是“见色起意”,陆小凤却要坦荡的多,看来“风流”和“好色”之间,确实有一条分界线,能令人感受得到有所不同。
她垂下了眼睫,暗中给金九龄记下一笔,为难的咬了咬唇,唤道:“陆公子。”
工具人陆小凤终于上线了,他那两条眉毛生动的一扬,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金九龄的肩头,示意的道:“金兄,回神?”
金九龄如梦初醒,轻咳了一声,唇上亦带了些关切的笑意,温声道:“…庄姜,好名字,可是诗经中赞颂的齐女庄姜?”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些许,下颌却蓄了微须,相较于肆意风流的陆小凤,更加沉稳、也更加温和,谈话间令人如沐春风。
可十九对比展昭,一想到金九龄明面上是六扇门名捕,暗地里却是专绣瞎子、截镖的“绣花大盗”,就觉得他腥臭难闻。
她的语声轻柔,道:“是又如何。”
金九龄折扇一开,目光已越过了陆小凤,落在她雪白的手掌上,道:“果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当着陆小凤的面,撩着陆小凤的妹。
4870都快看不下去了,陆小凤却半点都不心急,眸子里亦带上了微妙的笑意。
只因他早已注意到,美人那双温柔的眸子,此刻已冷了下来,好似早春枝头上那一点晶莹剔透的积雪,清冷而又纯然。
他扬了扬眉,对金九龄道:“金兄果真文采斐然,怪不得别人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金兄却往往可以不费分文。”
金九龄神色自若,从容道:“那也比不得浪子陆小凤,红颜知己遍天下,直追当年的盗帅楚留香,可谓是羡煞旁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此时,他们的注意已不在美人,而是朋友之间的斗嘴了。
待金九龄离去,十九心上芒刺在背之感也有所消退,她潋滟的眸光一转,语声轻柔的道:“陆公子,他真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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