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镜选择在此时将这件事说出来,就是要断了和晋家的关系。
永昌伯夫妻慌忙拦阻,还想辩解,苏杳镜却不卑不亢,一条条阐明:晋珐本性如此,以前是女儿顾忌着两家的颜面,以及青梅竹马的情谊,才选择隐瞒在自个儿肚子里,现在事态如此严重,已不是女儿独自能承担,若是为了遮掩一时,强行嫁了过去,也定然只会落得一个宠妾灭妻的结局,倒不如现在就斩断了姻缘。
楼家父母听后,许久未曾言语。苏杳镜已将话放得如此重,几番点到“两家颜面”、“本性如此”,永昌伯夫妻也一时无话可说。
晋府的人离开后,楼家父母握着女儿的手抹泪道:“既如此,我们就不嫁!在家待着,爹娘照顾你。可是今日拒了婚,屏儿日后的前程可怎么办才好。”
苏杳镜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仅不能在家待着,还得按时嫁出门。
否则的话,过得几日,晋珐得了消息回来,她今日的退婚就全都会被当了气话。
永昌伯府门第本就比他们楼家要高,今日永昌伯言辞之间也就透露着借由圣上旨意压他们的意思。到时若是皇帝真的一道旨意下来,咬死了晋珐是为水患而耽误大礼,这门婚事,楼家便是再也不能退了。
苏杳镜跪在楼母面前,一字一句道:“母亲,少年相识的樊家二郎,和晋珐生辰一模一样,若是求他帮忙,顶了这场婚事,女儿嫁后立刻随樊二郎走得远远的,京城哪怕是有流言蜚语,自然也慢慢就熄了。”
第4章 我直接
楼母大吃一惊,连忙想将女儿扶起来,惊诧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嫁人的事,怎能如此随意。
楼父却是沉思。
楼家虽然祖上也出过名门学士,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现在不过是有一个毫无用处的虚名而已。到他们这一辈,楼家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经商大族,钱是不愁,但地位终究上不去。
因此楼家一直行事低调,哪怕是跟永昌伯定下了从小的姻亲,也从未宣扬过。永昌伯府要娶低门商户女子,更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
楼家嫁女,其余仪式都未铺张,唯独生辰八字专门托人请到国师面前算过,都说是极好的姻缘,天作之合。中间人许是为了炫耀,才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因此众人只知楼家找的女婿是命格极为相宜的二郎,并不知其它,楼云屏所说的换新郎之举,或许也行得通。
只是向那些已经发帖宴请的宾客要好好解释一番,并收回请帖。
不过正如屏儿所说的,如此大胆换新郎,定然会有流言传出,但只要屏儿嫁了人,他们楼家要粉饰太平的能力还是有的。时日久了,以后谁也不会提起真相,哪怕就是提起,也无凭无据,只会被人当做胡话。
再说,那樊二郎……
顶替婚事这事儿,既于自己的婚姻有碍,又明摆着是跟永昌伯府作对,一般人还真不会愿意做这等事。
但樊二郎不同,他与永昌伯府,算是有旧仇。
晋珐并不是在永昌伯府出生长大的。
当年永昌伯府夫人在赶山路时遇险早产,不得已借住了一农户家,巧的是那户的农妇也同一天生产。
最后永昌伯府夫人诞下麟儿,那农妇则生下双生子,一间小农屋里突然多了三个小婴孩,哪怕永昌伯府早早预备,带去了随行的奶娘婆子,也是手忙脚乱。
匆促间,便抱错了一对孩子,便是晋珐和樊肆。
小时候,跟楼云屏青梅竹马的,其实是农户一家,他们住在乡野之间,没那么多顾忌,一帮孩童打闹玩耍,自然相熟。
后来晋珐被找回,楼家的家业也越做越大,在京城站稳脚跟,永昌伯为了补偿晋珐,便选择了承认晋珐跟当时他心心念念的“屏儿妹妹”之间的娃娃亲,也正是因为这段抱错亲子的秘事,永昌伯府也从未将这场与楼家的姻亲宣扬给别人知道。
真少爷找了回来,抱错的假少爷樊肆自然就被“退回”。楼云屏和樊肆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月余,却恰逢他遭受剧变,亲眼看着樊肆从一个骄阳似火的少年,变得阴沉内敛。
晋家觉得樊肆的存在是污点,恨不得把他早早抛开,而樊家也同样不喜他。
樊肆回到自己生身父母身旁后,樊家人却只思念着离开的晋珐,对樊肆不闻不问,后来没过多久,樊家出了变故,樊肆的父母接连去世,樊肆的双生哥哥怒斥樊肆为灾殃扫把星,与他断绝来往。
樊肆从此孤身一人。
这些消息,都是因为楼家父母以前相熟的邻里传过来的。
对于抛弃他的晋家,樊肆当然是最有理由恨的。要是能和晋家作对,给晋家添堵,樊肆只会觉得乐意。
如此想来,樊肆是顶替新郎的上上人选。
敲定主意后,楼父亲自带人去找了樊肆,终于在第二日天边毛鱼肚白时,樊肆出现了。
楼云屏见了他,两人相对无话,却十分默契地各就各位。
仪式早已安排好,那些要去夫家的仪式能省就省,不能省的,楼云屏也给樊肆布置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住处”,一通锣鼓下来,楼云屏都已经跟樊肆三拜完了,晋家才知道此事。
这场婚事其实很仓促,在场的宾客缄默少言,但楼家毕竟财大气粗,在外人眼里看来,还是很热闹。
也有好事者心知不对,偷偷记下了双方的庚帖,拿去问当初替楼家到国师面前牵线的中间人,中间人摸摸后脑勺,道,没错,就是这个生辰!
为了打消怀疑,楼云屏还十分淡定地在家多逗留了一日,说是舍不得家里,不愿离开。
周围的小姐妹与她打趣,她也从容应对,丝毫看不出她今日嫁的这位,并不是与她有着多年婚约的心上人。
唯有最亲密的那位手帕交,眼神复杂地守在她身边,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相握着,偷偷背着人拭了几次泪。
楼云屏这边从容淡然,另一边樊肆也稳住了场面,与人言谈之间,丝毫不看不出来他是临时赶鸭子上架的新郎。
巧的是,楼云屏和樊肆也是少年相识,谈起楼云屏年少时的模样,樊肆的形容也仿佛历历在目,更让人笃信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打消了许多人的怀疑。
直到黄昏时残阳如血,烧红的晚霞漫了半边天空,楼云屏才穿着喜服,在樊肆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辞别家人去夫家。
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远处赶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儒雅男子匆匆下马,直朝这边扑。
喜事看热闹本就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楼家人更是早有准备,默不吭声地站过去十几个壮汉,将晋珐挡得严严实实。
晋珐接近不得,急得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正要大喊楼云屏的名字,肚子上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登时泄了气说不出话。
楼云屏站在高高的车辕上,一身嫁衣似火,妆容迤逦,似要倾倒天下。她隔着珠帘回眸,看了晋珐一眼,便在樊肆的陪同下坐进了马车,马蹄嘚嘚,永不回头。
最后一面,晋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枯皲裂,喉间嘶声喊着没有人能听清的话。
后来楼云屏与樊肆以合作者的身份共同生活了六年。
楼家为了补偿樊肆,给了他充足的资产和田宅,足够楼云屏和樊肆衣食无忧。
楼云屏极少再见娘家人,但书信一封封的从未断过,在书信中,她和樊肆日久生情,相濡以沫,让楼家人欣慰不已,可实际上,这些书信都是楼云屏独自在案前雕琢着写下,樊肆则在另一张桌上或是悉心研读经商之道,或是认真温习科考书目。
苏杳镜当初能与大理少卿沈瑞宇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与樊肆自然也能。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默契地各行各是,偶尔问问对方的意见,了解对方的规划,鼓励对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六年后,楼家的几个小女儿接连出嫁,都嫁得很不错,楼云屏的大哥哥更是生下一儿一女,楼家父母每日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樊肆考取了功名,深受朝堂赏识,很快要去京城赴任,楼云屏身体一日一日地变差,最后药石无医,在平静的睡梦中长眠。
直到这时,苏杳镜才被弹出了第四本书的世界,也成功在晋珐的脸上盖上了be的章。
虽然这一次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总比家破人亡的结局要好,苏杳镜也觉得,只有这样的结局,自己才能接受。
第五本书,苏杳镜的身份是一个不受宠的小郡主,名唤赵绵绵。
压抑了整整一个世界,当了好几年端庄懂事的大小姐,苏杳镜早就憋得不行了,换到小郡主身上,苏杳镜算是解放天性,狠狠骄纵了一把。
上一世她违背了大纲,导致系统不停数落她,这一世苏杳镜便乖乖按照大纲行事,顺便享受生活。
这个叫做赵绵绵的小郡主是已逝长公主的堂妹,她的家族因谋逆枉法、草菅人命,情形极其恶劣,被判株连九族,只是这个赵绵绵在长公主生前颇受宠爱,还得了个郡主的称号,又是女眷,若是也直接斩首,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
于是皇帝就判了赵绵绵和其他血脉不太亲近的女眷流放尼姑庵,派出锦衣卫一路护送。
说是护送,其实是看押,免得她们中途逃跑。
分派来护送赵绵绵的,是一名镇抚使,名叫徐长索。
赵绵绵骄纵惯了,不大懂事的样子,明明是被流放,一路上还对徐长索颐指气使,一会儿脚痛要背,一会儿肚子饿了要吃好吃的。
到尼姑庵之前,赵绵绵名义上都还是郡主,徐长索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无论赵绵绵说什么都照做,脏活累活也都闷声不吭地干了,倒不像其余人那样,眼看赵家没落,便肆意欺负女眷。
苏杳镜知道自己的结局难逃一死,心态早就放平了,自顾自地利用赵绵绵这个身份的便利,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吃香喝辣,然后按照剧本大纲,在某一个雨夜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境遇,痛哭不止,去向一路上看押她却也同时照顾她的徐长索求安慰。
徐长索本性冷硬,但对着哭哭啼啼的娇软女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被迫被赵绵绵缠上,让赵绵绵强行蜷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腿睡了一夜。
徐长索被她缠上也气定神闲,就当自己抱了一袋米睡觉,心无杂念,赵绵绵却并非如此。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突遭剧变,往后的日子在尼姑庵里只怕会生不如死,对未来的恐惧愈盛。在这种时候,她在徐长索的怀抱里得到了短暂的宽容和温情,便傻乎乎地把看押她的徐长索当成了救命稻草,甚至爱上了徐长索。
第5章 我穿好了
赵绵绵一直没有试图逃跑,一个是因为她笨,在这荒郊野外,离了人就无法生存,还有一个是因为她舍不得徐长索。
她一直幻想着,徐长索对她也有同样的感情。
所以在最后的时刻,赵绵绵以一种要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姿态祈求徐长索放了她,她甚至幻想着,她和徐长索能就此隐居生活,她愿意收敛自己的脾气,和徐长索做一对田园夫妻。
徐长索自然觉得她在说疯话,飞快地拒绝,眼神冷漠如冰,终于露出了藏匿已久的嫌弃。
原来那些宽容温和全是赵绵绵想象出来的,真相只不过是徐长索根本就看不起这个家破人亡的虚名郡主,一直懒得搭理她罢了。
赵绵绵大受打击,再也没有了反抗和逃跑的心思,被徐长索亲手关进了尼姑庵,没过多久,就被那里的老尼虐打致死。
这个大纲还比较简单,苏杳镜老老实实地按照剧本,一路走完没什么压力。
当苏杳镜正打算进入第六个世界时,却发现第六个人影自动亮起,而且同时就盖上了be的章。
系统解释说,第六本书的男主就是陆鸣焕,跟第一本书的男主黎夺锦是在同一个世界线的。
在那个故事线里,苏杳镜就已经达到了跟陆鸣焕be的条件,只不过正式开启陆鸣焕的世界时,才被检测到。
也就是说,第六个世界苏杳镜已经提前完成了。
苏杳镜当场回忆了一下,这个陆鸣焕是黎夺锦的好友,威宁大将军的宝贝独子,性情嚣张跋扈,当时苏杳镜扮演的阿镜在黎夺锦手底下做事时,没少被陆鸣焕挑刺嫌弃。
看来阿镜一死,跟陆鸣焕的故事也自动be了。
少走一本书的剧情,对于苏杳镜来说当然是省事。
不过苏杳镜还是稍稍困惑了一下,她在第一个世界时,专心致志攻略黎夺锦,根本没在意陆鸣焕,他什么时候跟阿镜有了感情线,苏杳镜都没注意。
对于苏杳镜来说,陆鸣焕的故事可以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苏杳镜来到了最后一个世界。
如今的苏杳镜含着红李核,闭着眼睛吮着玩儿,在脑内面板里看了一圈。
六个男人脸上全被盖上了be的章,只剩下最后一个亮着的人影上还空空如也。
只要完成这最后一本书苏杳镜就可以溜之大吉,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每个星期五下午,就像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自习课,快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苏杳镜回顾了一遍之前的世界,在心中总结道:“这么多女主角中,当得最顺手的还是第五个世界,赵绵绵的角色。果然笨蛋最好演。”
她脑海中的系统没什么事一般不出声,闻言却蹦出了一句:“那是你本色出演吧。”
苏杳镜:“?”
来不及和系统吵架,马车已经停在了谢府门口。
苏杳镜收敛心思,进入谢菱的角色。
谢菱的祖父在朝中任了整整三十年太傅之职,谢菱的父亲亦是赫赫有名的军机章京,谢菱的长兄现任兵部侍郎,主管武举,要巴结谢家的人数不胜数。
谢府的门楣十分恢弘,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题字威严。
谢菱葱白的指尖上沾满了红李的汁液,欲坠不坠地悬着,她从旁边抓起丝帕,裹着手指匆匆拭净,钻出马车。
今天谢菱是偷跑出来的,回到谢府自然心虚,恨不得弯腰弓背,把自己整个藏起来,谁也不要看见才好。
相较之下,谢华浓步步生莲,发丝裙裾也是丝毫不乱,走进谢府门内,端的是大小姐气派。
而谢菱哪还管得了那些礼仪,她眼睛闪闪躲躲,提防着别让人瞧见,低着头穿过杏帘,急匆匆地走。
院墙根下人影一闪,一声怒喝随之传来:“站住!”
谢菱提起一口气,暗暗地偏头,咬了咬唇。
谢兆寅身上还穿着未换下的官府,面色严肃地背着手,朝着两个女儿走过来。
谢华浓神色淡定,低了低身子行礼:“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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