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话音落下,雁危行立刻含蓄道:“比如你前未婚夫之类的。”
直接给指明了对象。
年朝夕:“……”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雁道君还有这么一面。
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眯着眼睛问:“刚刚你说快要窒息……”
雁危行:“我逗兮兮玩呢。”
他一边提剑杀敌,一边如是说道。语气之平静,内容之平淡,仿佛并不是再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年朝夕提着他的耳朵直接往上拉。
雁危行!雁道君!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两百年前的那个你分明不是这样的!
……
这片赤岩滩不知道有多大,年朝夕他们走了许久,仍旧看不见尽头。
但是越往前走,那些攻击他们的活树就越少。
刚开始那活树数量密集到他们一度走不动路,而现在,已经少到他们几乎走出好远也见不到一棵了。
年朝夕本以为这代表着他们快走出去了,但直觉却告诉她绝不会这么简单,这赤岩滩的危险程度总不能连那座木桥也比不上,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走了过去。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等到他们走出去许久也看不到一棵活树时,雁危行便突然停了下来,说:“我们到了。”
什么到了?到哪里了?
年朝夕抬起头,越过雁危行的肩膀看向前方,然后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在他们正前方,一片巨大的湖泊横贯了整座赤岩滩,湖泊的岸边生长着一棵黑色巨树,此时此刻,那巨树伸出的藤蔓正将一个人倒吊在水面之上,而水中则正伸出一根巨大的触手,毫不犹豫地朝那人后脑拍去!
年朝夕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谁!
她来不及阻止,但是此时此刻,一个无比焦灼的念头却浮现在了她脑海中。
在所有人都用不出灵力的情况下,以人族的肉体强度,这一下绝对是会死人的。
但沈退若是真死了,魇儿的妖脉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厉声道:“沈退!”
她话音出口的那一刻,一直紧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像是死了一般的沈退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看向了年朝夕的方向,眼神亮得可怕。
但此时,巨大的触手已经拍上了沈退的后脑。
年朝夕心里一凉,以为沈退这次必死无疑。
而就在此时,沈退周身突然浮现出一个浅蓝色的防护咒,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触手那一击。
那防护咒触之即碎,但也为沈退抵挡了大半的攻击,那触手再拍在他头上,不至于到了一击既死的地步。
防护咒破碎的那一刻,一直被沈退悬挂于腰间的玉佩也随之破碎。
是防护法器。
在这里,灵力不能动用,但被动型的防护法器倒是可以用。
年朝夕松了口气,随即就觉得沈退腰间那块碎裂的玉佩似乎有些眼熟。
但她来不及多想,立刻从雁危行背上跳了下来。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沈退方才被触手袭向后脑都无声无息一心求死的模样,这时候却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长剑翻转出现在手中,哪怕被倒吊在半空中也几乎不妨碍他精妙的剑术。
而那触手一击不中,完全暴怒了起来,翻搅得整个湖泊波浪翻涌,巨大的触手无能狂怒般的胡乱朝着沈退挥舞。
这样下去沈退抵挡不了多久,早晚是要死的。
年朝夕皱眉看着,一旁的雁危行便问她:“你不想让他死?”
年朝夕沉声道:“最起码他现在还不能死。”
雁危行了然。
随即他直接将手中的细剑丢了出去。
隔了这么远,他径直将细剑掷向了捆着沈退的藤蔓。
然后年朝夕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丝灵力也无的细剑飞过了数百米的距离,去势仍然不减,准确无误地砍在了那黑色的藤蔓之上,切豆腐一般的直接将藤蔓割开!
旋即雁危行一伸手,细剑像是有意识一般往回飞,又落回了雁危行手上。
而另一边的沈退没了藤蔓束缚,整个人飞快地往下掉。
但他反应同样的快,没有求生欲时是一回事,一旦有了求生欲,他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活着。
他在空中调整位置,径直朝触手挥过来的方向撞去,蜷缩起身体保护住身体要害,借着触手撞击的力道借力,整个人被击向了岸边。
“嘭”得一声撞在遍布碎石的岸边,沈退反应飞快的就地一滚,躲过了触手的再次袭击,旋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远离那湖泊,远到了那触手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位置,他才终于拄着剑半跪在了地上,低头咳出了一口血。
他暂时没死,年朝夕看了一眼就没再管他。
她皱眉看向湖泊之中那不断翻涌着的触手,心惊道:“这……是什么?”
一只触手就如此之大,那整个本体又该多大?
虽说有时候个头大不代表实力就强,但像魔族这种非人形态的魔物,个头越大就代表活得越久。
一旁的雁危行挥了挥手中的剑,平静道:“赤岩湖中的看守者,打败了它,我们才能过去。”
年朝夕不可置信:“我们要打败它?在灵力都用不出来的情况下?”
年朝夕话音刚落,那湖泊之中突然伸出了第二根触手,这根触手比最开始那根长得多,径直朝雁危行袭来,目的十分明确。
年朝夕瞳孔紧缩,飞快地抓着雁危行准备后撤。
而就在此时,雁危行却主动推开了她,分明没怎么用力,却推的年朝夕连退了十几米,正好躲开触手的袭击。
年朝夕眼睁睁看着那触手卷在了雁危行身上,拉着他沉进了湖里。
雁危行却丝毫没有反抗,他甚至有余力转头对年朝夕说:“兮兮,你别过来,我似乎和它有仇,它找我是在寻仇,我能对付它,你在岸边等我。”
年朝夕信他个鬼!
她眼睁睁看着那触手在她面前将她的人抓走,触手沉入湖底,湖面之上顿时一片平静,雁道君生死不知。
年朝夕气急败坏!
她既气那触手敢动她的人,又气雁危行这么危险的事情都自作主张。
还未婚夫,这么不听话的未婚夫就该直接打一顿!
她气急败坏,愿意听他的话老老实实等在岸边才有鬼,几乎是在雁危行被拉进湖底的那一刻,年朝夕毫不犹豫的朝湖边冲了过去。
她跑过沈退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沈退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年朝夕定住,神情冷凝,直接一脚踢了过去:“放开!”
沈退不肯松手,低声咳道:“兮兮,你不能去。”
年朝夕:“关你什么事!”
沈退抬头看她,双眼亮得可怕,他一把抓住腰间碎裂的玉佩,语气急促道:“兮兮,你刚刚叫我的名字了,你在担心我,你不想让我死对吗?还有这玉佩,玉佩是你送给我的,我从来不知道它上面还有防护咒,是这防护咒救了我一命!”
年朝夕不太记得那玉佩了,但约摸确实是她在他要闯一个危险秘境时送给他的。
那时候他不爱佩戴防护法器,她就当成了个普通玉佩送给他。
年朝夕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沈退眼神一黯。
年朝夕趁机拉回了衣摆,毫不犹豫奔向了湖边。
沈退又急又气,却站不起来,只厉声道:“兮兮!这里不能用灵力!他必死无疑!你下去还准备给他殉葬吗!”
“你闭嘴!”年朝夕转头吼他,声音笃定道:“雁道君从来没骗过我,他说自己能赢就一定能赢,我下去给他加油鼓气不行吗!”
沈退闭了闭眼睛,柔下了声音,哄道:“兮兮,你过来,别下去,既然你觉得他能赢,那就在岸边等着他。”
年朝夕听也不听,直接转过了头。
“兮兮!”沈退拦不住她。
然而要下去之前,年朝夕却突然说:“沈退,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想让你死吗?”
沈退抿了抿唇:“我不想知道。”
年朝夕却自顾自地说:“因为你身上有魇儿的妖脉,魇儿诅咒你,用了自己的妖脉,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知道。”
沈退不说话。
年朝夕却沉声道:“等我出来,我会亲自剥下你身上的妖脉,我救你一命,你还我妖脉,我们算两清了,从今以后,你要是有怨气有不甘,大可以来找我报仇。”
沈退沉默片刻,突然惨笑道:“我早该知道,但也好,这妖脉在我身上,我日日煎熬折磨,两百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拿去也好。”
他这么说,但年朝夕根本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等她剥妖脉。
她伸出手,腕间的镯子直接飞了出去,飞到半空中飞快变大,将沈退围在了中间。
他身受重伤,再有这个束缚的法器在,他跑不了。
年朝夕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里。
沈退看着她跳进去,突然惨笑道:“兮兮,你以为我说得假话吗?”
他抬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胸口那两百年未曾愈合的伤口。
“哪用你动手,我亲自剥给你。”
第48章
年朝夕潜进湖里有一会儿了。
这湖深的几乎看不到低,湖水黑沉,视野有限,入目所及之处阴暗凄冷,视野中偶尔有黑影游过,或大或小,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总归不太像鱼。
她分明和雁危行差不多前后脚入水,顶多也就是被沈退耽搁了一会儿,可她入水之时既没看到雁危行,也没看到那巨大的触手怪物,只鼻端有些微的血腥味残留,仿佛他们早已经远去了。
水中横七竖八残留着剑气,证明着这里曾经打的很激烈,可如今除了这剑气却不见人影,总不能是打着打着连人带那怪物一起消失了。
这明显很不对劲。
而更不对劲的是,她是带着避水珠下来的,可入水到现在,避水珠从头到尾没被启动,她却依旧能够呼吸。
在没有灵力还没被避水珠庇护的情况下,在水里呼吸。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水。
年朝夕本来一直在往下潜,发觉水里的问题之后便停下在了半路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潜了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现在抬头看不见水面,低头也看不见水底,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年朝夕在黑沉沉的水中只停顿沉思了片刻,随即转头又潜了下去。
无论如何,她得先把雁危行给找回来。
她顺着水中残留的那些许剑气一路下潜,也不知道潜了多久,有限的视野之下终于看到了湖底。
湖底正躺着一根巨大的触手,断裂之处溢散着血气,血腥味浓重。
年朝夕一顿,随即飞快地游了过去,落到了那触手旁。
落地的时候,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又崎岖,水底浮力大本就站不稳,她现在又用不出灵力,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倒,踉跄了脚步。
等她终于稳住了身体,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差点儿绊倒自己的东西,却看到了自己的细剑。
她的细剑正躺在那触手旁。
年朝夕顿了一顿,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剑。
她的剑正倒那触手的断口旁,那断处十分新鲜,明显是被她的剑砍下来的,砍下来还没多久。
她的剑现在是雁危行在用。
那么……
她的剑在这里,怪物的一截触手在这里,方才那一路激烈的剑气也在这里,证明着方才的战斗有多焦灼。
那雁危行呢?
年朝夕握紧了剑,眉头一点点蹙起。
……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寂静的近乎死寂的湖底之中,突然有水流声传来,正朝着她的方向。
年朝夕手一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黑沉沉的湖水之中,有两个影子逐渐靠近,有手有脚,好像是人。
不……似乎就是人。
年朝夕眉头微皱,眼睁睁看着黑沉沉的湖水之中走出两个人来,人形人样,却是浑身死气。
这般浓重的死气年朝夕只在死人身上见过,可面前这两个人不但能走能跳,甚至还能说说笑笑。
年朝夕缓缓握紧了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相伴而来的两人看到了她,反而惊讶道:“这赤岩湖今天好热闹啊,又来了客人吗?”
两个人一男一女,手里各提了一盏灯,那灯不知道什么做的,幽蓝色的火苗在水里也能燃烧,他们微微提着灯照向她,片刻之后,其中的女孩子笑道:“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借着幽蓝色的火光,年朝夕也看清了他们。
浑身死气的两个人却长了一副活人样,男女都是面色红润眼神有光,只不过那两张脸在幽蓝色火苗的映照之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年朝夕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那提灯的女子像是没发现年朝夕的脸色一般,见她不说话,笑盈盈道:“姑娘是我赤岩湖的客人吗?”
年朝夕看着那蓝色火焰后冷幽幽的脸,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这湖水之中,居然也能有活人吗?”
年朝夕话音落下,那女子笑容的幅度都没变,口中却道:“自然是没有活人的。”
她说着几乎是默认自己不是活人的话,语气逐渐崇敬:“但湖主宽慈,允许我等不被世俗所容之人留在湖底生活,还保住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便在这湖里住了下去。”
年朝夕唇角的笑容收敛了一分:“湖主?是方才那触手怪物吗?”
年朝夕说得毫不客气。
而面前的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敛袖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那畜生怎么能和湖主相提并论,不过是湖主手底下不听话的宠物,湖主放它守卫赤水河,它不知轻重乱伤人,我代它给姑娘赔罪了。”
她说着,微微欠了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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