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熬了半宿,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捶捶老腰,叮嘱一句:“醒来就泡泡再去床上躺着,过会儿喝了药再睡。”然后喊着让高妈妈给他找间客房睡觉。
院里候着的人听说主子醒了,各个面露喜色,在高妈妈的催促下各自散了,连赵芳菲也被高妈妈暂时安排去了观梅院:“主子病着,恐给少夫人过了病气,不如少夫人先搬去观梅院住着,过得几日等主子病好咱们都要搬去别院。”
赵芳菲的奶娘心疼她熬了一宿连黑眼圈都出来了,忙忙扶着她去歇息。
房间里,姜不语瞪着他,冷脸摆过重话说了,奈何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当初是自己捡来贴上的,现在撕起来也有点困难,好在两人马上面临分别,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方视她的冷脸如无物,笑得春意盎然,姜不语狠狠道:“你可别后悔!”扯过少年领口,重重吻了上去。
隔壁李恪抱着兵书苦读了一夜,顺便等着明轩堂的消息,天亮之后高妈妈派人来拿独孤默的衣服,从贴身衣服袜子到夹袄外袍全都要,他奇道:“不是说留下来照顾你家主子了吗?怎么好像去隔壁泡了个澡,这是要将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一遍?”
黎英道:“可能是帮主子泡汤药的时候弄湿了衣服吧。”
他抱着独孤默的衣物走了,李恪在房里念叨:“一会晴一会阴的,昨晚还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转眼就服侍人家泡澡,也不知道闹腾什么。”
天色大亮,姜不言夫妇起床之后过来准备跟妹妹一起吃早饭,才听说昨晚凶险的一幕,立时担心的要进去瞧一眼,被高妈妈拦着不让:“刚刚喝了药睡下了,还有些烧,这时候吵着她,别再烧起来。”
姜不言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非要往进闯:“不瞧一眼,我哪里能放心?”连邓嘉毓都劝不住。
高妈妈无奈,只得扶着她悄悄推门进去,往内室瞧了一眼,床帐低垂,但中间还留有一条缝,隔着一掌宽的缝隙,金不言吃惊的发现床上头并头睡着两个人。
她的妹妹——在外向有风流之名的姜不语靠在少年郎的肩头睡得香甜,而少年郎将被子固定在她脖子以下,睡着了也将人牢牢拢在怀中,似乎是怕她见风着凉,唇边还微微带着些笑意。
姜不言扶着肚子,当时就变了脸色,差点吼一嗓子,还是高妈妈死拖活拽将她给拉了出去,安顿在厢房里。
“母亲将不语交给妈妈照顾,妈妈就是这样照顾她的?竟容她云英未嫁便公然同男人卧在一处?”
高妈妈也很头疼:“大小姐可问过主子,她有没有嫁人的打算?”
姜不言的脸色难看起来:“……”
她以前以为是弟弟,一直专心张罗娶弟媳妇来着,后来皇帝赐婚替她解决了一大难题,她还曾欢天喜地去祠堂给母亲上过香,告诉她这一喜讯。
“可也不能任由她不嫁人便与男人卧在一处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高妈妈从小侍候姜不语,对她的处境更为了解,况且从弟弟转为妹妹,也要给姜不言适应的时间,她苦口婆心劝道:“小主子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在外征战杀伐四方,连营里那些将军们都觉得她是军事奇才,大小姐是觉得她样子……就算是嫁人,谁家后院能盛得下这尊大佛?”
姜不言被噎的哑口无言,在心里将认识的适龄未婚男子过了一遍,只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听说妹妹在军中按着别人揍,还逼人叫爹,就算往军中去挑一个,试问谁家娶妇愿意娶个爹进门?
她那帮狐朋狗友倒是性子疏阔,可就算与她亲如兄弟的邓利兄恐怕也不敢搬了这尊大佛回家——婆婆头一个就不答应!
姜不言思来想去,只觉得头都大了:“那她以后……就这般耽搁下去?”
高妈妈也有些发愁:“以前主子跟我商量过,想着阿默生的好看,能考上状元也聪明,反正他是流放到幽州的,便留在身边做个房里人,过得两年找机会生个孩儿继承香火,可如今阿默要回京去了,两人又是这副模样,可有些难办了。”
她眼睛不瞎,少年郎分明已经动了情,栽在了她家泼猴手里,自家主子对少年郎也并非无意,不然也不至于让他近身侍候那么久,有时候看着人家俊俏的脸蛋还露出一点傻笑。
“算了,顺其自然吧。”高妈妈心累的说:“大小姐也知道她从小主意大,你我跟劝不动,只要她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经过这次幽州哗变,姜不语差点丢了性命,高妈妈也看开了,什么爵位婚姻都是假的,只有平平安安活着才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奋战到十二点,现在继续写,这是今日第二更。感谢在2021-09-26 08:20:24~2021-09-26 20:2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aoy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ypsophila 100瓶;却笑忙 40瓶;zhang 30瓶;思思把猫撸秃了、木子 20瓶;兮颜 10瓶;Aliceジ 4瓶;橘笙南 2瓶;xiaoyd、阿绯、入梦难醒、nuomituz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幽州大牢里, 武安侯手底下的幕僚正在整理有关于金守忠的罪证,喜滋滋推测:“侯爷,咱们是不是快回京了?”边关寒苦, 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
金守忠的各项罪行都审理的差不多了, 虽然很多他本人不肯承认, 但从私采铁器与西戎交易到豢养私兵、吃空饷、虐杀妾室女儿、冒领军功等等一条条都有完整的证据链与有力的人证,就算是他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武安侯算算日子:“陛下的旨意这几日应该就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要让我留下来,还是让六皇子驻守幽州。”
六皇子不通军事,但身份尊贵,再说京里皇子们争储杀红了眼, 而六皇子业已成年, 回京之后很难不搅进争储的浑水里去, 他倾向于皇帝有可能会让六皇子留守幽州大营。
正讨论着,负责审问窦卓的手下过来禀报:“窦犯说有关于金犯的重要案子向侯爷交待。”
武安侯过去之前还当他只是受刑不过想逃避审讯, 结果面对血肉模糊的窦卓, 听到他在刑室嘶哑着嗓子喊:“姜世子是金贼害死的!是他为了定北侯爵位害死了姜世子!”他后背后凉, 举目四顾,只觉得刑室鬼气森森, 窦卓不似活人,而是索魂的恶伥——金守忠到底是个怎样丧尽天良的恶魔?
宋义掌军日久,几番征战命悬一线, 深知在战场上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同袍有多可贵,听到姜世子死于金守忠的算计, 还是忍不住愤怒。
兔死狐悲, 物伤其类。
下午, 武安侯派心腹将窦卓的证词悄悄送去侯府明轩堂。
姜不语半躺在床上休养, 独孤默昨晚守了她一夜,泡完药浴之后将她抱上床,他换了湿衣服也上床去搂着她睡。既然俊俏的少年郎非要自荐枕席做个人形抱枕,姜不语欣然笑纳。她还发着低烧,手脚无力也做不了什么,喝了安神降烧的汤药很快便睡了过去。
哪知道一觉起来,便见到了窦卓的证词。
武安侯办事认真负责,派来的手下讲的条理分明:“窦犯指认金贼故意截断了斥候营从北狄传来的伏击消息,又不肯带兵去救援,让姜世子落进北狄人的圈套,生生烧死在白树沟。侯爷说,既然是大公子的父亲,也理应让大公子知道,这才派了小人前来。侯爷还说,若是大公子手里有什么人证,烦请去牢里作个人证。”
姜不语直起身子,将证词交还武安侯手下,面上笼着一层寒霜,深吸一口气才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有得力的人证,不能替父亲报仇,便一直搁置。当年斥候营传信的张山早已不知所踪,但知情人厉安还在营中,他当时身在北狄,明明传了消息回营,却不知道消息被谁给截留。既然有窦贼指认,那再好不过了。烦请侯爷派人去召厉安作证,有窦卓与厉安的证词,想来金贼也抵赖不了!”
她欲起身,被一旁守着的独孤默拦住了:“你还发着低烧,不好好养着做什么去?”
“我初闻这件事便想着替父亲报仇,如今窦卓招了,我也应该去牢里听审。”她回顾旧事,终于想明白了:“不怪当初窦路在营里挨打之时,窦卓向金贼求情有用,定然是拿这件事情做了把柄。”嘲讽道:“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独孤默拗不过她,服侍她穿好了衣服,又用狐皮大氅将她裹的严严实实,接过高妈妈递过来的手炉塞给她,亲自陪着她上了马车,再三宽慰:“天理昭昭,让金贼的罪行现了形。舒老爷子让你静养,能够替姜世子报仇是好事,你且不可多思多虑。”
泡过一回药浴,两人关系大有改观,姜不语不再句句含刀,而独孤默心志坚定,既然认准了一件事情便不准备撒手,床前床后的服侍,似乎日子又回到了过去,他仍旧是她的贴身小厮,两人都决意要将即将到来的别离忽略,反而相处融洽。
姜不语抱紧了手炉,恨道:“若能亲眼见到金贼受凌迟之刑,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独孤默开玩笑:“那不如……你随我回京观刑?”
“你上辈子是个拍花子的吧?自我醒来便想游说我入京,我进京去做什么?京里就是个泥潭,我还是离远点,免得溅一身泥点子。”
独孤默挫败的坐了回去:“又失败了!我当初来幽州,被你拐回侯府,说起来谁才是拍花子啊?现在不过请你入京观光,你便一副抗拒的表情,京里有什么事情让你害怕的?”
姜不语舒舒服服朝后一靠:“我怕什么?你们京里的人肠子都比旁人多十七八个孔,七拐八绕太难应付,让人实在不喜,还是幽州民风淳朴,适合我这种一根肠子的人生活。你自己要往里跳,说不定过几年便染出一副黑心肠,混成个官油子,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还是不要跟你们混了。”
独孤默哭笑不得:“你说谁是黑心肠?”作势要去抓她。
姜不语原本心情不好,满脑子都是白树沟惨案,结果被独孤默一通搅和,散了大部分郁气,连忙道:“赵躬!我说赵躬是黑心肠!”
独孤默笑睨了她一眼:“赵躬可是你岳家祖父。”他对不打招呼便直不愣登往姜不语卧房里闯,还端着汤汤水水温柔体贴的赵芳菲实在没什么好感,更对她占着大义名份颇有微词。
姜不语:“……”
*********
厉安听说武安侯审出了白树沟一案,多年期盼成真,不等传信的将话说完,骑上马便往幽州城里冲。路上还差点撞到一名入城卖菜的老翁,他丢下一小块碎银子也顾不上说话,便急急跑了。
幽州府衙里,武安侯开堂审案,姜不语与独孤默旁听,金守忠跪在下首,尚不知窦卓已经招了白树沟之事。
待得书吏将窦卓证词呈上,金守忠顿时破口大骂:“姓窦的,你血口喷人!”
窦卓全身被打的血肉模糊,竟还撑着一口气,与之回骂:“当初你明明说过的,同样都是人,姜鸿博不过是仗着祖荫才能继承爵位,你不比他差,为何不能继承爵位?后来张山入营送信,你从中截留,直等白树沟传来姜世子死讯,张山吓的跑来质问你,你连哄带吓将人弄走,来了个死无对证!我当时与你形影不离,这会子竟不肯认了?”
“放屁!”金守忠恨不得跳起来咬人,暗恨多年前行事不密,后来与窦卓反目成仇,竟给自己埋了后患:“分明是你儿子死后,你对我多有怨恨,这才借着武安侯之手给我横加罪外!姜世子贪功冒进,这才着了北狄人的道,你竟还要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他抬头狠狠盯着身着狐裘抱着手炉的姜不语,更是怒骂道:“孽障!没有人伦的东西,你难道就看着自己亲爹被别人诬告无动于衷?”
姜不语注视着脚下跪着的这个行至绝境的中年男人,披散着头发面容狰狞,眼眶凹陷面颊无肉,一张人皮支棱着骨头,肮脏如地上尘泥,实在考验行刑之人的刀功——片个一千片还要让他留着一口气,着实有难度。
她眼中杀意深浓:“金贼,我已敬告天地祖宗,我父姜世子死于你手,我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以报父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未几,厉安拍马赶到,上堂作证,有了他与窦卓的证词,金守忠还待抵赖,被武安侯派人上夹棍,将他十根手指夹断,又一顿水火棍打断了他的小腿,他总算招认了。
“……凭什么姜鸿博能继承爵位,我不能继承?姜成烈不是说拿我当儿子相待吗?既然拿我当儿子待,为何不能让我继承侯位?姜家的人都该死!”他笑声凄厉,含着满满的不甘:“他不过投了个好胎!可恨我出身差了一截,竟事事比不上他,难道便要一辈子陪着笑脸仰人鼻息的活着……”
武安侯恨他背信弃义,残害姜世子,不齿他的为人,也不叫人来替他治伤,画押之后便丢进牢房。
几人站在府衙大堂之内,天色阴沉铅云低垂,不多时天空中便飘起大片的雪花,厉安来时匆匆,回去的时候却牵着马,一路走一路落泪,不知是为死去的姜世子伤心还是为着他大仇得报而高兴,总之哭了一路。
姜不语回想这些年金守忠在侯府高高在上的嘴脸,内心滋味难言。回府之后,她径自去了祠堂,在姜鸿博的灵位前上了一柱香,以慰他在天之灵。
舒观云冒着大雪从医馆赶来,听说她不但出去了一趟,竟还去了祠堂,顿时气的大骂:“小混蛋刚能起来就折腾,她是嫌自己小命太长吗?”
高妈妈擦着眼泪告诉他白树沟一事,他老人家颓然落座,几欲落泪,恨恨骂道:“金贼死有余辜!可怜我们世子爷……”
屋外,大雪纷飞,遮天蔽日。
作者有话说:
你们这帮爱脑补的家伙,就是单纯的抱着睡!!!!!非得让我写明白是不?
写完收工,晚安明天见!!!
感谢在2021-09-26 20:25:55~2021-09-26 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aoyd、墨安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待我长发及腰。。。 70瓶;Lin 58瓶;糖不糖、今天也是催更少女 50瓶;你欢姐 30瓶;九缕、微酸青芒果、凤`(*∩_∩*)′ 20瓶;别吃红小豆、雷佳音的小公主、喜欢说话、猫 10瓶;又见风采 8瓶;吃货日常 5瓶;将星揽月 2瓶;nuomituzi、云依灵 1瓶;
106/165 首页 上一页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