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母亲,我回来了。”
她讲了一番自己在苏州的见闻,大姨母与姨丈家中之事:“……大姨倒是风韵依旧,只是大姨丈胖成了白面馒头,他们见到我不知道多欢喜。”她摸摸自己的脸,自得道:“你们知道我本来就生的讨喜嘛,连几位表兄表姊都很喜欢我,嚷嚷着让我过完年再回来,不过我记挂着要回来看我那老子在年前宴会上的表演,也不知道他今年要滴几滴泪,说不定要比去年少两滴,就尽早赶回来了。”
她对金守忠也有一番展望:“……说不定再过两年,我那老子就不必在宴会之上喝点酒怀念老岳父的提拔之情了。”她还分外诚恳的跟姜成烈的灵位商量:“外祖父,您要不给他托个梦吓唬吓唬他?”
照例无人应答。
她搓搓双臂,彻骨的寒意涌上来,腹中也忍不住打起了饥荒,在舒家医馆里喝的那点姜汤攒起来的暖意早散的差不多了,连大氅也在进门的时候解了下来,也不知道随手递给了哪个仆从,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早躲远了,恐怕不会冒雪给她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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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孝子被关进了祠堂,金守忠气犹不平,几乎要捶着胸膛为自己抱屈:“淙洲你知道的,家里这些孩子们我最是疼他,总怜着他母亲走的早,舍不得他受丁点委屈。可是你瞧瞧他!你瞧瞧他!”恨不得向养子倾诉尽这十九年来对嫡子的错爱,一腔父爱喂了狗。
不过这种戏码隔阵子就要在侯府里上演,沈淙洲一向沉默寡言不擅安慰人,只能采用一贯的方式应对:“义父,待我回头劝劝世子。”
从他六岁住进侯府,至如今年已二十有二,在两父子冲突的时候没少充当灭火队员,也做过无数次的善后劝谏工作,不过往往收效甚微就是了。
金守忠也不是非要让不擅言辞的养子将嫡子劝成本城孝顺的楷模,他心中自有打算,但还是拍拍养子的肩:“淙洲,难为你了。”
“义父客气了。”
苏溱溱趁热打铁,趁机向金守忠进言:“侯爷,依妾说,还是尽早为世子娶妇吧,他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亲有了孩子,到时候思及侯爷教子多年苦心,说不得就孝顺起来了。”她甚至连人选都有了:“万将军的女儿年纪与世子相仿,生的不错,又是开朗大方的性子,侯爷不如考虑考虑?”
万喻的女儿万芷柔去年刚刚及笄,模样倒是不差,可惜性格与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既不像草也全无柔弱之气,反而使得一手好鞭法,深谙拳头底下出大哥的道理,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连金不离对上她都吃过两次亏。但金守忠颇为倚重其父,苏溱溱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当时以“小孩子们哪有不打打闹闹的”揭过此事,倒是博得了万夫人的好感,过后却抚着小儿子的鞭伤心疼的直落泪,暗自骂了不知道多少回“小贱人”。
正好金不语从小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自姜娴过世之后,她倒是起过笼络这小子的心思,刚刚失母的毛孩子,正是缺失母爱的时候,不怕哄不过来。
她精挑细选的东西流水般送进金不语住的明轩堂,还伴着四季亲手做的衣裳鞋袜跟嘘寒问暖,结果金不语东西照收不误,也没见亲近她半分。
苏溱溱心中暗恨,自金不语十六岁之后,已先后在金守忠面前提了不下六七位世子夫人人选,每回人选到达金不语面前,都被她坚定否决了。
这次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敷衍过去。
苏溱溱再加把劲,热切畅想:“侯爷每次都拗不过世子,可终身大事哪有由着孩子性子的道理?待世子成了亲,到时候有妻室照顾规劝,岂不比侯爷跟淙洲相劝来的有用?”——枕头风的威力,侯爷您可千万别小看哟!
沈淙洲扫了一眼苏溱溱,又移开了目光。
金不离拍双手赞成:“二哥娶了万小姐正好,就算是万小姐劝不动二哥,不是还有万将军吗?”让金不语领教一番万芷柔鞭法的威力,若无奇效还可加上老岳父的枪法,想来事半功倍。
金不弃走的是温柔淑女路线,与万芷柔志趣难投,况且她是庶出对方是嫡出,两人天然在地位上有差距,互相看不顺眼也非一日,新近又添了一条不对盘的原由——那就是沈淙洲。
沈淙洲沉默寡言,但生的身高腿长,英武俊朗,行事端方。近来万芷柔过府,打着与她玩耍的旗号,行的却是窥探养兄行踪之实,使得金不弃分外厌烦,闻听苏溱溱之意,当即对其母举荐的人选大为推崇,还小小的耍了个心眼:“爹爹,前几日芷柔姐姐过府来找女儿玩,还对二哥很是挂怀,担心苏州太远,二哥雪天赶路不便……”
沈淙洲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不防金不弃也正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注意着他的动静,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她便露出个小女儿娇羞的笑意,故意道:“沈哥哥,你觉得芷柔姐姐怎么样?”
“我与沈小姐并不相熟。”沈淙洲干巴巴道。
金守忠叹口气,似乎也被不驯的嫡子给打败了,无可奈何道:“既然如此,待我改日探探万将军的口风。”
苏溱溱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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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侯府万籁俱静,各处主仆皆已安歇,唯有守夜的下人们坐着打盹。
沈淙洲一手提着食盒,一臂还搭着金不语火狐皮的大氅,踩过寂无人烟铺满了厚雪的后院青石小径,快要到祠堂时发现墙角处鬼鬼祟祟冒出个脑袋,行踪可疑。
他矮身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捏成个球弹了出去,只听得一声压抑的“哎哟”响起,对方压低了声音问:“谁?谁?”
沈淙洲几大步跨过去,与那人打了个照面,借着雪光才看清楚:“澄心?”原来是金不语的小厮。
澄心犹如见到了救命的菩萨,只差抱着他求告:“沈少爷,您可来了?侯爷派人守着祠堂,您再不来我们世子爷可就要饿死冻死了!她还是半道上啃了几口冷点心,也不知道这会子怎么样了。”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又从怀里掏出来个手炉,怀里抱着件厚袍子,一古脑儿都要塞给沈淙洲。
沈淙洲只捡了手炉,就打发他回去:“世子明早就回去了,你告诉高妈妈没什么大事儿,让她不必担心。”
高妈妈是金不语的奶娘,从小照顾她到大,最是疼她。
“多谢沈少爷!”澄心千恩万谢,一再嘱托:“世子爷就拜托您了,沈少爷您真是个大大的好人!高妈妈最是放心沈少爷,有您看着世子爷,高妈妈也能安心些。”他抱着其余的东西嘀咕着回去了。
看守祠堂的家丁们用一把大锁锁了正堂的门,便在院外找了个背风之处躲冷,见到沈淙洲忙忙推开了院门,又拿钥匙开了正堂的大锁便散了。
有沈少爷的人品作保,罚跪的世子爷断然不可能逃跑,他们也能找个地方趁着天未亮打个盹了。
沈淙洲推开正堂的大门,便听到金不语懒洋洋的声音埋怨道:“沈少爷,您这来的也太晚了些,再不来我可就要冻死在祠堂里了,明年今日就能坐在上面等着你们给我叩头祭拜了。”
“胡说!”沈淙洲关上门,想要隔绝外面的寒气,但室内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转头见金不语盘膝坐在蒲团上,怀里还抱着另外一个蒲团取暖,至于效果就不得而知了,不由微微一笑,先将手炉递过去:“对着祖宗神位你也能胡说八道,我看离冻死还远。”顺手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金不语一炉在手,感动的都快要落下泪来,整个人窝进大氅里,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沈淙洲身上砸:“这府里数来数去也就沈少爷你心地最好,生的又英武倜傥,待本世子从祠堂出去,一定从我带来的那几名苏州美人里挑一位最最聪慧貌美的给你送过去,以答谢你雪中送炭的情谊!”
沈淙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你就吃亏在嘴上!”
金不语捂着额头瞪他:“哎哎!沈大哥你搞错了吧?我爹他搞打一棒子给俩甜枣的伎俩,棒子他亲自打过了,你来不是给我甜枣的吗?怎好动手?”
沈淙洲每次对着她的胡说八道定力不够都要败下阵来,拉了个蒲团坐在她身边,一层层打开食盒,温声劝导:“侯爷是你父亲,怎好妄议长辈?”
“是是是!沈少爷是端方君子,我是没规矩的小人,就算下次要妄议长辈也必然避过了少爷您。”她拉过食盒拿起个酱肘子啃了一大口,心情复又好转:“不过瞧在肘子的份儿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沈大哥你打算一辈子被困在侯爷的‘养育’之恩里吗?”
沈淙洲若有所思:“此话怎讲?”
金不语吃的满嘴流油,埋怨他带的东西不够齐全:“有肉无酒,真是大煞风景。沈大哥你下次再来祠堂探我,可别忘了带壶酒,我还可以同外祖父把酒言欢。”在沈淙洲不赞同的目光之下她朗笑出声:“别别!我怕了你说教了,你那些大道理留着讲给金不离去听吧,说不定瞧在侯爷跟苏姨娘的份儿上,他还是肯听的。”
沈淙洲无奈:“在祠堂喝酒吃肉,你也不怕扰了祖宗清静。”
“祖宗平日够清静的了,若不是我三不五时来吵吵他们,还有谁会记得他们呢?”她复又欢快的打趣沈淙洲:“我去苏州半年,这府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吗?”在对方不解的眼神里,她挤眉弄眼添了一句:“金不弃看你的眼神倒是怪有意思的。”
沈淙洲本来坐得很是放松,目光虚虚拢在她身上,看她边吃边说,神情不由自主便柔和下来,闻听此言神色一肃,难得的呵斥她:“你又胡说八道了!”
金不语笑嘻嘻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她睨一眼沈淙洲,忍不住为自己的明察秋毫而得意:“我觉得你这‘养育之恩’再报下去,非得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以身相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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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院子的丫环小厮被高妈妈使唤的团团转,小厮澄心澄意脚步匆忙往浴房里抬洗澡水,一应香膏皂豆驱寒的汤药由丫环橙丝橙苗准备,她老人家亲自挑了世子爷替换的衣裳送进去,将金不语脱下来的贴身衣物收拾好,关了里间的门出来,站在厅里吩咐:“去催催汪胖子,给世子爷的早饭赶紧备着,待世子爷沐浴更衣便要摆上来,别一会没吃两口前院又来催!”心疼的心里直骂:催催催!催命啊?!
小厨房里的汪大有在姜娴的院里服侍多年,二小姐去了之后便接着服侍小主子,熟知世子爷的口味,早晨就喜欢吃点热乎的汤面,再切点卤肉,这时节早没了新鲜蔬菜,攒四样腌渍的小菜也使得。
面是天未亮就和好的,待世子爷进了院子早都饧好了,灶上烧着热水,高妈妈一声令下,他掐着时间下面,端上桌金不语恰穿好了衣裳裹着头发出来。
金不语在冷如冰窖的祠堂里坐了一夜,前半夜还能打起精神跟沈淙洲聊天打发时间,后半夜困意上来,不知不觉就打起盹来,待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沈淙洲的肩上睡的死沉,对方眼下青黑,目光幽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流口水了?”金不语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下意识抹了下嘴角,才发现虚惊一场。
沈淙洲起身直个腰,难得打趣她:“世子爷也怕丢脸?”
“我这不是怕碎了幽州城未嫁女郎们的芳心嘛!”金不语大大咧咧起身,伸个毫无形象的懒腰,舒服的半靠在沈淙洲肩上,热情邀请他:“我院里汪胖子做得一手好汤面,沈大哥吃一碗再去复命?”
“不必。”沈淙洲肩负着劝谏的重任,正思忖着如何复命,哪有心情去明轩堂吃面,陪着金不语枯坐了一夜,到底劝了一句:“侯爷是你亲爹,世子爷遇事还是多多思量吧。”
金不语领了他的好意:“看在你送肘子又陪我挨了一夜冻的份儿上,我也不教你为难。”她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狡黠:“回去告诉侯爷,就说我做儿子的听说他喜欢南戏,特意从苏州带了个戏班子过来为他贺寿。”
金守忠是掐着腊八粥起锅的时辰落地的,自他掌君侯之权,每年腊八便成了大日子,幽州城内文官武将、富豪缙绅争相送礼,侯府摆宴已成定例,离寿辰也不差着几日了,府里提早一个月便开始预备寿宴的食材请帖之事,苏溱溱忙的脚不沾地,早早便摆起了侯门女主人的架子。
高妈妈一边替大口吃面的金不语布菜,一边责备她:“世子也是的,何苦惹他们不顺心?大家客客气气的,跟那等小人,犯不着置气。”昨儿前厅闹出来的风波,早有人悄悄告诉了她,气的她在房里骂了足两个时辰,替过世的老侯爷跟二小姐不值。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骑到主子身上拉屎!”连金守忠也一起骂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得志猖狂的混账羔子!”
但她身为老仆,也不好插手侯爷教子,只心疼金不语所受的委屈。
金不语吃完了面,问起一桩陈年旧事:“奶娘,我隐约记得前几年你提过一句,说侯爷是在南戏班子里认识的苏氏?”
高妈妈回忆旧事,也有些不确定:“那年苏溱溱忽然冒出来,被侯爷接进府里来,二小姐悄悄派人去打听过,说是万将军为自己的老母贺寿摆宴,请了来幽州的南戏班子上门,侯爷喝了点酒,这才有了后来与苏氏的事儿。”
金不语那时候尚未出世,不清楚当时状况,但这些年冷眼看着金守忠与苏溱溱恩爱,总觉得两人握着的不大像侯爷与戏子一见钟情生死相许的戏码:“我总觉得……他跟苏氏不大像戏班子里结识的。”她心中起意:“金不畏可是足月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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